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祝雲滄在神火混元鼎中翻騰,他儘量讓自己靜下心來,以先天真力與無極玄功之力化解化解烈焰,但那陣陣灼熱卻讓他難以忍受——他畢竟還太年輕,定力不足。周身的衣着已被燒灼的破爛不堪,皮膚上的灼痛感讓他嘶啞咧嘴,但始終沒有叫出一聲。
在翻涌的熱浪之中,祝雲滄再一次發現,那顆巴掌大小的圓珠從眼前飄浮而過,火焰似乎根本無法燒化它。
“這寶貝……”雖然身體疼痛,但祝雲滄意識依然清醒。他捂住那顆寶珠,道,“你既然又回來了,與我這樣有緣,那咱們就一起抵擋這火焰吧!”說着,祝雲滄將那寶珠收入懷中,繼續在火焰中游弋。
不多時,他忽然發現,頭頂那一片火光之中竟開出一條裂縫,一縷光芒由裂縫中落下。
“祝雲滄,順着裂縫的光芒出來!”一個女音傳入祝雲滄耳中。
祝雲滄識得這聲音,對於他來說,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於是,不容多想,他朝那光明的源頭游去,不多時,便騰空而上,變作一縷光帶,再落定之時,早已站在了收藏神火混元鼎的小屋之內。
“混元鼎內,可還暖和?”見祝雲滄安然無事,伊采薇調侃道。
祝雲滄發現自己衣冠不整,穿着破爛,不禁有些尷尬,回敬道:“自然暖和的很,比之你們站在外面吹風受凍可是舒服多了。”
“既然如此,不如再進去試試?”伊采薇來到那神火混元鼎前,手觸鼎身,似乎要再次將它催動。
“你自己何不進去試試。”祝雲滄道。
“事不宜遲,有話不妨先離開此處再說。”一旁的吳逸荻開口道。
祝雲滄向吳逸荻行禮,道:“吳前輩,多謝相救,原來你們也來到此處。”
“你出門之時我們便跟上了。”伊采薇道,“早知道你不是那幫人的對手。”
“我……”祝雲滄惱道,“若非一時失誤……”
“你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吳逸荻揮手使出凝神虛影,道,“江湖人士之陰毒狡詐,斷然不是你這等耿直的年輕人所能招架的。此番,你可明白了?”
祝雲滄若有所思,最終卻只能微微點了點頭。的確,此事他本可不管,亦或者,發出傳音紙鶴至煉火教,便可算是仁至義盡,但他卻還是來了此地。他想救人,想幫助別人,不計前嫌。但最後卻險些遭遇毒手。
他想到了當年在劍崖關外六江聖帝所言說的一切:“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身影漸淡,人已在數丈之外。
此刻。
赤龍子的動作僵住了,手保持着伸入鼎內的姿勢。他的身後,石炎屍身橫倒。
那神火混元鼎中沒有絲毫的熱量,火焰已然熄滅,但熄滅的火焰之中,卻也沒有所謂的金丹,裡面空無一物,就算勉強說有,也是一堆毫無用處的碎屑、灰燼。
“怎麼會這樣?!怎會如此!”赤龍子失聲吼叫起來。
這時,屋子的大門被推開。赤龍子驚慌地向牆角靠去,幾乎跌倒。
端木藥仙緩步進門,身後是十數名百草宮弟子。
“嘖嘖嘖……”端木藥仙看了一眼石炎的屍體,道,“同門相殘,真實令人髮指。”
赤龍子顫抖着倚着牆壁,雙眼死死盯住端木藥仙:“你……你要做什麼……”
端木藥仙卻完全不理會他,緩步來到擺着那神火混元鼎的桌案前,向那鼎中瞧了瞧——他的身子實在太過矮小,即使是要看看那神鼎也顯得十分困難。
“怎麼?這就是你們囚禁祝雲滄的寶物?那祝雲滄人呢?”
