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千里

那時,由知縣和六個衙役先將蔡鈰鞠帶入縣衙。

不料,八人跨出屋未走幾步,忽然射來暗箭,且此時正值深夜,夜靜又伸手不見五指。屋中人皆都深陷疑惑之中,未有關注屋外發生。

直至傳來一聲慘叫,師爺衝出屋,說是叫聲是發出知縣口中。

待衆人循聲追去,只見知縣與那六個衙役倒地不起,雖未斷氣兒,但皆是一箭刺中要害,不留活口。

而蔡鈰鞠卻不明下落,地上也未留下任何血跡。

知縣之死,使得蔡府衆人抱頭鼠竄,師爺躲回屋中,不顧知縣,保命要緊。

誰也不知誰在暗中射箭,來人目的是何。危急關頭,寧卿淵在人羣之中搜尋魚笙身影。

可是,他未發現魚笙,反是昭若跑來躲到其懷中,嚇的瑟瑟發抖,“我怕。”

寧卿淵一直張望着,安撫懷中人道:“你先躲到屋子裡,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別出來。”

“可是......若那些人硬闖呢?”

“不會的,”睿安帝則尋找起昭若,其與二人會和,將昭若的手給緊緊握住,“給我回屋子裡躲起來。”

昭若嚇的臉色蒼白,哆嗦雙脣道:“寧卿淵,你可小心些。”

寧卿淵心不在焉,雖心憂魚笙,卻也察覺出睿安帝古怪,所以並不想就此放他離開。

“你剛纔去了哪裡?”

睿安帝未答,羅二跑來道:“少爺,小的見魚少爺騎了匹馬出府,你說會不會是他啊?”

“放屁!”他氣地爆粗口,跑到馬廄牽了匹馬兒,不顧身後羅二呼喊,出府尋找魚笙。

因知縣被殺,蔡鈰鞠不知去向,蔡府大門敞開,府外已不見守夜的僕人。

出了蔡府,東西兩條道路,也不知哪條是魚笙去的。

寧卿淵抱着某種心理。魚笙定是發現了什麼而追出去的,若他與她走的是相反的兩條路,那定有一人會與兇手相遇。

只是,他不放心魚笙罷了。

寧卿淵決定向東。來時的路,不過有片竹林,深而茂密。而此時正至深夜,夜深又有濃霧,若想要躲藏,那裡最合適不過。

他駕馬迎鞭,一路奔馳,霧氣越來越濃,可見的也只有霧氣,一切只可憑耳鼻分析。

馬在寒夜裡呼出熱氣,馬蹄踏地,嘶鳴兩聲,隨後又恢復寧靜。

他已身處竹林之中,可惜,一切都悄然,連着風聲也似停止。

嗅覺和聽覺似也消失,除了魚笙給的那把匕首,沒有任何武器。

“二哥,”這時,魚笙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回過頭去,只見黑夜的濃霧中,有一抹亮光靠近,懸浮飄移。

“魚笙?”他試着喚了一聲,迫不及待地駕馬相迎,卻在會和後將火摺子拿走,將火熄滅,“夜黑,你亮着火可就成了靶子。”

“我怕你找不到我。”

魚笙的話令他心頭一驚,情不自禁地抓住另一人冰冷的手,“我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特地追來,你怎麼如此衝動。”

黑夜濃霧,哪裡還看得清彼此表情。魚笙紅着臉,小聲道:“我是見到刺殺知縣兇手,所以才追了過來。”

“可不要再有下次,”寧卿淵說的認真,卻又瞬間轉怒爲笑,“你沒事就好。”

魚笙心中羞澀,偷偷地將手給抽回,“我們向哪裡追?蔡鈰鞠不知被他們抓到哪裡去了。”

天時地利,這些似都不向着他們。且深夜涉險追人,本只是關心魚笙而已,蔡鈰鞠生死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我們先回去,霧濃夜深,不僅追不到線索可能還會令你我陷入危難之中。”

魚笙不願歸去。她心中所想,在慄康這幾日,一直住在蔡府,雖說今晚蔡鈰鞠做法有欠妥當,但怎麼也是條性命。

“要不還是等等吧。”

寧卿淵沒有強求,卻拉着魚笙所騎那匹馬的繮繩,“別走遠了,更別入深林。”

