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大兵壓境,這讓王玄應感到了非常大的壓力。
惶恐之下,他只能聽從了王行本的意見,分兵把守靈昌縣,並在縣外東北兩個方向,駐紮了五千人馬,而自己則帶着大部隊,足有四萬之衆,與隋軍的主力對峙。而此時,楊浩也接到了秦叔寶的消息,率領大軍三萬人前來,而餘下的隋軍,楊浩則讓他們駐守在白馬、濮陽一線,以保衛自己的後方這條極爲重要的糧道和生命線。
隨後,楊浩率領大軍兩萬人,以秦叔寶爲先鋒,羅士信爲左翼,薛萬鈞爲右翼,向鄭軍發動了進攻。
得到消息的王玄應也是非常的興奮,不顧荊王王行本的勸阻,當即下令全軍李列陣迎戰,準備給隋軍一個教訓,兩軍遂在靈昌縣東擺開陣勢。
楊浩毫不客氣,也不和王玄應多言,剛剛列開陣型,就讓秦叔寶率領隋軍猛烈的攻擊鄭軍中軍,王玄應則是派出了大將張鎮周迎敵。
張鎮周乃是明帝時期的一員大將,曾經率兵攻入流求(今臺灣島),領兵才能雖佳,可是說起衝鋒陷陣,戰場廝殺卻是稍遜秦叔寶,更何況張鎮周已經年逾四十,那裡比得上秦叔寶這等悍將。
只不過,論勇猛,秦叔寶比起張鎮守雖強,可是兩軍甫一交鋒,戰況非常的激烈,一時間,均是不分勝負。
鄭軍,大多是當初隋明帝派往支援洛陽的精兵悍將,其中有江都軍,有關中兵,此外,還有當初李密戰敗之後投降的山東、中原兵馬,也算瓦崗軍中的精銳,所以這支鄭軍的戰鬥力不容小視。
而隋軍,則以徐世勣的汲郡兵馬爲主,因爲徐世勣一向實行精兵策略,是以這支軍隊的戰鬥力也非常的強悍,楊浩輔以河北兵馬,雖然訓練的日子尚短,可是精兵終究是精兵,兩軍在第一回合,各自付出了五百餘人的傷亡之後,依舊不分勝負。
目光冷冷的注視着前方,楊浩微微的點頭,這一仗,也算是他檢閱這支新近湊起來的隋軍的戰鬥力。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戰果尚可,面對鄭軍最初洶涌的攻勢,隋軍在秦叔寶的指揮下,數次挫敗了鄭軍的攻勢,並且漸漸的穩住了陣腳。
此刻,徐世勣就騎着戰馬,在楊浩身旁不遠處,此刻他的,心中有些複雜。楊浩以汲郡的兵力爲主力,這樣的目的,他非常清楚。就是想要消耗掉非嫡系的力量,換而言之,就是消耗他徐世勣的力量。
雖然,徐世勣已經投效了隋帝,可是,以徐世勣在汲郡數萬人馬心中的威望,要想造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楊浩雖然對徐世勣的投降之後的忠心不曾懷疑,可是消耗這支軍隊的戰鬥力,還是有必要的。
徐世勣顯然也明白,所以他只是注視着遠處的戰局,並不吭聲。
隋軍的大旗揮動,楊浩再度下達了命令。隋軍雖然逐漸控制了戰場的主動,可是,在最初試探出鄭軍的戰鬥力之後,楊浩顯然很不滿意這樣的戰果,他決定再投入相當的兵力,一擊擊破鄭軍的中軍。在哪裡,是僞鄭的太子王玄應與荊王王行本。
此時,荊王王行本的眉頭緊緊的皺着,隋軍的戰鬥力出乎了他的意料,大將張鎮週數次衝鋒,均是無功而返,他已經看出來戰局的走向,就在他猶豫是否向太子王玄應進言的時候,隋軍中軍,出現了異變。
在一名青年將領的帶領下,又有三千人馬加入了戰局,他明白,隋帝這樣做的緣故,所以他只能進言,讓太子王玄應派兵支援。
在派出了援兵之後,荊王王行本的心中稍安,只是,如果繼續這樣的話,勢必很難取勝。這個時候,他有些想念單雄信了。
在秦叔寶、程知節等人背鄭投隋之後,大鄭的悍將可謂屈指可數,僅有單雄信、陳智略、張童兒以及張鎮周等人了。王行本非常希望,在離狐縣的單雄信能夠帶兵攻打濮陽、衛南諸縣。此時,隋軍的主力尚在靈昌,後方勢必空虛,只要能夠奪取濮陽、衛南諸縣,就能截斷隋軍的歸路。
畢竟隋軍深入河南,如果一旦戰敗,因爲大河的阻礙,只能困守白馬一帶,至於在山東的隋軍,荊王王行本並不擔心,那裡,尚有猛將單雄信,更有陳智略、張童兒兩位猛將相輔,兵馬足有三萬,一定可以擋住山東爲數不多的隋軍。
這個戰局,頗爲怪異,隋軍可以圍困鄭軍,而鄭軍也可以圍困隋軍。只不過,荊王王行本認爲,隋軍遠道而來,山東又是初平,雖然英勇,可是不佔地利。所以,在與隋軍對峙的時候,荊王王行本勸說太子王玄應,派出了使者,從尚未被隋軍掌握的韋城一帶,日夜兼程,趕往離狐,讓他領兵攻打濮陽,截斷河北隋軍與山東隋軍的聯繫。
