第179章 ,暴雨

隨後數日,酷熱依舊。

方家中有冰鑑,清涼舒爽,在衚衕中傳開,常常有人過來坐,開始只是一個、兩個,方母、田萱很是熱情,來了就請坐下,還給泡芝麻豆子茶,拿給點心、果子吃。

後來,漸漸來得太多了,縱使有冰鑑,都感覺不到什麼涼氣了,可能是看方母、田萱好說話,也可能是想着別人佔着便宜,自己沒佔到就虧了,法不責衆,後面來的人也不走,如此沒有分寸,方母終於沒忍住發脾氣趕人。

她這麼一發火,反倒是這些人怕了,紛紛道歉。

於是後來,方母只請和方家要好的人家過來,如蘇小青、桂花嫂、沙小云、邱婆婆等。

這日,一大清早,蘇小青、桂花嫂、沙小云就是過來,和方母、田萱說着話,做着些針線活。

方臨吃過早飯,也沒出去,店裡不需要他時刻坐鎮,有空過去溜達一圈就行,他在逗弄着乖乖、花花。

說來,自從天氣熱了後,這倆傢伙發現家裡涼快,就一改從前‘不到飯點不着家’的作風,再也不出去瞎溜達了。

方母說起來:“這天越來越熱了,聽說這幾天,碼頭每天都有挑工曬暈。”

“府城不比咱們村裡,樹多草多,是要熱些。”蘇小青道。

沙小云也是說着:“我家佑子在碼頭嘛,聽到他們往來做生意的說,今年北方又是大旱,秦地、魯地好多地方絕收……”

“去歲北方就是遭災,靠着預備倉、義倉,朝廷又給咱們這邊加稅,支應援助,好歹過去了,今年又是這樣,北方怕是要有許多逃荒的了。”桂花嫂道。

聽了這話,各人都是嘆息,也可能因爲想到當初水澇,來到府城,有些惆悵。

不過,這些惆悵,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她們就又說到前些日子桂花嫂和錢文堰的喜宴,說到小和村的喬旭、王福生、焦四毛來到府城,在方臨安排去了碼頭,租住在順衚衕。

如此閒話着,太陽漸漸升起,開始熱了,往日這個時候,就會有預訂的冰送過來,今天左等右等,快到午時,還不見送來。

“恐怕是出了什麼事情,我去看看。”

方臨預訂的冰,通過徐闊老一個叫作許三的冰窟主朋友,沒和對方照過面,不好直接去找,想着有兩天沒去徐家徐闊老,正好過去看看。

……

徐家。

方臨過來,看到許三也在,似是剛到。

“方鎮撫!”

“許老闆!”方臨回以作揖,打着招呼。

許三此人,徐闊老和他說起過,頗有生意頭腦,在冬冰夏用最火熱的時候,找他拆借了筆銀子,築了座冰窖,當起了窖主,這幾年賺了不少。

“來來來,方老弟、許老弟,都坐。你們來得巧,正好趕上午飯,一起留下喝酒。”徐闊老讓徐妻上了菜,拉着方臨、許三兩人坐下。

徐家這邊,今天的冰也沒送來,很是悶熱。

“我來徐老哥家,正是要說冰的事,方鎮撫也是爲冰的事來的吧?今天沒有送去,實是另有緣由,處理折騰了好一番,正要派人去說。”

許三連連道歉,自罰三杯賠罪,才道:“徐老哥、方鎮撫,你們也知道,冰窖這東西很是嬌貴,受不得熱,若是有壞心的,那損失可就大了,所以都會招募守窖人日夜看着,我的冰窖自也不例外,招的守窖人叫作黃大……”

方臨、徐闊老聽着,都是點頭。

徐闊老是從底層打殺出來的,深知人性陰暗,不擇手段。

方臨兩世爲人,對此也有心得。

有的人路過一條狗,都要踢兩腳,這話稍顯誇張,但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從不缺少那般人,就如出於羨慕嫉妒給人家魚塘、雞鴨投毒的。

“這幾年來冰窖都沒出事,也就今年。”許三搖頭說着:“我這人謹慎,不僅找了守窖人,自己更隔三差五去看,今日早上,我和黃大一起,在周邊走了一圈,發現下水處的流水量有些大,頓時心裡一個咯噔……”