二人只在附近尋找,除了幾隻野鳥叫喚,嚇的馬兒嘶鳴外,其他都顯得安靜。

濃霧已使外裳潮溼。他擔心魚笙着涼,便勸道:“不多久就要天亮,我們還是先回去,待明日大早多喊些人過來。”

“等等,”魚笙握着劍,警惕道:“你聽到沒,有人過來了。”

二人找了個偏地藏身,馬兒系在不遠處,若有發現,無論是逃還是追,也都來得及。

藉此機會,他和魚笙更顯親密。

應是警惕中,這次寧卿淵不僅只是抓魚笙的手,更是輕輕地摟住其腰。

竹林中,響聲由遠及近。“噠噠”的馬蹄聲一輕一淺,起先聽到並不是很清楚,可待清楚些,除了馬蹄聲外,還有軲轆輪聲。

“不對勁,”因爲馬蹄聲緩而有序,可見騎馬之人並非着急趕路,而與之隨行的軲轆聲,更似馬車。

二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些,濃霧中並未看清馬車,反是車上的燈籠先入眼中。

“趕路的?”魚笙道:“以防有詐,我們在等等。”

“不必,”駕馬之人是遠在遼沅的陶漓。這書呆子怎麼會來慄康,而且還是大晚上趕路?

“大哥,”寧卿淵迎了過去,卻警惕不已,“你怎麼過來了?”

坐在馬車上的人一驚,馬兒受到驚嚇,嘶鳴數聲後才得以控制。

“嚇死我了,”陶漓拍着胸脯,擦着額上的冷汗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這......迷路了......”

“你們呀!”陶漓跳下馬車,舉着鞭繩就要說教,“你們風流快活去了,將我給拋下不管不顧。”

寧卿淵假笑數聲許,讓魚笙將馬兩匹馬給牽了過來,“大哥不是來尋我們的吧?”

“當然不是,”陶漓沒好氣道:“科舉近在眼前,我哪裡有這閒工夫。”

話罷,車簾被掀開,陶漓舉着燈籠探入車廂內。車內坐着一人,車廂兩壁都是書。

“公主?”車內所坐之人,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宛如公主。

“寧公子,”車廂內的人放下披在身上的斗篷,探出半個身子道:“你們知道昭若身在何處嗎?”

“知道,”寧卿淵的戒心稍有放下,“此處是慄康,這裡有個蔡府,他們住在那裡。不過,今晚蔡府出了些事。”

“你能帶着我過去嗎?”

他應下要求,又將馬車檢查一番,然後讓魚笙也坐到車廂內,陶漓駕馬車,而他則牽着一匹馬兒。

四人回到蔡府,府外站了兩個守夜的下人。見到歸來的寧卿淵,其中一人跑來迎接道:“寧公子,你們找到老爺了嗎?”

“沒,霧太重,只能等白天了。”

“哎......”下人嘆氣,見多了輛馬車,問道:“怎麼有輛馬車?駕車的是誰?車內坐的又是誰?”

他將陶漓和宛如介紹一番,說是半路認識的朋友,只是在濃霧之中迷了路,所以帶回府上。

下人放行,四人入了蔡府。一直等候寧卿淵歸來的昭若守在屋外,見到等候之人身影,來跑了過去,卻被宛如給抱住。

宛如摟着昭若,當即就哭出聲來。

“怎麼了?”昭若撫着宛如的背,問道:“你怎麼來了?爲何哭泣?”

宛如一直哭着卻不說話。陶漓道:“你離宮後宛如就一直受欺負,前些日子,她突然跑到魚府來找我,問我能不能找到你,我本不願遠行,可不知是誰如此大膽,將她左手臂給燙傷了,我問宛如,她又不說,我沒有辦法只能一路尋來。”

昭若當即捋起宛如衣袖,只見有個碗足大小的燙傷,傷口已結疤。

“是誰燙傷你?”昭若問道。

“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宛如不願說,流着淚道:“你別將我一人丟在宮裡。”

昭若氣的緊,害怕亦消失殆盡。

“好!好!好。以後無論去哪裡,我都帶着你。”

睿安帝縱觀一切,卻未說上一句話。

“皇兄,”昭若見宛如受苦,心疼道:“我早就說過,有幾個人得治治,你偏不信,這下好了,宛如受苦,都是你的錯。”

