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
當清晨再次來臨,清河城外,張金稱連連喝令匪兵埋鍋造飯。一個時辰之後,鼓聲響起,匪兵列起簡單的陣型,緩緩的向縣城壓來。
楊浩立在城牆之上,他明白,昨日只不過是張金稱的試探而已,從今天開始,纔是真正的戰鬥。軍士們已經飽食完畢,刀槍已經磨得雪亮,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金黃的光芒,三百弓弩手取弓在手,整齊的列在城牆之後。
“殿下,還是下去吧,刀槍無眼哪。”來整道。
“多謝來將軍好意,我決定率兵出擊。”楊浩冷笑,守,要到何時?賊匪雖衆,可是缺少軍備。而清河將士鎧甲鋥亮,昨日一戰,已經試出張金稱有勇無謀之輩,全仗人數衆多,方纔能攻城略地。
“嗚……”悠長的軍號聲響起,清河縣城西門打開,二千步兵走了出來,衣甲鮮明,隊形齊整。來整的整軍之功,功不可沒。隨着整齊的軍號聲,二千步兵排成一個簡單的隋軍方陣。
“賊首張金稱可在?”呼喝聲中,一人騎着駿馬,緩緩走了出來,此人正是秦王楊浩。衆人勸他不住,倒是來整等諸將也隨他出城,只餘下張奇扼守西門。
“老子在。”張金稱騎着一匹雜毛瘦馬,手中拎了一把鬼頭大刀,他的臉上微顯倦容。自從他萎了了之後,一蹶不振,至今尚未重振雄風,爲此這廝殺了不少醫者,晚上時常行變態之事。
只見張金稱惡狠狠的走出來,此刻他看清了對面那人,正是那日在城頭忽悠自己的,一想到那日,張金稱就立刻想起了一蹶不振的二弟,他頓時怒氣衝衝,道:“黃毛小子,敢與老子單挑麼?”
他話音未落,對面方陣頓時一陣喝罵:“滾你孃的盜匪,殿下千金之軀,豈能和你這不堪之人單挑?”
“殿下,讓末將前去擒他。”來整抱拳。他一展手中長槍。胯下馬兒早已不耐煩的嘶叫。
“殿下,末將願往!”
“殿下,末將願往!”
呂風等人亦紛紛請戰。
“不,今日便讓本王親自出戰。”楊浩微笑,他提起手中長槍。槍乃百兵之王,他前世閱書之時,甚爲欣賞那些手持長槍的大將,例如趙雲,例如楊家將。故此他到了清河之後,曾抽出時間與來整學習槍法,感覺頗佳,故今日正想一試。
來整還要說話,卻被楊浩止住,只能輕輕嘆了一口氣,在楊浩上前之際,吩咐了幾句,頓時幾名弓弩手睜大眼睛,準備隨手救援。
“受死吧!”張金稱一聲厲喝,他手中舞動着鬼頭大刀,氣勢如虎。他恨楊浩之極,是以一刀劈出,毫不留情,呼呼風聲,已是奔向楊浩頭頸。
楊浩勒住馬匹,手中長槍一遞,卻是毫不躲避,槍身急如閃電,紮了進去。一寸長,一寸強,此話不虛,張金稱只得揮刀一磕,將楊浩的長槍擊飛。可是楊浩那裡讓他得手,手中長槍一轉,卻是向他手腕上刺去。
一時間,楊浩長槍連刺,張金稱只得自保。十餘招以來,竟是楊浩佔了上風。隋軍方陣頓時歡聲如雷,想比之下,匪軍卻是一陣低迷。
正當來整等人大讚之際,情況突變。
想那張金稱,自大業七年起義以來,對陣無數,那裡是楊浩這個初臨戰場的雛可比?十餘招後,張金稱已是找到了楊浩的弱點。
鬼頭大刀寒光一閃,他一刀直劈過來,毫無花俏。楊浩來不及多想,只得舉槍擋住這力能扛鼎的一刀,只聽“咔嚓”一聲,楊浩手中的槍桿赫然斷裂!險險從他鼻前劃了下去,呼嘯的風聲刮的他的鼻尖生疼生疼。
可是他尚未反應過來,張金稱又是一刀。這一刀,是要命的一刀。
倏地,一陣風聲呼嘯而來,張金稱只得沉刀一劈,將來勢洶洶的飛箭擊落。趁着這一功夫,楊浩抽身便退。
整個戰場頓時氣勢一變,剎那間,匪兵連連呼喝,混亂的鼓聲也再度敲打起來。隋軍卻是氣勢微墮。
“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殿下敗落,乃是這長槍不甚結實。”來整上前護住楊浩,沉聲道。
“嗯,來將軍不必安慰我,武藝不濟就是不濟,他日,我必定手刃此賊,一洗此辱。”楊浩卻是笑着道,心中卻是暗想:這下耍帥不成,反丟了臉面哪。
但此時已經不容他們多說。匪兵鼓聲急促起來,張金稱連聲呼喝,要趁此良機,一舉攻下清河。
匪兵頓時衝出兩千餘人,這些人步伐凌亂,也沒有什麼陣型,就這樣胡亂衝殺過來。
“呂風,護殿下回城!”來整一聲大喝,長槍一指,道:“好兒郎,隨我殺賊!”
