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到不知所措，心中有欣喜，但更多的是擔憂。如果章魚不讓我走怎麼辦？不然就不去了吧……可是……只要我小心一點，應該，應該沒事吧…
茹音瞧出了我的焦慮，素手撫上我的虎墜，輕捻片刻，一股細如絲的白色氣流滲入裡面。“蕭沁唯，有墨旬在此，凡人難以困住你，無妨。”
“謝謝。”我聽到自己細如蚊子的聲音，感覺內心羞愧得很。我都這副樣子，還指望去道道別，多麼可笑，絕對是臉皮非常非常厚的人，腦子又不聰明的人才乾的出來。
寒風吹拂着我的面頰，剛被水浸過的身體卻無一絲寒冷。不知道痛，不會受傷，魔帝……我走到慧塵劍旁邊，慢慢拿起，我不再想去弄清楚自己是誰，那枚戒指到底在哪……我乾脆利落地在自己手臂上刻下一朵白玉蘭，血凝結成痂。我忽然生出這樣的念頭，就算這一輩子不再是人，甚至魔氣會漸漸侵蝕我的神智，也要找個不見天日無底深淵把自己藏起來，就算死也不能傷害他們。如果不會侵蝕我的神智……那就躲在暗處儘量幫助他們，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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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回蕁系派，發覺派中人竟出奇的少，甚至連蔣鬱都不在。他們都去哪兒了？我心生疑惑，剛往裡走，就聽到慘叫聲，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我的心頭，我隱去身形飛快奔進保護結界內，遠遠便望到地上躺着人，褐色的血源源不斷地流出。發生過什麼事……
“師父……師父……”隱約聽到人聲，是從碎石下傳上來的！我也顧不得隱身什麼的，趕緊找到那個地方，用法術搬開石頭，果真是遍體鱗傷的蔣鬱。
“師父……快走……”他喃喃道，甚至沒有力氣擡眸，我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握住他其中一隻手，強迫自己提取純淨真氣，輸給他。
“小鬱，我是你雨唯師叔，發生了什麼事？”有了真氣，蔣鬱漸漸有了些力氣，睜開無神地雙目，目光慢慢移向我，“流轉着一絲驚喜，“師叔？你回來啦……”
“對不起。”我望着他嘴角的笑容，淚奪眶而出。“掌門他們呢？”
“師尊正趕回來……其他幾位師公也正在衡鷺殿裡與……與毒風派、天罡派與朔月鬥……法。”蔣鬱斷斷續續地說，我的心立即懸起來，朔月派不是已經……再者天罡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及茹音的神力啊……
我的思緒飛快地轉着，又輸了一道真氣給他，“別說話，就呆在這裡，我去大殿看看。”
“師叔……！”蔣鬱猛地喊出，下一秒卻栽倒在地。我心一顫，立即替他診脈，還好只是力竭昏睡而已。我隱去身形，先局部地將還活着的人輸了真氣，維持生命，設下幻術結界，暫時保護他們。
“蕭沁唯？”下一秒，我便聽到嶽瑤再叫我。嶽瑤站在衡鷺殿前，披頭散髮，額間鮮血流淌，襯着她的笑更加駭人。
“讓我進去。”
“進去了也沒什麼意思……你的師父啊……”她輕笑了幾聲，眸子閃爍着邪魅，“你覺得他現在如何呢？”師父？！我飛身來到她面前，她果然留有一手，肩上的毒蠍幾乎同時撲向我的脖頸！墨旬突然爆發出絢爛的光，毒蠍剎那間碎成粉末。天藍色的氣流折過嶽瑤的手，嶽瑤條件反射地慘叫道，“啊——！”
“嶽瑤，我沒時間和你玩。”我縛住她的雙手，右手一託把她五花大綁，接着一個手刀讓她昏迷過去。這裡瀰漫着血腥味，但從衡鷺殿前看，根本什麼都沒有。許是師父的結界……我思襯着，默唸口訣打開結界，就被一股巨力推向深淵…………
……
一座青銅門出現在我眼前。我輕輕推開門，一道極光閃過，門內的一切都清晰不已。“師父！”我看到師父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嘴角留有一抹殷紅。其他幾位師叔亦是傷痕累累，無力支持。
“師父——”我默唸心法，想要將內力送給他，卻發現他所有的經脈都已斷裂，心痛得像要死了一樣。“師父……師父……！！”
“雨唯……”昊天師叔勉強望了我一眼，“你師父他……快些出去，不要呆在這裡！保命要緊！！”他說着，用盡氣力設下保護屏障，投入到下一場戰鬥中。
“師父……唯兒來了……你要是聽見，就醒過來……”我彷彿能感知到師父的生命正在流逝，“師父……別嚇唯……唯劍法連十層都沒過，怎麼辦呀……”
師父指尖略微動了動，雙目微微睜開，我立刻握住他的手，“師父，師父……”
“小、唯……”師父溫和的目光令我心疼，“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別再哭了……”他輕道，“爲師……沒能治好你的戾氣……真是無用……”
“師父，師父只要呆在我身邊就行了，唯很堅強的。”我拭去淚水，師父別睡……別睡……”
“唯，坐下來，像上次那樣，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管。”師父氣若游絲道，我緩慢坐下來，聽話地閉上眼睛，“師父，這樣就能救你嗎？”
“祭！”耳邊忽然傳來師父微弱卻堅定的話語，接着身體就像沒入清泉中，涼涼的，再沒有原先的熾熱。我猛地睜開眼睛，師父半睜半閉地看着我，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離開這，帶着其他人離開這……”他說完便闔上眸子，一條黑線從他的足一直盤旋到他的面頰，接着師父的身體像虛空一般，變成微光塵埃，隨風散去，什麼都沒留下。
不會吧……師父就，這麼消失了？明明剛剛，剛剛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感覺自己的心在悲鳴，在嘶吼，在不平，力量瞬間涌上我的劍，我劃開屏障，定定地看着毒風派與天罡餘黨，朔月一干人。
“我、殺、了、你、們！”慧塵劍似乎讀懂我的心意，伴隨我身邊，藍色的楓葉飛出劍心，剎那之間，帶血的葉便洞穿他們每個人的胸口，破碎成黑煙。
“嶽瑤，你想不想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走到嶽瑤身邊，爲什麼，我必須要承受這一切，逝去的人必須是我的師父…，受傷的人必須是我所珍視之人？既然有因就有果，那他們，也一定要付出代價！我的劍劃開她的肌膚，“你該還了。”
“……好啊……殺了我吧……”嶽瑤竟然笑了，那笑容透着悽楚，無奈，憤恨，自嘲……與我多麼相似……
“雨唯！不可再造殺孽……不然真的沒法回頭了！”依稀聽到師叔的聲音，我感覺所有的力氣一下子抽空，跌倒在地上，笑着，笑着，溫熱的液體便滑過面頰。
“對不起……”我望着手中的慧塵劍，“師父，徒兒，知錯了……可是……可是……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好痛苦，好難受……師父，讓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不想再理這些。我輕輕微笑，呵……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呢。我將慧塵劍刺向自己胸口，痛楚傳遍了我身體的每一處。但卻很好地壓抑住內心的痛苦。
“……唯……”眼前的景象漸漸消失，我彷彿看到黑髮少年緩步向我走來，微笑着伸出手，“我帶你走。”
“雨逢……”我喊着他的名字，最後一縷意識也被抽盡。
……
寒夜
漫漫無期
亭臺宮闕笙歌起
忽止音
笑捻落紅，淚灑
提毫
一筆勾抹溯世
前塵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