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發的少年從地上踉蹌爬起，步履蹣跚地向遠處走去。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那佈滿碎石和瓦礫的廢墟里，身上傷勢未愈，嘴角還綴着未曾乾涸的血跡。
漸漸地，少年越走越遠。
咔——
憂鬱藍調的重播畫面戛然而止。
“怎麼沒有了？”觀衆們很不滿意。
“沒辦法。”
阿帕基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幾次餘震，地形被毀壞得太嚴重了。”
“憂鬱藍調沒辦法追蹤到他的下落，但我們至少知道了老闆的真面目，也拿到了他的指紋。”
“不過...”
他看了看憂鬱藍調還原出的那個粉發少年，語氣裡隱隱帶着一種疑惑：
“這傢伙真是老闆麼？他看起來未免也太稚嫩了。”
“是啊。”
曾經有幸和迪亞波羅直接通話的米斯達忙不迭地附和道：
“那個老闆之前在電話裡的聲音明顯是個中年人，怎麼會這麼年輕呢？”
“而且...這傢伙也長得太人畜無害了。”
他仔細審視着粉發少年那始終帶着一絲怯懦氣質的臉龐：
“身上毫無氣場、眼神也沒有力量，這種人放在學校裡都是被我...被那些小混混欺負的對象。”
米斯達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布加拉提、喬魯諾等人也不禁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李青。
“這個...我也不清楚。”
“其實我也能感知出來，這個託比歐和迪亞波羅的聲音、性格乃至身體輪廓都不太一樣。”
“但是，他卻正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又正好帶着老闆纔有的手機。”
“如果託比歐不是老闆，這些事情又該怎麼解釋？”
李青拿出了那臺手機，在衆人面前展示了一下。
先前在接通電話時，電話那頭的男人切切實實地說出了波爾波，這個普通人根本無從得知的名字。
聯繫一下語境，就知道這手機的主人肯定是迪亞波羅。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把我當成了迪亞波羅。”
“我當時試探着應了幾聲，他不僅沒發現我是假貨，而且還一本正經地向我彙報起了工作。”
“雖然我那時害怕被發現沒敢多說什麼，但是看這意思...”
李青頓了一頓，表情古怪地說道：
“有這臺手機在，我完全有可能冒充老闆。”
沒人知道迪亞波羅的身份、容貌和名字，包括那些位高權重的組織幹部。
甚至，爲了不泄露自己的情報，他還會時不時用變聲設備改變自己在電話裡的聲音特徵。
這種做法其實十分危險：
沒人知道老闆是誰，也就意味着，理論上誰都可以成爲老闆。
而迪亞波羅估計也未曾想過，自己用來向組織幹部發號施令的手機竟然會被人搶走——一般來說，這是他死之後纔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沒那麼簡單。”
布加拉提打斷了李青的幻想，順帶着提出了許多存在漏洞的地方：
“光靠一個手機就能奪到老闆的寶座，那未免也太簡單了。”
“拋開其他不說，就我所知...”
“老闆爲了不被人追蹤信號，用的都是用完即換的一次性手機。”
“拿到他的手機毫無意義，真正能代表他老闆身份，並且在組織內發號施令的其實是一個賬號——我們passion組織的內網賬號。”
“那是隻有老闆能登錄的最高權限賬號。”
“手機號隨時都會更替，只有這個賬號一直不變，且無人能夠冒充。”
“更不要說，還有參謀部在...”
