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國王布朗和宰相大人羅司可的屍體沒有運走,像兩堆破爛一樣堆在牆邊。會議重新開始。還把除了五大部族以外的其他部族首領也請來了。
蜥蜴人族長是和泰澤親王一起進來的,也和其他部族首領一起坐在了會議桌前。昏迷了的哈里族首領被擡走了,接替他參加會議的是他兒子,布朗國王的表弟。當國王表弟剛被抓來被告知王位已經更替的時候還怒吼着:“這是篡位。”但是一看到布朗和羅司可的屍體後馬上就安靜下來了。
那些後面進來的部族首領看到那兩具屍體之後也大驚失色。不過他們並不是害怕這兩具屍體,而是想到了這兩具屍體後面的那位陰影賢者。不過格魯的解釋隨即把他們的驚恐變作了驚疑不定和畏怖。他手裡扔着那塊陰影賢者掛在頭頸上的信物,淡淡地對所有人丟下一句:“放心。我保證他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帶着一背的目光走出了大殿。
泰澤也直接從親王變作了國王。因爲是非常時期,再加上他也是現在王室唯一的男性合法繼承者,所以即便沒有舉行什麼正規的儀式,作風原本就粗豪的泰塔利亞部族首領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當然,他們沒有任何意見的原因也許並不只是因爲這些。牆角落裡那兩具屍體的說服力確實非常充足。
“也許你們會有人在心裡認爲我是讓外人來干涉泰塔利亞的事務,是賣國。我知道這是所有泰塔利亞人最厭惡痛恨的事。但是我想諸位心裡也明白,如果是讓我哥哥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上,對泰塔利亞意味着什麼。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以。”泰澤對着諸位部族首領侃侃而談,雖然他的長相看起來確實醜陋,甚至有些滑稽,但是舉手投足一言一詞從容不迫,平淡而容易讓人接受,同時又隱隱約約有讓人無法拒絕的味道。這種散發出的氣質和氣度確實是纔是身爲一個領導者所必須的。“而格魯將軍只是受我之邀來幫我一下而已。他立刻就會離開,而且歐福以後也根本不會干涉泰塔利亞的任何事務。所以請大家接受我這個比較極端的做法。”
除了哈里族以外,所有首領們都微微點頭表示接受,不少人臉上還有微笑,和哈里族首領之子臉上的哭喪像對比鮮明。國王換位,一向飛揚跋扈的哈里族的地位自然也跟着要直落千丈,那些原本由他們壟斷了的利益就跟着會分攤出來。即便確實是極端的做法,但是在這樣得人心的具體措施下立刻也顯得平和親善。而且事實上泰澤國王確實也要比他哥哥更能幹上十倍,確實更適合這個位置。
新國王泰澤接着說:“現在我召開這個會議是想和諸位商討一件事。我準備讓泰塔利亞和歐福接成同盟。不論大家是否要把這個決定和格魯將軍對我的幫助聯繫到一起,都請想想,歐福給我們泰塔利亞帶來的好處。”
一個部族首領立刻說:“只是歐福成立後的這段時間裡,因爲貿易活躍起來的關係我們族裡僅皮毛的收入就增加了一倍。”
另一個部族首領也點頭說:“礦石的銷路也變好了。因爲到歐福的運輸方面便捷,我們大可以直接把貨供應給其他國家的商人。少了中間的環節,賺的金幣也更多了。”
“有了歐福作中轉,不用再向埃拉西亞偷偷摸摸的走私,可以光明正大地狠狠地賺埃拉西亞那些狗孃養的混蛋的金幣。”
“而且我們是離歐福最近的一個國家。歐福發展的速度真他媽的快,比我家院子裡那些雜草還快。”
部族首領們紛紛點頭。說起和金幣有關的話總是容易讓人高興的。
“但是現在埃拉西亞也停止和歐福的交易了啊。”首領中年紀最大的一個老者開口了,他說話慢吞吞的,口齒也不清,但是很明顯頭腦的思路卻很清晰。他的話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顧忌。“大家也都知道,歐福現在的情況並不好。雖然我要承認我們在歐福身上得到了不少好處,但是以後還會這樣的好處嗎。更進一步來說,我們有必要爲了它而去得罪其他信教國嗎?”