徐闊老怕方臨對冰窟不瞭解,給他解釋道:“冰窖內部有排水孔,將冰融化的水排出來,所以說,下水處的水都是冰塊融化的,水量越大就表示冰塊融化越多。”

方臨頷首,表示明白了。

“是這樣,徐老哥說得對,怪我怪我,沒和方鎮撫說清楚。”

許三繼續道:“我的冰窖雖然不是最好的,密封與官窖比不了,但也不是最差的,我也做了這生意有幾年,對這個出水量已然大致掌握,現在這麼大流水,顯然不正常。”

“我問黃大,黃大也不知道緣由,於是,我們兩個沿着冰窖再次檢查,最後果然發現端倪,原來在向陽處有着一個洞口。這個洞口還挺大,足夠容納一個小孩兒來回爬行,只不過讓一堆枯草蓋住了,不仔細看的話,還真不容易發現。更狠的是,這個洞口方向位於西南角,午後的太陽偏西的時候,會照直了往洞口曬,大量熱氣灌入……”

“夠狠!”徐闊老聽着,眯起眼。

方臨也是點頭:“如此大的洞,肯定不是什麼小孩玩鬧,定是有人蓄意破壞。”

“可不是?這是要我的老命啊!我和黃大下去搬開一看,後面些的冰基本已經融化,當時,我真是險些氣暈過去。”

許三痛心疾首道:“不瞞徐老哥、方鎮撫說,冰窟儲冰成本極高,不說長達半年的消耗,就說採冰僱傭的人工開支,就是一筆不小的費用,現在這個樣子……唉!”

‘如此大事,也難怪今日的冰沒有送來。’方臨對許三報以同情,同時察覺到其中大有蹊蹺,不過卻也不好詢問。

徐闊老和許三關係相對更近些,就沒有這個顧忌,想了一下,問道:“許老弟,這麼大一個洞,挖出來時肯定有動靜,黃大作爲守窖人,就沒聽到?你沒有問過麼?”

“自然問過,可黃大非常肯定,說沒聽到動靜。我這邊打算報官,黃大才慌了,連忙交代,原來,前天他家中有事,回家去了,又怕冰窖沒人看着出什麼事,就叫了錢二毛來看管。”

許三嘆息:“我聽了氣得直跺腳,你們道,這錢二毛是什麼人?整個一遊手好閒的主兒,成天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讓他看管,有人沒人根本就沒什麼區別。”

“我聽過此人。”從前,方臨多有和董祖誥出去喝酒,聽過錢二毛的名聲。

此人吧,是個酒蒙子,又家貧,人家找他跑腿辦事不用錢,一壺酒就行。

徐闊老顯然也是聽過錢二毛名聲,大搖其頭:“那黃大確實糊塗,哪個不好找,偏找這人去。”“誰說不是?我追問之下,才知道黃大這廝就是貪圖便宜,才找了錢二毛……唉!唉!”許三連連嘆息。

“這事還是得報官。”方臨道。

“是啊,我許三在府城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衙門中有些關係,報官後,官府的人很快來了,察驗那個洞口,判斷就是前天挖的。”

許三說道:“我和黃大去了府衙,知府大人也抓到了錢二毛,詢問案情,錢二毛交代,前天的確是他看守冰窖,沒發現什麼意外。可此人喝的醉醺醺的,跟死人沒什麼區別,只要動靜不是太大,根本發現不了。”

“最後,知府大人基本確定,那個洞口是在錢二毛守冰窖期間挖的,至於錢二毛有沒有合謀,不得而知。我要求將此人打入大牢,不管有沒有參與,錢二毛都脫不了干係。可錢二毛聽了卻是叫冤,說自己只是受黃大委託,守一晚上,出於人情,只要了一壺酒,沒收任何工錢,現在卻要他擔這麼大幹系,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方臨聽得點頭,要說許三,的確是冤,可錢二毛所說,也未嘗沒有幾分道理。

“許老弟,這事最後如何處理的?”徐闊老問道。

“知府大人將錢二毛放回去了,說讓我不要着急,此案是哪個乾的,並無證據,不好押人。你說,這這……”

許三滿是無奈:“我追問之下,知府大人只說過些天定然給我個交代,可這不是搪塞人麼?我還不知道衙門的德行,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

“不瞞徐老哥說,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請徐老哥幫忙走走關係、催催此案。”他求助道。

“我和你一樣,在衙門是有些關係,可也改變不了知府大人的想法。”徐闊老是知道方臨和蒲知府關係的,可如他這般人精兒,怎會將事情推到方臨身上?