參謀部的地位凌駕於所有組織分部之上，相當於直屬於迪亞波羅的“內閣”。
迪亞波羅一般都是通過參謀部的幹部們向組織下層傳達命令，這些幹部和迪亞波羅的聯繫最爲緊密。
作爲迪亞波羅賴以統治組織的左膀右臂，他們和迪亞波羅之間說不定還有什麼相互確認身份的暗號和密語。
總而言之，想冒充老闆絕對沒有那麼容易。
“照我看，我們還是得先找到迪亞波羅的下落。”
“只有把迪亞波羅徹底剷除，我們纔有秘密接管組織的可能。”
布加拉提在“秘密接管”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事實上，李青也曾想過要不要直接把迪亞波羅的身份公之於衆，把那潭水徹底攪渾，令其無暇顧及自己。
但布加拉提和喬魯諾都不同意這個想法。
因爲passion組織僅僅成立十數年，根基其實很淺。
而意帶利的黑手黨歷史悠久，許多黑道家族都是傳承了上百年的地下貴族。
這些“貴族領主”們長久以來各自佔據着自己的一方領地，爲了利益互相攻訐、廝殺、火併，攪得全國上下所有人都不得安寧。
直到十幾年前，迪亞波羅憑藉着一己之力帶領新生的passion組織打遍了意帶利20個行政區，殺光了所有抵抗者，壓服了所有“地下領主”。
天下就此一統，地下世界終於走向安寧。
但是，在這份難得的安寧背後，隱藏的卻是無數黑道大佬被恐懼壓制住的野心。
如果讓老闆的身份徹底曝光，讓那“無敵”之名化爲泡影，讓他十數年來積攢下的威名掃地...
那些蟄伏已久的野心家馬上就會揭竿而起，爲了攫取利益大打出手。
到時候，亂世就要到了。
“迪亞波羅的統治雖然黑暗無道，但是...”
“那也要比十幾年前的混亂局面好上萬倍。”
“聽老人們說，那時候街道上每天都能聽到槍響，第二天的下水道里總能多出幾具屍體...”
“如果局面真的失控到那種程度，我們恐怕得花費比對付迪亞波羅還多十倍的力氣，纔有可能壓住這亂成一片的地下世界。”
布加拉提發自內心地感慨道。
正是因爲迪亞波羅統一黑道的豐功偉績，他纔會一直對那未曾謀面的老闆心懷尊敬。
如果今天不是被李青逼上梁山，不是看到了真菌襲城的慘烈畫面，布加拉提甚至都堅定不了反叛組織的決心。
“所以...”
“爲了穩定地下世界的局勢，我們最好能以他的名義秘密地接管組織。”
“要做到這一點，光拿到一臺一次性手機是沒用的。”
“等老闆登錄上自己的內網賬號，在網上公示更新自己的聯繫方式，你手上拿着的這臺手機就會變得毫無用處。而你假冒他名義下達的命令，也可以隨時被他撤銷。”
布加拉提說着自己的想法，馬上又爲大家指出了一條明路：
“目前來看，想取代老闆，我們至少得拿到兩樣東西：”
“一，是老闆在組織內網的最高權限賬號。”
“二，在獲得老闆賬號後，我們還得博得參謀部幹部的認可。至少，我們不能讓那些幹部發現老闆換人了。”
雖然聽起來只有簡簡單單的“兩樣東西”，但仔細想來卻基本沒有可能做到。
“第二個還容易解決...”
“拿到賬號之後，要是有哪個幹部敢質疑我們，我們按迪亞波羅的做法把他幹掉就行。”
“可是，第一個該怎麼辦？”
李青擺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迪亞波羅可不會乖乖地把賬號密碼告訴我們。”
“難道，我們現在還要去自學黑客技術？”
“不。”
布加拉提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那個技術去攻破組織的網絡防禦，迪亞波羅也不可能告訴我們他的賬號密碼。”
“但是，負責內網搭建運營的是組織內的‘科技情報組’。“
“他們不僅負責利用高科技手段進行情報工作，還是組織內網的實際管理者。”
“我明白了！”
李青頓時理解了布加拉提的用意：
就用某個特別喜歡發推特的大總統來舉例...
想從總統手上搶到他的推特賬號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改變思路，直接衝進推特公司控制住那些沒啥戰鬥力的程序員...盜號的過程就會變得相對容易很多。
“那麼，這個科技情報組現在在哪？”
李青有些期待地問道。
“我不知道。”
布加拉提無奈地攤了攤手：
“科技情報組是組織內重要性僅次於參謀部和親衛隊的存在，我還沒權限知道他們的位置。”
“不過...”
“迪亞波羅現在身受重傷又忙於奔逃，恐怕暫時還沒時間找到電腦登錄組織內網。”
他指了指李青手裡握着的手機：
“只要這個手機號還沒失效，你就還是‘老闆’。”
“即使這個老闆的表現有些蹊蹺，短時間內也沒人能想到老闆的手機會被人搶走，也沒有人敢在表面上挑戰老闆十數年來積攢下的威嚴——”
“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完全可以打電話問問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