計劃是美好的,想法也是完美的,可是在實際實行的時候,出現了一絲的偏差,荊王王行本並不知道,就在雙軍交戰之前,單雄信已經命喪冤句。這一切,他並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就一定會勸阻太子,全力防守,以逸待勞,消耗隋軍的糧草。
楊浩甫一到達靈昌,就率兵攻擊王玄應,除了想要一舉攻下靈昌,與孟海公會合之外,也有糧食的原因。
雖然黎陽倉掌握在楊浩的手中,可是隔着大河,運輸糧草,十分的不便。當楊浩知道此次領兵的乃是王世充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時,楊浩立刻做出了部署,準備一戰奪取靈昌,進而攻擊滎陽郡,從而可以奪取洛口倉。這樣,依靠洛口倉豐富的存量,楊浩就可以以戰養戰,不花費河北的糧秣。
對已李靖的計劃,楊浩早就知曉,所以他並不擔心,單雄信會偷襲了自己的後路,更何況,在濮陽諸縣,楊浩已經做出了安排,就算單雄信神奇般的擺脫了李靖的追擊,並且出其不意的出現在自己的後方,可是他想要在一兩日內攻下濮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派出了徐世勣之後,楊浩的目光瞧向了凌敬,看着凌敬,楊浩微微一笑,道:“凌愛卿,依你之見,李將軍那邊戰況如何?”
凌敬笑道:“陛下,單雄信乃有勇無謀之輩,一定不能識破李將軍的計謀!”
楊浩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南方,然後再度瞧向了遠方,戰局朝着隋軍有利的局面發展,不過,楊浩決定擴大優勢。
很快,羅士信所率領的左翼和薛萬鈞所率領的右翼隨着隋軍中軍的大旗的揮舞,從隋軍的兩翼殺出,直奔鄭軍的側翼。兩人所率領的隋軍,全是騎兵,衝擊力非常強悍。不過,在隋軍做出安排的時候,鄭軍也做出了必要的防守,加強了兩翼的防備力量。
所以,隋軍的衝擊雖然很是兇猛,可是鄭軍在付出了一定的傷亡之後,也穩住了陣腳,使得戰局重新陷入了膠着。
王玄應擦了一把冷汗,說起來,他並沒有實際帶兵打過仗,所以,在楊浩調兵遣將的時候,王玄應幾乎沒有察覺到隋軍的異動,他只是非常關心的看着中軍的戰局,非常害怕隋軍衝殺過來。
秦叔寶他非常的瞭解,知道他打仗很是厲害,每次衝陣,都毫不吝惜的衝在最前面,可惜,這樣的猛將居然放棄了大鄭,轉而投效了隋帝。這讓王玄應很是惱怒,所以他在荊王王行本提醒他之後,不停的派兵支援張鎮周,使得局面一度的好轉。
但是,這種局面並沒有好轉多久,隋軍立刻做出了應對。鄭軍的兩翼遭到了隋軍猛烈的攻擊,幸好,王玄應所帶領的鄭軍,無論是單兵作戰能力還是團隊配合,都非常的優秀。王玄應必須感到慶幸。
他的父親,王世充爲他做出了很好的安排,鄭軍之中,裝備最爲精良,戰鬥力最爲強悍的士兵跟隨着他。所以,士兵的槍桿彌補了將領才能的不足。如果鄭軍的勢力稍弱,可能在隋軍發動兩翼進攻的時候,就已經崩潰了。
王玄應的臉色有些不對,戰場上的慘烈有些出乎他的想象。雖然他的武藝尚可,比起一般的士兵還略勝半籌。可是那也是略勝半籌而已!老子英雄兒笨蛋。當初越王楊侗,爲了反擊瓦崗李密的進攻,在洛陽城中大肆招兵買馬,那些出於“好玩”尚或是“立功”心態的富家子弟,紛紛應徵。
這些在蜜罐之中長大的世家子弟,若論武藝,倒也不錯,如果是打擂臺,或許還可以佔據優勢,畢竟,那是單挑,個人的能力非常的重要。可是,行軍打仗,不是光靠武藝高強的可以的。
所以,在那一戰,洛陽軍被李密殺的大敗,那些世家子弟,一個個戰戰兢兢,惶惶恐恐,在瓦崗軍的追擊下,胡亂的奔逃,死傷不計其數。一支精兵,除了必要的訓練,還需要上戰場,經過了戰火的洗禮,才能逐漸的成長,變成一個個勇敢的戰士。那些生長在溫室之中的花朵,忽然之間,是經受不住風霜的摧殘的。
王玄應也是如此,雖然他有些小聰明,可是行軍打仗,小聰明或許可以占上一兩次的便宜,可是一旦對手反應過來,立刻就能給以辛辣的還擊。
在隋軍瘋狂的衝擊鄭軍兩翼的時候,曾經有那麼一瞬間,王玄應想到了逃跑,可是他眼中剛剛閃過那麼一絲念頭,立刻被荊王王行本打斷了。