又有不少首領點頭贊同。這是事實。國家結盟不像小孩子交往一樣感恩戴德就可以,考慮的是利益。
泰澤國王對老者緩緩點了點頭,說:“特洛沙族長您說得也不錯。但是依照我的眼光來看,歐福的情況不是不好,而是非常地不好。說得嚴重一點,甚至可以稱之爲危險。”
“大家一定還記得,當今教皇馬格努斯曾經對歐福表示過不滿。而現在據說由於一些人刻意的栽贓陷害,歐福與周圍各個信教國的關係已經很緊張了,即便塞德洛斯先生無意戰爭而且還盡力去調解斡旋,但是戰爭也許不過是遲早的事。” 泰澤國王看了看部族首領們,聲音越來越沉重。“最新的消息傳來,賽來斯特的教皇在前幾天召集了幾位紅衣主教。雖然會議的內容誰也不知道,但是聽聞一位紅衣主教在事後說,教皇現在對大陸上那些瀆神的野獸和異教徒國家的胡作非爲非常不滿。然後原本駐守在光輝城堡的數十位聖堂武士和幾位聖殿騎士幾乎傾巢而出,分散到了各個信教國中。”
首領們一陣騷動。這個消息中烽煙和血腥的氣味似乎就在大殿中迴盪。有部族首領對泰澤說:“您明明知道現在是這樣的情況,那爲什麼還要和他們結盟?”
“那個教皇的話也許只是就針對歐福而已。雖然我們和埃拉西亞一直有着一些小衝突,但是他們不也一直沒真的對我們大舉進攻麼?”
泰澤國王嘆了口氣,沉重的神情即使經過那醜陋滑稽的五官也可以讓首領們感覺德清清楚楚。“就算他只是針對歐福吧。我想諸位都不是鼠目寸光毫無分辨力的笨蛋。請大家想想,歐福如果真的在周圍信教國們的圍攻下失陷了,被佔領了,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會怎麼樣?”首領們交頭接耳起來。只有特洛沙族長老頭想了想,一張老臉抖了幾抖。“您是說他們接下來就會對付我們?”
泰澤國王點頭。“對。歐福這個蠻荒高地的中央城市的存在價值已經被證實了。而且塞德洛斯帶領獸人們已經將歐福建立得如此完善。而且那裡的建築幾乎全是岩石所建,無論是怎樣的戰鬥也不可能把歐福完全化作廢墟。所以他們勝利後一定會把歐福據爲己有。而當蠻荒高地成爲了教會的勢力範圍,那他們會怎麼樣對付唯一在高地上有領地,而且還離歐福最近的泰塔利亞呢?”
“我們根本不怕那些教會豬,他們要來就讓他們來吧。”一個野蠻人部族的首領立刻咆哮起來。“我要像上次那樣把那些白袍的豬剝光了活着穿在木樁上。”
“只是這個就足夠成爲要和我們開戰的理由了。”泰澤國王看着這個勇氣十足的首領微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泰塔利亞民風淳樸勇猛,這個首領堪作代表。“我從來不懷疑我們泰塔利亞的戰士的勇氣和力量。但是和埃拉西亞對峙了這麼多年,想必不用我再詳細解釋大家都很清楚兩國之間的實力差距。只不過是因爲大片的沼澤地形讓埃拉西亞的軍隊極不適應,而且泰塔利亞的土地和資源對他們來說並不稀罕,還不值得讓他們和我們衆多隨時可以爲保衛家園而犧牲的勇士拼死戰鬥,所以我們現在還能夠坐在這裡。而如果當他們發現有必要剷除我們,再聯合了其他信教國一起從高地的方向一路攻下…那也許就是我們亡國之時了。”
國王陛下的話音剛落,立刻有咆哮聲從首領們的口中衝出:“讓那些教會豬做他奶奶的白日夢去吧。我要讓膽敢地一個邁進泰塔利亞的教會豬嚐嚐我的斧頭。”
“沼澤之地的勇士們不可能被滅亡的。我們會用最後一滴血來守護我們的家園。”
“我要把那些雜碎的十字架刺進他們的屁眼,然後再逼着他們舔乾淨。”部族首領們都喧鬧起來,幾個脾氣暴躁把會議桌拍得山響,用所能夠想像得出最惡毒的詞語咒罵着埃拉西亞和所有信教國。
泰澤國王並沒有在意這些粗豪的勇士們,而是靜靜地看着並沒有那麼激動的四大部族的首領。能夠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很明顯頭腦要比其他人冷靜得多。泰澤國王對他們用很重語氣再一次說:“所以我說其實我們已經沒有選擇,必須和歐福結盟。”
“但是即便結盟又怎麼樣?就憑我們和歐福能夠抵擋埃拉西亞和那麼多信教國嗎?”特洛沙首領慢吞吞地用那種老年人特有的腔調和思路說。“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的。除此以外的唯一出路就是:我想如果我們歸順埃拉西亞,成爲附屬國,當然也要歸順教會。他們應該不會拒絕才是。這樣我們自然可以不用和他們作戰,只是以後必須對他們臣服而已…..”泰澤國王把聲音有意無意地略爲提高了點,保證每位部族首領都能夠聽到。
“不可能。”大殿中的咆哮聲立刻大了十倍。
“絕對不可能。要我們臣服在那些比蜥蜴還愚蠢比龍蠅還噁心的教會豬腳下?”