“殺賊!”隋軍齊聲大喝,陣型卻是不亂,在來整的帶領下,緩步上前。
終於,兩軍撞在一起,但是與隋軍鮮明的鎧甲、嚴整的陣型想比,這些盜匪實在是毫無軍紀可言。匪兵一個衝鋒,死傷數百人,卻依舊不能撼動隋軍方陣!這來整隨父征戰多年,經驗豐富,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楊浩立在城牆之上,看着兩軍搏殺,暗暗點頭,匪兵衝進方陣中,只有領死的份。不到一刻鐘,城下堆滿了匪兵屍身。
“他孃的!”張金稱連聲怒喝,他所到之處,無不所向披靡,城中官員列隊而降,那裡吃過這等虧。他當即又令幾名心腹各領人馬,連番衝擊。
在張金稱悍不畏死的連番衝擊之下,隋軍終於出現傷亡。而且似乎這個傷亡還有廣大的趨勢。對於楊浩來說,每一個士兵都是他寶貴的財富。鳴金聲響起,清脆悅耳,聽到鳴金聲的隋軍重新整理好陣型,在來整的帶領下,緩緩後撤。
“他孃的,都給老子衝,今天一定要拿下清河城!”張金稱暴跳如雷,幾名心腹頓時領了軍令,奮不顧身的撲上城牆。
雲梯架起,無數匪兵蜂擁而上,更有人頂着盾牌,數十人抱起一根巨木,向城門撞來。城牆上無數箭雨呼嘯着射來,頓時又有幾名匪兵被射中額頭、咽喉。有人哀叫着倒下,鮮血從他的臉上流下,一片殷紅。
來整喝令士兵取了縵布,擋在城門之前,頓時巨木去勢減弱。
匪兵之劣勢在於,沒有弓弩手,是以清河守軍才能安然,有條不紊的防守。
日頭西落。
匪兵在付出近五千的傷亡後,清河城依舊屹立不倒。是役,隋軍傷亡近兩百,傷者五百餘人,其中重傷一百五十餘人,其餘輕傷者,包裹之後,幸無大礙。
楊浩看着死屍無算的城下,刺鼻的血腥味傳來,他眉頭緊皺,看來張賊勢要打破清河才肯罷休,只恨自己兵少將寡。“唉!”他嘆了口氣,明顯張金稱這廝採用人海戰術,他不心疼他的匪兵,可是自己不得不心疼自己的士兵。
他回頭,忽地看到一抹色彩,轉瞬即逝,他擦了擦眼,終究什麼也沒有看見。
半個時辰之後,匪兵軍中,鼓聲再度響起,那些匪兵飽食一頓之後,帶着滿足的笑容,紛紛列隊在城下五百餘米處,等待着張金稱的命令。
“兄弟們,今日一定要攻破清河,到時候兄弟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還有玩女人啊!”張金稱手下的二狗子又在高聲吆喝,他回頭正想討好張金稱,看到的卻是張金稱惡毒幽怨的目光,二狗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玩女人!”一個匪兵淫笑着,他想起前幾日的情形,心中笑開了花,這時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這才發現兄弟們已經吶喊着衝向了城頭,他隨即一聲吶喊,隨着部隊衝上前去。
“張金稱這廝,玩命了啊!”楊浩嘆了口氣。
“殿下,天色已晚,還請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末將在。”來整道,他的臉色沉重。在張金稱不要命的進攻下,清河城已經傷亡超過了二千之多,將近一半的好兄弟已經爲國捐軀。那張金稱雖是傷亡更多,可是那廝兇狠毒辣,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人命於他,就如豬狗一般的卑賤。
月亮已經高掛蒼穹。是夜天空竟是格外的明亮,這爲攻城提供了一定的方便。
“將士們都在這拼殺,我又怎麼能回去呢?”楊浩看着月亮,緩緩的道。他走上兩步,按在牆垛之上。城牆下,屍身如山。護城河早已被染成紅色,無數屍身堆積在其中,僅僅一天工夫,已經發出些許臭味。
忽地,火把亮起。
“快起來,匪兵又攻城了!”一名隋兵叫道,迅速的拍醒沉睡的士兵,那名士兵迅速站了以來,手中握緊大刀。
又是一場廝殺,等到張金稱再度退卻,已經是曙光微現。疲倦的士兵頓時倒在城牆之上,呼呼大睡。他們廝殺一天,一直繃緊了神經,其實早已倦乏,現在匪兵一退,神經鬆弛,才發覺身心疲憊。
就連楊浩已經是哈欠連連,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走下城牆,只聽一個聲音道:“殿下!”
楊浩回頭,這才發現是崔宗伯。“不知崔先生何事?”
“殿下,士兵們征戰一天,已經睏乏,我令人煮了飯菜送來。”說着,他頓了一頓,道:“殿下,不如讓崔、張兩家家丁頂上?”
“不急!”楊浩微笑,他頗爲滿意的看了一眼崔宗伯,道:“如今還沒到那個份上。”
他走上兩步,忽地道:“崔先生可曾吃飯?”
崔宗伯“啊”的一聲,卻是笑道:“不曾。”
楊浩一拍崔宗伯肩膀,道:“崔先生爲將士準備了吃食,自己卻是尚未填肚,這哪裡說的過去呀!來,一起去吃點吧。”他笑着拉起崔宗伯,但他一回頭,只見一個身影,是那麼熟悉,他有些遲疑的慢下步子,不敢置信。恰見那人回過身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頓時臉上笑意盈盈,是那麼的動人,讓人迷醉。那人的眸子是那麼的清亮透徹,宛如她當初的驚鴻一笑。
他揉了揉眼睛,天空中初升的太陽是那麼的火熱,印在他那雙充滿希望的眸子裡,印在他的心坎。原來,我不是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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