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侯棠和連修走到北門口的那間客棧門前,侯棠看到那門前有很多乞丐蹲着,都蜷縮在牆角,衣服破破爛爛,面前放着一個殘破的小碗,似乎在討飯。

而且是好幾個乞丐一起蹲着,侯棠看着有些於心不忍,那些乞丐看到侯棠和連修,立刻露出了祈求的目光,侯棠可憐他們便對連修說道,“去給他們點錢吧,這麼看着也挺可憐的。”

連修沒有說什麼,從懷裡掏出幾個碎銀往那碗裡一放,那幾個乞丐立刻像見了活菩薩一樣,似乎一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錢,立刻排成一排跪在地上直磕頭。

侯棠一揮手說道,“別謝了,拿着去買點東西吃吧。”

隨後就往客棧裡走了去,但是果然只有一間房間,侯棠倒是並不介意,她對上連修詢問的目光說道,“沒事,就一間好了。”

然後二人便走上了樓梯,那古老而泛着腐朽陳舊味道的木梯,會發出脆脆的響動。

侯棠一進房間便往牀上一躺,彷彿全身骨頭都散了架子一般,嘴裡還不停的默唸着,“累死了,我要散架了。”

忽然侯棠注意到了客棧的桌上放了一個花瓶,看似是上好的白瓷,不過似乎放了些日子了。

她有些好奇便起身去摸了下那花瓶,摸上去有些積灰,她將手指在那花瓶邊上劃了一圈。總覺得哪裡眼熟,忽然她想到了,這花瓶似乎在她的英華宮裡也有一個。

她轉過頭說道,“你發現沒,這白瓷花瓶倒是和三年前你從邰業帶回來送給我的那個挺像的。”

“是四年前。”連修頭一低,劉海順勢滑落遮住了眼睛。

侯棠正盯着那花瓶仔細的看着,一時沒有聽清楚,她扭頭看他,“你說什麼?”

卻撞見連修那終年不變的慣性笑容和語調,“沒什麼。”

侯棠又有些不安的走了幾步問道,“來接我們的人爲何還沒有到,不如你出去看看。”

連修接到命令,便退出了房門往門外走去,似乎是打算去門外看看情況。

連修一走,侯棠才一下子發現這客棧似乎陰風陣陣的,總覺得有好多眼睛看着自己似的,她嚇得往牀上一跳,裹着被子,但是似乎越來越覺得陰森了,最後只好穿了鞋快速的朝門外連修離開的方向奔去。

“噠,噠,噠”整層樓都是侯棠拖着鞋的聲音,她一路跑出了客棧,卻半天沒看到連修的人,便往小巷子裡拐了拐。

連修走出客棧的時候,一樓的小廝正在算賬,只看到一個身材修長五官雋秀的男子從門內走出去,這種人不管走在哪裡都是相當的惹眼,卻總覺得有些奇怪。

後來才發現是那男子的神情和剛纔進來時候不太一樣,剛纔進來時是和一個女子一起,那時候神雖然平淡但是至少還帶着點人情味,此刻那小廝這樣看去只覺得那男子的神情冰冷徹骨,周圍一圈的空氣像結了霜一般,冷情之至。

連修一人走出了客棧,朝着小巷子裡走去,周圍剛纔那幾個被施捨過的乞丐此刻瞬時間看到連修像看到救星一樣,立刻圍了過來,嘰嘰喳喳說道,“恩人,再施捨點吧。”

“是啊,恩人,再給點吧。”

連修似乎聽得很不耐煩,他冷冷的說了一句,“閉嘴。”

連修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們,那幾個乞丐不由得脖子一縮,連修並不打算理睬他們,誰知有個乞丐拉住了他的袖子說道,“恩人啊,恩人別走啊。”

連修一瞬間眼中殺意驟現,他猛地一扯袖子,那乞丐立刻被他甩到了一邊,連修那雋秀的眉毛此刻已經蹙起,他帶着嫌惡的眼神冰冰冷冷的說道,“別碰我。”

那幾個乞丐坐在地上哀嚎,誰知這時一個小乞丐,一搖一擺的走到連修面前,嘟囔着一張小嘴扯了扯連修的袖子吸了吸鼻子說道,“恩人。”

連修的臉色已經難道到了極點,他的聲音被壓的很低很低,像是極度壓抑着自己的怒焰,他道,“我說了,別碰我。”隨即他一腳把那孩子給踢開,那臉上寫着厭惡,他討厭髒的東西,包括任何骯髒的人。

那小乞丐立刻被一個大乞丐給抱了起來,那大乞丐也忍不住罵道,“沒事對孩子出手做什麼!”