“和那些豬一起跪拜在木頭疙瘩前祈禱?不,我以我族祖先的名義起誓,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在沼澤之國中。”那些原本就容易激動的部落首領們被這個辦法刺激得跳了起來。一時間大殿中全是憤怒的吼叫聲。
一直沒開口的蜥蜴人族長突然說:“如果泰塔利亞要歸順教會。那我會先帶領我的族人們脫離泰塔利亞加入歐福。”他的聲音和表情依然是蜥蜴人特有的缺乏溫度和變化的冷漠,但是誰都看得出他絕對說得出做得到。既然教皇陛下已經說明了將要對付所有瀆神的亞人類,那麼即便是泰塔利亞投降了,他和他的族人很可能也是死路一條。
“這個方法確實是不行的….”特洛沙族長努力咳了咳嗽,儘量把自己的聲音提高不被周圍的怒吼聲淹沒。雖然他自己的清醒圓滑的頭腦覺得表面上屈服一下其實也無所謂,但是他也清楚其他族長和自己的族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他站起來擺了擺手,讓其他人安靜了一點,對泰澤國王重新緩慢而用力地再問:“就算我們和歐福結盟,就能夠比這個結果好點麼?”
首領們都安靜了下來,都看向國王等待着這個回答。
泰澤國王也沉默了一下,有意無意地向牆角又看了一眼,說:“我覺得,還是可以對他們有報有信心纔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隨着去重新觀摩了一遍那兩具屍體。
那些容易激動的首領們又有點興奮了。
其實這個會議幾乎都是一直籠罩在一種異樣的氣氛中進行的。那兩具屍體時刻提醒着在場的人剛纔所發生的一切,每個人心頭都晃動着那個扔着曾經讓他們膽戰心驚的陰影之牌走出去的背影。這一點對於那些崇尚武力以及對陰影賢者又懼又怕的首領們尤其明顯。
陰影賢者極少在人前露面,除了他認爲有必要的人外,他也不會向任何人表示任何的好感。倒是一旦有人觸怒他,那下場必定是慘不堪言。所以除了布朗國王那一派的王室中人將之視爲神明供奉崇拜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出於一種對神秘和魔法的畏懼而對他敬而遠之。
現在這種對強者的畏懼已經轉嫁到那個殺死他的人身上了,特別是當知道他是有可能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之時。雖然身爲族長大家都要慎重考慮,但是作爲一個戰士,又有誰不願意和這樣一個男人有機會並肩作戰呢?