荊王王行本向他進言,說:“如今的兩軍戰況膠着,雖然隋軍略微佔優,可是隋軍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太子作爲三軍的主帥,千萬不能逃走,否則,士兵們看見主帥不見,必定軍心不穩,從而一敗塗地!大勢就不可挽回了。”荊王請求太子一定要在山丘之上堅守,這樣,鄭軍纔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士氣。
太子王玄應雖然心中有些惶恐,可是對於荊王王行本的話,還是頗爲相信。他雖然少謀,可是畢竟跟隨王世充也打過幾仗,明白對於一支軍隊來說,主帥有多麼的重要,知道自己若是撤退,那麼局面真的就如荊王所言。
東風緩緩的吹着,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傳入了王玄應的鼻尖。他的帥旗終於在微微的動搖之後,重新駐紮在山丘之上,迎風飄揚,隨後,荊王王行本令人敲打起戰鼓,激勵士兵,奮勇殺敵。
正如荊王所說,鄭軍隨着密集的鼓點聲,士氣越發的高昂,中軍大將張鎮周更是越戰越勇。這個時候,他身邊的親兵已經死傷了不少。對於將領來說,他身邊的親兵無比的珍貴,因爲這些親兵,忠心度非常的高,同時,這些親兵的武藝比起一般的士兵,要強上很多。
張鎮周的心中在滴血,親兵是他的一大財富,而這個時候,他的財富離他漸漸遠去。隋將秦叔寶,他是認識的,自然知道他非常英勇。
當初,秦叔寶就是隋軍大將,後來因勢投效了李密,那個時候,張鎮周就與秦叔寶屢次交手,對他的勇武很有印象。後來,秦叔寶又投效了王世充,兩人成爲一殿之臣,還算有一些交情,一起打過仗,吃過酒,曾經還一起出去狩獵過。
可是如今,卻是戰場上廝殺的敵人,各爲其主。
秦叔寶手中的兵刃已經染滿了鮮血,死在他兵刃手下的鄭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同樣的,隋軍死在鄭軍手中的士卒也不少。
戰場上,已經是一片血海,呻吟聲、哀叫聲、金戈交鳴聲,此外還有士卒的怒罵聲、喘息聲,充斥在秦叔寶的耳中,他已經有些力乏,可是在這個時候,卻不能退!退就意味着失敗,兩軍都在熬,看究竟是誰,先熬不住,從而撤出戰場。
就像當年,宇文化及與李密在童山大戰一般,兩軍拼死的廝殺,可是誰都不敢撤退,在這個時候撤退,那就意味着將戰場的主動權拱手相讓。如果主動權易手,整個戰爭的結局就很明顯了。
從辰時到巳時,再從巳時到午時、未時,雙方已經激戰了將近四個時辰,鄭軍已經投入了至少兩萬五千的兵力。除了鎮守大營的一萬兵力,此外還有駐紮在中軍大營兩翼各自五千兵馬,王玄應的身邊就只剩下了五千兵力。
“殿下,是時候了。”荊王王行本笑着,進言。
王玄應雖然不顧荊王王行本的勸阻,強自出兵,可是,他也是做出了一些安排。
而這個時候,兩軍膠着,隋軍也幾乎將軍隊投入戰場,並沒有多餘的兵力。站在高處的荊王王行本看的很清楚,所以他決定按照計劃,使出奇招,狠狠的打擊隋軍。
荊王王行本所仰仗的,就是原本在中軍兩翼的鄭軍,在遭受隋軍羅士信、薛萬鈞部襲擊的時候,他並沒有讓這兩支足足有一萬人的軍隊加入戰場,因爲這個時候,顯得有些早了。隋軍雖然強悍,可是應對兩翼的攻擊,鄭軍還有足夠的力量,將其擋住。
而事實上,鄭軍的將領也出色的完成了任務。荊王王行本再等待一個機會,那就是隋軍因爲久攻不下,畢定會派出全部的兵力,從而造成主帥四周的兵力空虛。
荊王王行本目測,如今隋帝身邊的將士,應該也不過兩三千人,只要自己安插在兩翼的鄭軍忽然殺出,這兩三千人能夠擋住鄭軍的進攻嗎?答案,顯然是不能,所以,荊王王行本對此刻出兵攻擊隋帝,有着極強的信心。
想到此,荊王王行本露出了笑容,舉起手,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很快,荊王王行本遠遠的看見兩翼揚起沖天的灰塵,那是趕來支援的鄭軍。這兩支鄭軍,各有一千餘人的騎兵,在隋帝兵馬不多的情況下,衝擊力是不容忽視的。
荊王王行本哈哈一笑,看着太子王玄應,笑道:“殿下,這一仗,贏了!”