“吵死了。”連修聲音帶着讓人不寒而慄的陰冷。

那些乞丐都有些訝異,這個恩公剛纔明明還是一張心平氣和的臉怎麼此刻一轉身就變成這樣一個脾氣惡劣的人了,於是他們都縮在牆角不敢再踏出一步。

連修繼續走着,他一步步走出小巷子,雙眸帶着冷光的看着遠處,遠處正好是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正緩緩朝這裡走來。

連修他也一步步朝着那黑色衣服的男人走去,就在兩人越走越近快要對上的時候,連修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喊,“連修——”

是侯棠,她已經拖着鞋子追了過來,她撩着裙子一步一顛的跑了過來。

於是,就在那一瞬間,那黑衣人從連修身邊擦身而過,而連修,則是轉過頭微微一笑看着侯棠,口氣淡淡而輕鬆的說道,“你怎麼來了?”

侯棠終於氣喘吁吁的跑到連修身邊,她一邊抓着自己手臂上的衣服一邊彎着腰喘着氣說道,“別丟下我,那裡……那個房間,太恐怖了……”

連修露出一絲悄然無奈的嘆息,繼而又掛上了一貫的表情,帶着淡淡的笑意,“那夫人便跟着在下吧。”

侯棠看了看四周說道,“你有看到他們的人嗎?”

連修懶懶的往夕陽的方向瞥了一眼說道,“也許快了吧。”

侯棠一副不滿意的樣子說道,“那羣飯桶,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連修則是有點興趣的看着侯棠問道,“夫人這麼急着回去,看來是有大事要發生。”

侯棠翻了他一眼說道,“西夏大軍雖然暫時穩住了,但是北宛那邊窮追猛打着呢,雖然我倒是並不太慌了,但是還是要儘管回朝才行。”

隨後她又忍不住罵了句,“那羣飯桶,朕要革了他們的職!”

說完後她忽然覺得嘴邊微涼,原來是連修那雙略帶冰冷的食指貼在了她的脣邊,隨後他湊近她的耳邊,長長的頭髮順勢垂到了侯棠的胸前,他說道,“噓,夫人這種話在外面可別亂說。”

侯棠眨了眨眼,呆了一陣子直到連修拿開了手,她纔回過神,連修卻早已看向別處,侯棠這才吐了口氣道,“知道了,剛纔是朕,啊不對,是我一時疏忽。”

之後連修便往回走,他邊走邊說着,“夫人我們先回去吧,看來今日他們是來不了了。”

侯棠喪氣的說道,“果真是一羣飯桶。”

當兩人進入客棧的時候,那小廝又像見了鬼一般,他看到那男子此刻又換了一副神情,這人怎的那麼多變幻莫測的表情?

這種帶着亦正亦邪的風姿卓絕的感覺的美男子讓那小廝頃刻覺得自己穿越到了武俠小說中。

侯棠和連修走進房間,她看了眼地板說道,“勞煩你了,跟着我只能睡地板。”

連修倒是沒說什麼,他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侯棠些奇怪的問道,“天色晚了,你不鋪牀麼?”

連修垂了眼說道,“不了,你睡吧。”

侯棠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問道,“你不睡嗎?”

連修喝了一口水,那微微開啓一條縫的窗戶吹入夜風將他的碎髮一點點吹起又緩緩的落下,他的眸子明滅不定,映着窗外的萬家燈火,他道,“我不睡了。”

侯棠有些詫異,她幹眨了幾下眼睛,隨即說道,“你該不會是我讓你睡地板不滿意吧?”

連修身子生的修長,此刻他撐着桌面抵着自己的下顎,兩條腿交疊在一起,他歪着頭說道,“只要皇上貴體安康就行了,不用顧忌我。”

侯棠見他又是這一副君君臣臣的套路,便由他去了,她將被子一點點拉到自己的下巴下面,她知道連修明顯就是睡慣了明月樓,躺不慣這簡陋的客棧了。

隨即她問道,“隨便和我說點什麼。”

連修眼眸轉向她,“夫人要聽什麼?“

侯棠想了想便道,“就說說明月樓的姑娘好了,相國大人應該是瞭解的很。”

連修嘴角壓笑,但是還是能看到那種嘲弄的味道,他道,“夫人想要知道那裡的姑娘不如去問元椿,他最寵愛的三房不就是明月樓出身的麼。”

侯棠往後一靠,被子裹緊說道,“看來明月樓的姑娘這一定是真不錯了。”

連修笑道,“不錯是不錯。”

侯棠一下子被激起了好奇心,她問道,“那你喜歡的女人是什麼樣的?”

連修眸子映着燈火的光輝,能看到搖曳的火光,更加襯得那雙狹長的雙眼漂亮而雋秀,他悠悠的開口,“誰知道呢。”

這世間有兩種習性相同的動物,他們都習慣僞裝,他們都有着最險惡陰狠的內心,那便是狐狸和蛇。

但是當這兩種動物用人的角度去思量,世間卻總是狐狸居多,而蛇佔少數。

只因蛇比狐狸,多了一張會噬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