方臨聽着這裡,忽而笑道:“許老闆稍安勿躁,知府大人說過些天看看,不妨就等等看。”

他有此言,正是因爲了解蒲知府,知道對方絕非和稀泥之人。

‘若如我推斷,許三大可不必心急火燎走關係,不出數日,此案自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方臨心中暗道。

徐闊老聽了方臨的話,也是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些什麼:“是這麼個道理,許老弟就等等看吧!”

許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方臨、徐闊老都這麼說了,自己也沒別的辦法,也只能如此了。

……

不出方臨預料,又過了幾日,這個案子果然有了結果。

蒲知府差人抓了黃大。

“是他乾的?!”許三知道後,大吃一驚,因爲黃大跟了他幾年,冰窟都沒出事,倒是沒懷疑過此人。

方臨、徐闊老卻並無意外,錢二毛這種二油子,借他一個膽子也不敢做出那種缺德事兒,此人又好酒,喝醉了天塌下來不管,豈不是最好的頂罪的人選?黃大偏偏找了錢二毛此人,偏偏就在錢二毛看守冰窟這晚上出事,不得不說黃大嫌疑很大。

蒲知府也是想到這點,故意放走黃大幾天,所謂做賊心虛,做下此等不法之事,定然惴惴不安,食不甘味,幾天後突然被捕,黃大以爲事情敗露,心中慌亂,果然認罪。

這就是欲擒故縱之計。

據黃大交代,原來是城西藏冰大戶楊八郎以三十兩銀子代價,串通黃大設下此計,本來想讓錢二毛頂罪,卻不曾想被蒲知府看破伎倆,聰明反被聰明誤。

楊八郎是楊家人,和楊舉人那個楊家有些親戚關係,因爲合夥南洋船隊的緣故,楊家找到方臨作爲中人,他也沒介入,只是牽線搭橋,讓楊家、許三自己談。

最終,楊八郎和許三私了,賠償出了筆血纔過去。

要說此事,方臨的收穫麼,收穫了楊家的一份人情,將來楊家在南洋商隊賬目上做得太過分,那就天然理虧;再有就是,許三的感激了,上門帶了許多東西感謝,自不必提。

……

天氣依舊酷熱,許三這邊的冰,自是不成了。

方臨知道硝石可以製冰,可古人早就發現了,唐朝時就有記載,之所以沒有大規模應用,還在修建冰窖儲冰,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硝石資源相對匱乏,很難大規模獲取,轉化率低,產冰量低,只能自娛自樂,極少量製作。

而城中冰窟的份額,基本早就定下,一時還真不好找,恰巧那日,方臨作爲通俗小說行會會長,給一本通俗小說站臺,遇到範其輝,對方大手一揮,直接給了一部分夏冰份額,錢都沒要。

——範家是有冰窖的,相對於偌大一個範家,方家那點用冰量算個什麼啊,給方臨的份額,不僅方家自家夠用,甚至還支援了徐闊老。

……

如方家這般,有錢或有權,能夠享受冰鑑的,天再熱也不怕,可普通百姓就遭罪了。

隨着天氣愈發酷熱,城中多有中暑的人,醫館爆滿,廠坊工人、碼頭挑工,更是都停了。

這日傍晚,方家。

一家人吃着晚飯,方母說着:“這鬼天氣,這麼多天,一滴雨都沒下。”

“也是咱們這邊水多,旱不了,可熱啊!碼頭都去不成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復工?”方父感嘆道。

這兩天,他只能待在家裡,熱不着,可這閒着,卻也感覺無聊。

“咱家有冰,還好,別家人才遭罪哩。”田萱肚子越來越大了,也是說着。

方臨看向外面,忽然道:“起風了。”

的確起風了。

嗚呼呼!

風颳起來了,越來越大,搖晃門口的橘子樹扭過來,扭過去,樹葉翻滾如波濤。

隨後不多時。

轟隆隆!

驚雷滾滾炸響,閃電如銀蛇,撕裂天幕,很快暴雨傾盆而下,瓢潑如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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