王玄應顯然還沒有看清楚局勢,他並不知道,荊王王行本下達了這個命令。事實上,荊王王行本也留了一手,沒有將這個事情告訴他,誰又知道,這個傢伙會做出什麼愚蠢的行動呢?
雖然不明白,可是王玄應還是看清楚了,朝着隋軍兩翼趕來的,正是鄭軍,那飄揚的大旗告訴他,這並不是虛幻,一想到這場艱苦的戰鬥即將取得勝利,王玄應忍不住高喝一聲,拳頭緊緊的捏着,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不管怎樣,這一仗,始終是自己帶的兵,作爲三軍的主帥,這個功勞是逃不掉的!
回到洛陽,父皇會怎樣獎賞自己呢?對於太子王玄應來說,權利、財富,這些東西他都不缺。這個時候,他倒是希望堂妹的病症快一些好轉。差不多,快有兩年了吧,她總是記不起許多事情。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王玄應也微微的羨慕,畢竟那樣的日子,沒有什麼憂愁。
王玄應雖然身爲太子,可是他知道,他的弟弟王玄恕對着太子的位置,虎視眈眈。當然,王玄應認爲,那個只會吃喝嫖賭的弟弟,是沒有資格和自己搶奪太子之位的。而如今,自己有了擊敗隋軍這個大功,地位更是不可動搖!
就在王玄應充滿了幻想的時候,他突然感到地面劇烈的顫抖起來,而且,地面的顫抖越來越厲害了,他不禁轉頭,朝着這股震動的來源看去。
千軍萬馬之中,王玄應看不清楚後方的是什麼人,他還以爲,是荊王王行本安排的另一支軍隊。不過讓他疑惑的是,既然荊王安排了這支軍隊,爲什麼不是在隋軍的後方呢?他疑惑的轉頭,看了一眼荊王,正想說些什麼。
可是他忍不住的愣住了,只見荊王王行本的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從他的表情來看,這支軍隊顯然並不是他安排的。
在荊王王行本算計着楊浩的同時,楊浩也在算計着他。河北多馬,比起中原的僞鄭,楊浩自然是佔據了優勢。更何況,河南以平原居多,雖然也有山丘,可是總體來說,騎兵的威力仍在。
這支隋軍,是原李靖部的楊善會部。楊浩在渡河之後,順便帶上了他。在今日與鄭軍作戰之時,就做出了安排,讓他繞道而行,攻擊鄭軍的後方。
這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註定,楊浩就會取得勝利,或者說王玄應失敗。如果,楊善會的軍隊再晚上半個時辰,不,哪怕是一刻鐘,恐怕整個戰場的形勢就不同了。
這個時候,鄭軍的兩翼已經離楊浩的所在不足兩裡了,雖然這兩支鄭軍騎兵並不多,總計不過兩千餘,可是這個時候,兩千騎兵的戰鬥力還是非常恐怖的,尤其是剛剛加入戰場的生力軍。楊浩就算想要撤退,恐怕在騎兵面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旦被鄭軍騎兵纏住,隨後的大部隊趕來,楊浩必定陷入苦戰。
這個時候,他已經準備親自帶兵,朝着鄭軍的中軍衝擊了,這樣的話,或許還有一搏的機會!
雖然楊善會是楊浩安排的一支奇兵,可是他等待了許多,也不見楊善會的出現,心中已經有些懷疑楊善會是不是遇見了什麼麻煩。
正在楊浩焦急的時候,楊善會帶領的三千騎兵已經勢如破竹的殺入了鄭軍的後軍,一時間,鄭軍的陣容變得大亂,他們根本想不到會有一支隋軍出現在他們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