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一番逃亡和追擊聽上去緊張激烈,但其實阿帕基和米斯達兩人一共也就跑出去十幾米的距離。
他們只不過是從廢墟的外圍,稍稍地往廢墟深處深入了一點罷了。
乍一看去,兩人身周的環境根本就沒什麼變化。
而米斯達除了有些緊張過頭以外,和身中三槍血流如注的阿帕基比起來完全可以說是優勢佔盡、狀態全滿。
“我這怎麼就陷入絕境了呢?”
米斯達想不通。
他根本沒辦法理解,對方在這種顯而易見的局勢落差之下爲什麼還能表現出這種勝券在握的沉穩和自信。
“不要虛張聲勢了...”
“現在被槍指着腦袋的可是你啊!”
完全是萌新菜鳥的米斯達甚至都沒有考慮對方的替身能力是什麼,就中氣十足地舉槍大喝道:
“不許動!”
他還特地指了指阿帕基身邊的憂鬱藍調:
“你和你那個藍色的玩意,都不許動!”
“呵呵,還沒有發現麼?”
“也對...我還沒在你面前展現過替身能力,你意識不到也是應該的。”
阿帕基忍着疼痛,微微地露出笑意。
“我的憂鬱藍調的確不擅長戰鬥。”
“它的替身能力只能用來重播,重播過程中還只能按照目標過去的行動軌跡機械式地播放,根本沒辦法按我的心意自由攻擊。”
“但是...這並不代表它就不能用來戰鬥。”
“既然憂鬱藍調在重播過程中沒辦法決定自己的行動軌跡,那我就讓敵人自己走到它的行動軌跡上去!”
“???”米斯達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
他連替身是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阿帕基現在在說些什麼。
而阿帕基也不管米斯達聽不聽得懂,就這麼自言自語地繼續解說了起來:
“臭小子...”
“雖然你剛剛只是跟着我往這邊跑了十幾米的距離,但是,這十幾米距離就足以決定勝負!”
“看看你腳下吧——”
“你剛剛就像一個無知的孩童一般,自尋死路地闖到了有高速火車行進的鐵軌之上!”
“什麼!”
米斯達按照阿帕基所說的那樣低頭看了看腳下:
“???”
“什麼都沒有啊?”
“不就是剛剛那個肉塊經過時留下的碎石爛泥麼...”
米斯達仍是一臉懵逼。
然而,僅僅是下一秒,他那茫然的表情就徹底地凝固在了臉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因爲...
在米斯達擡起頭重新看向阿帕基的時候,那個二十分鐘前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恐怖肉塊,竟然就那麼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足足有六、七米高的龐大身軀,那扭曲猙獰的噁心觸臂,那令人作嘔的密集肉瘤....僅僅是矗立在面前,投射下的陰影就遮擋住了米斯達的整個身軀。
毫無疑問,這就是那個幾乎毀掉了半個小鎮的肉塊。
但其實...
它是憂鬱藍調,是開啓了重播模式、變換成肉塊模樣的憂鬱藍調。
“「地點」要素被破壞,記憶就無法讀取。”
“但是,無法讀取的僅僅是地形破壞前發生的記憶。”
“而這個肉塊本身就是破壞者,它在地形被破壞後仍舊在此處行動...”
“這也就意味着,這片被破壞後的土地,纔是承載着它行動記憶的那個「地點」要素!”
望着一臉驚恐的米斯達,阿帕基如此解說道。
“「時間」和「地點」兩個要素都齊全了,那麼...”
“開始播放吧,憂鬱藍調!”
話音剛落,變化成臃腫肉塊的憂鬱藍調當即啓動了重播能力。
它瞬間還原出了二十分鐘前肉塊追殺李青時的兇猛姿態:它就像是一輛開足馬力的巨型坦克,朝着前方一臉呆滯的米斯達衝撞而去。
不...
嚴格來說,憂鬱藍調並沒有刻意地往米斯達撞去,只是在機械地還原肉塊二十分鐘前的行動軌跡而已。
是米斯達自己走到了它的行動軌跡上,擋住了這個龐然大物的去路。
阿帕基之前硬挨槍子也要往前跑這麼十幾米,爲的就是把米斯達引到這裡,引到這條早已鋪設好的“鐵軌”上。
“啊!”
米斯達本能地發出了一聲驚呼。
從未經歷過殘酷戰鬥的他在看到這種驚人景象之後,很快就喪失了剛剛那種因爲覺醒能力而生出的自信。
他開始驚恐地往一旁閃躲,並且朝着那迎面撞來的肉塊胡亂地開了兩槍。
但這絲毫沒有作用。
子彈打在那個足足有一幢小屋那麼大的肉塊身上,只能在它那柔軟而堅韌的身體上開出一個肉眼都難以辨別的小洞。
相對於它那龐大無比的體型,這點小小的傷口幾乎可以無視。
相應的,這樣的傷害即便被等比例地還原到阿帕基這個替身使者身上,對他來說也就跟被兩根細針猛紮了一下差不多。
槍擊根本沒辦法阻擋“肉塊模式”的憂鬱藍調,它依舊在以那種恐怖的速度向前疾速衝撞。
而米斯達在慌亂之下的閃躲動作也只是在做無用功。
肉塊的速度實在太快,他連半米距離都沒有跳出去,就被那座迎面壓來的肉山狠狠地撞了一下。
“呃!!”
米斯達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竟是在這股巨力下被撞得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待到再落地時,他已經在七、八米開外的瓦礫堆裡了。
這也幸虧肉塊的軀體本身QQ彈彈綿綿軟軟,就像是汽車在碰撞時炸開的安全氣囊一樣,起到了巨大的緩衝作用。
但即便如此,那種超高速度和超重質量帶來的巨大動能,也依舊對米斯達造成了極爲嚴重的傷害。
“好...痛...還...暈...”
這個渾身上下都是“肉”的剛強少年,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施加在他身上的殘酷打擊。
米斯達倒在地上,頭一歪,槍一撇,沉沉地昏了過去。
阿帕基也隨之大大地鬆了口氣:
“呼...總算是贏了...”
“不過...”
他咬牙摁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傷口,又望着那邊死死昏迷過去的米斯達:
“這小子,真的是組織的敵人嗎?”
“剛剛憂鬱藍調重播時的衝撞速度雖然快,但如果他冷靜一點及時發動替身能力,就算沒辦法制止憂鬱藍調的攻擊,也有很大的機會能和我同歸於盡。”
“可是...他卻害怕成那個樣子。”
阿帕基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剛剛加入黑幫,還沒有真正見識過黑暗的他不禁陷入了糾結:
“這小子,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
“組織必須殺死的敵人,就是這樣毫無作戰經驗的小孩子嗎?”
“不過...”
他用一種自嘲的口吻喃喃自語道:
“我在感嘆什麼呢!”
“我已經不是那個懷揣理想報考警察的愣頭青了...我現在是邪惡的黑幫,怎麼還在顧慮那所謂的正義?”
“驅使肉塊破壞城市的人才是我的同伴,冒着生命危險拯救城市的人...是我的敵人。”
阿帕基望着眼前那個死死昏迷過去的年輕人,表情不禁變得複雜起來。
他回想起了這個青澀、稚嫩、無知、遇到危險甚至會害怕得雙腿打顫的菜鳥,當時在自己這個壞人面前鼓起勇氣說謊的堅定眼神。
隱隱約約地,阿帕基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呵...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