“大家不要忘記,愛恩法斯特帝國那五千士兵千里奔襲,結果歐福連一個獸人都沒有受傷就讓那五千精英死得一個不剩。這不只是戰鬥力的體現,更說明了他們的謀略和手段。”泰澤國王適當地提起了這個典故。“愛恩法斯特帝國已經和歐福簽訂了和平盟約。卡倫多盆地的矮人們也一直和他們關係良好。他們的處境並不是一塌糊塗。畢竟在蠻荒高地上的戰鬥,獸人們可佔據着絕對的優勢。”
“還有大家知道,教會豬們也並不都是狂熱的狂信者。他們那些膽小懦弱的傢伙當看到太多的血也會腳軟,看到太多的屍體卻換不來應得的利益的時候那些信仰虔誠無比的政客們立刻就會暫時忘記他們的天主,改用經濟理智的思維。因爲他們的天主並不會真的出現來給他們士兵,給他們金幣。然後他們就會重新考慮這樣的戰爭究竟還有沒有必要繼續下去。埃拉西亞真的敢把全國的兵力損失在蠻荒高地上麼?他們敢不提防尼根?難道凱瑟琳那個婆娘希望她的寢宮被鷹身女妖們拿來做巢,希望牛頭怪們衝進她的閨房裡強暴她?”泰澤國王逐漸提高了聲調,語音也越來越抑揚頓挫,眼光逐漸落到了那些容易激動的首領臉上。他原本醜陋滑稽的臉也變得生氣勃勃,每一個五官都和聲調配合着去帶動聽着他的話的人的情緒。“而教會呢?教會能夠獨自做什麼?沒有那麼多信教國的支持,賽萊斯特還不就是一個連金幣都不知道怎麼去賺一個麪包都不知道怎麼做的白癡地方?光輝城堡裡的牧師能夠靠祈禱就祈禱出面包和金幣麼?所以最後馬格努斯那個老頭還不是隻有收回他那因爲老年癡呆才說出口的話,承認歐福,承認我們泰塔利亞。”
國王停了停,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才用充滿了鬥志和力量的語調說:“這不只是我們的危機,更是我們的良機,是讓整個大陸見識到我們泰塔利亞的力量和勇氣的機會。我們將在這個危機中站立起來,成爲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王國。以後連埃拉西亞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騎士們也只要一提到溼地勇士的名字都會不寒而慄。”
“好。我代表整個付特族全力支持和歐福結盟。”一個臉上全繪着花紋的野蠻人族長大叫起來。“我願意爲偉大的溼地之國的崛起流出最後一滴熱血。”
“對,我也支持。”其他族長也爭先恐後地表達自己熱血沸騰的支持。一時間大殿中的氣氛高漲,連五大部族中的兩個族長似乎都有點激動了。雖然他們清楚這些事情本不應該 這樣情緒化地決定,但是同爲溼地之國的勇士,他們無法不激動。
何況即便是理智地分析下來,似乎也沒什麼別的好辦法可行了。也許賭一下也是值得的。特洛沙族族長嘆了口氣,在周圍的族長的催促下終於最後一個表示了支持。於是,泰塔利亞和歐福的結盟提議就這樣全數通過了。
離泰塔利亞王宮數十里遠的地方,格魯駕着雙足飛龍帶着一個年輕的人類正離開這個國家朝歐福飛去。結盟的具體事宜還是要等塞德洛斯來商議和執行。
“就這樣離開您放心麼?”年輕人問。“至少應該等到確定泰澤親王已經完全掌握局勢然後再……..”
“我相信他應該沒問題。”格魯淡淡說。
“哦。”年輕人不再說話了。
格魯微微在心裡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個很聰明很有能力的人。他就是歐福安排在泰塔利亞收集情報的密探。也就是他給格魯寫的那一大張報告。有了那些資料和塞德洛斯不止的計劃,格魯才完全掌握了泰塔利亞這個國家的情況,才能夠抓住最重要的關鍵之處一擊奏效。再加上有了泰澤的能力,這纔可以在這樣短的時間裡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這樣一件扭轉了這個國家的局勢和走向的大事。
拳頭即便再有力,沒有頭腦也是枉然。
但是格魯現在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輕鬆,他的心思還掛在別處。因爲他知道和自己在這邊舉重若輕的化繁爲簡比起來,埃拉西亞那邊談判斡旋雖然並不會打打殺殺,但是那沒有絲毫血腥味的言語外交也許更艱難百倍,兇險千倍。
因爲那邊沒有拳頭,只有頭腦。而沒有拳頭的頭腦無疑是最危險的,因爲也許有人會趁這個機會將之一下砍下來。
同一時間,埃拉西亞的皇宮中。
“歐福特使波魯幹大人大人晉見女皇陛下。”傳令官原本在這個國家首屈一指的聲音和口齒都因爲這個有點可笑拗口的稱號而彆扭了些。
一個矮小的身影穿着一身似乎想盡量顯得莊重華麗的服裝邁着大步走上鋪着紅地毯的臺階。突然他踩中了自己拉在地上的披風,於是像個葫蘆一樣從上面撲騰撲騰地翻滾着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