睿安帝表現淡漠,在昭若責備之下,簡單吩咐讓宛如記得上藥,莫要沾水。

衆人看在眼中,只嘆皇室多薄情。

一夜未眠的衆人,卻各個精神的緊。

魚笙回屋換了件衣裳,寧卿淵準備了薑茶令其服下,隨後又拿了件斗篷讓她披上。

夜已近去,不過濃霧未能散開,依然未能看得清什麼。

知縣和幾個衙役的屍身已被送回衙門去了。不過師爺未走,說是知縣是在蔡府被殺,一定要蔡府給個交代。

可惜,僅僅一夜。蔡氏被殺,蔡鈰鞠不知所蹤,整個蔡府能說的上話的只有蔡吟心了,可惜,她身爲女人且又年幼,又能說的上什麼。

“少爺,”羅二捅了捅寧卿淵,將他帶到偏處,“蔡家沒人了,你若現在出面,說不定不止蔡吟心是你的,這整個蔡府都是你的呢。”

“送你吧,”寧卿淵沒好氣道:“落進下石,通常有幾個有好下場?再說了,寧家是缺錢還是少地?要這麼算計人家?”

“小的出身低微,只怕那蔡姑娘看不上呀,”羅二傻笑道:“小的這不是爲你終身大事操心。起先老夫人擔心你不願婚娶,可你現在倒好,喜歡男人了,小的還得想方設法替你隱瞞,每次寄回去的信都是謊話連篇,小的容易嗎?”

“好你個羅二,竟然寄信告密,看我如何收拾你。”

寧卿淵作勢就要打羅二,二人一前一後,這時,蔡吟心由管家陪同而來。

“寧公子,”蔡吟心跪地,“家父生死未卜,吟心又是一介女流,雖憂心卻無能爲力。如今,蔡府岌岌可危,吟心可求的人,只剩下你了。”

寧卿淵將她扶起,“待天亮後我就尋人去,你不必憂心。”

蔡吟心暗自垂淚,擦着眼角淚水道:“家父平日喜歡炫耀,如今可真是自己害了自己呀!”

“放心,我一定會替你找到父親。”

羅二咧嘴大笑,心想他家少爺何時學起口裡不一,看來人變壞也是眨眼間的,話不能信呀!

“少爺......”羅二想促成一道姻緣,卻被推了出去,差點摔倒。

“你少插嘴,給我面壁思過去。”

轟走了羅二又安撫了蔡吟心,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睡醒的昭若和宛如二人來到大廳,見寧卿淵坐在椅上發呆。

“你做什麼呢?”宛如問道:“似魂兒給勾走,莫不是被嚇壞了吧?”

寧卿淵嗤鼻一笑,見濃霧淡去,但依然有些遮掩,“魚笙醒了嗎?”

“我怎知道,”昭若沒好氣道。

在旁的宛如笑道:“寧公子對魚少爺可當真好。”

寧卿淵得意地昂起頭來,卻見宛如一個臉大一個臉小,十分明顯,“你臉怎麼了?”

“沒事,”宛如連捂着臉,低下頭去。

隨後,昭若給解釋了原因。

這得說到宛如生母。當年先帝在世,一夜風流,令原本伺候皇后,當今太后的一名貼身侍婢有了身孕。

侍婢生下一女也就是宛如,不過,這事未能隱瞞下去。當年,太后本想將宛如生母賜死,奈何當時懷了身孕不得殺生,所以纔有了今日的宛如。

在昭若生下不久後,宛如也出生。其生母在生產後無人問津,過了兩日時間便香消玉殞。

因昭若與宛如出生時間相近,且都是女娃。太后心生不忍,於是便留下宛如性命。

當時,宮中其他嬪妃也知此事,只是念着太后對宛如歡喜,而不敢放肆。

可待宛如長大,額上胎記愈加明顯,有人道說不祥,加之其相貌又像生母,所以也漸漸失寵。

於是,宮中的其他公主皇子等從閒言碎語到明目張膽欺負。雖說平日有昭若照顧,他們還不敢多放肆,但總有疏漏之時。

待睿安帝登基,當年的皇后成了太后,宮中皇子公主們也安分了些時候。可偏偏睿安帝對宛如亦態度冷淡,喜與不喜都表現在臉上。

於是,一切又成如舊。宛如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所以,其平日對昭若黏的緊。

可奈何這次出宮,昭若跟着睿安帝出宮,於是,宛如便成了欺負對象。

漸漸連着宮人也欺負她來。終於,在一日被打後,其跑出宮去了魚府,找到陶漓,說是要找昭若去。

昭若說出這些,輕輕摟着宛如的肩,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