“他……他已然逃走……”赤龍子顫抖道。
“呵呵,我就知道,憑你們的本事,只能如此。”端木藥仙冷笑一聲,轉過身,緩步向門外走去。
見端木藥仙已然來到小屋門口,赤龍子癱軟下去,他心下估摸對方已然無興趣再殺自己,故而放鬆了許多,跪地道:“多謝!多謝掌門不殺之恩,多謝掌門……多謝……”
然而,端木藥仙忽然頓住腳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身揮手。
瞬間,赤龍子已翻身橫倒在地,氣絕身亡。
端木藥仙冷笑一聲,道:“你若至少保持些氣節,我或許還可能放你一條生路。先殺同門師兄,轉而又像一條狗似的跪在我面前,呵呵呵,真讓人噁心。”說罷踏步離開小屋,對身旁幾名弟子道,“搜索煉火教周邊,尋找祝雲滄的蹤跡。”
“是!”有四人領命拱手離開。
“發出傳音紙鶴,”他又對另外一名弟子道,“告知天下人,煉火教內暗藏妖孽,我們已替天行道,繳清了煉火教妖衆,從此以後……”那端木藥仙的神色有些瘋狂與得意,“這世上,再無煉火教了!”
“是!”那名弟子拱手,開始施法。
且說那祝雲滄與伊采薇、吳逸荻早已御風飛行了數十里。
“祝雲滄,你看看,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無用功麼?”吳逸荻道,“你有心救他們,他們不領情。最後沒等那黎天燼出手,便死在了端木藥仙的手上。”
祝雲滄笑了笑,道:“至少我問心無愧,此番我若不來一趟,良心不安,我會更難受的。”
“爲了求取你心中的原則與安慰,你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吳逸荻問道。
祝雲滄道:“前輩,實不相瞞,晚輩小時候,有一位至親長輩曾對我說:人世間的萬生萬物,上至天神,下至螻蟻,性命都是可貴的。生命既然如此可貴,我想,上天或許也不希望無辜之衆受到戕害。”
“婦人之仁。”吳逸荻道,“上天根本就不會在意人類的性命。”
祝雲滄皺了皺眉。
“不過,這想法確實特別。”吳逸荻道,“我再問你,你果真沒有想過後果,若是你死於此地,被煉化成金丹,那煉火教掌門、長老得了此物,豈非要變作絕世魔王,豈非要害了江湖上更多的人?”
祝雲滄一時語塞。
吳逸荻道:“呵呵,年輕人閱歷尚淺。我本想,你在那神火混元鼎中多待一會兒,多受一點那火焰之苦,或許會想明白些,不想你到現在還是如此。”
“晚輩知錯。”祝雲滄只得說道。
“你知不知錯,我倒不關心。”吳逸荻道,“不過這種事,或許你定要經歷了真正的背叛,纔會明白。”
“真正的背叛?求前輩明示……”祝雲滄疑惑道。
吳逸荻看了看伊采薇,看了看祝雲滄,又望了望前方密佈的行雲,道:“但願你一輩子都不會遇上吧。”
一路上,三人都不在言語。
回到酆都城之時,那客棧已經開始開門接待客人,不過由於上次的紛爭,幾乎已經沒有多少人敢來客棧中住宿了。卻見那店小二無奈地坐在正廳之內,掌櫃與算賬夥計在櫃檯後愁容滿面,見祝雲滄等人回來,目光中彷彿帶着一絲怨憤,又帶着些許悲哀,彷彿在說:“你們可真害苦咱了。”
祝雲滄心有惻隱,但吳逸荻卻將他帶到後院,似乎早已看出他的心思,並不讓他多做逗留。
只因這一切皆是無奈。
祝雲滄定住了心神,對吳逸荻道:“前輩,沈芯翎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孤天溟從旁守候,多日精心調養。”吳逸荻道,“已經沒有大礙,只是最後還需要驅除那陰邪之力。”
“嗯……”祝雲滄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中取出在那神火混元鼎中尋得之寶珠,交給吳逸荻,道,“前輩,我先前在那神火混元鼎中尋得一物,靈力奔涌,觸之溫暖異常,似是陽氣大盛之物,不知……”
話還未說完,祝雲滄卻發現那吳逸荻的表情變得略微有些興奮。
“很好。果然!”吳逸荻拿着那顆寶珠,笑道,“果然這燃魂珠就在煉火教之中!”
“這?!”祝雲滄一驚,“這便是六件至陽之物之一的燃魂珠?”
“不錯。”吳逸荻道,“先前看見那石炎用他的佩劍與你交手,便感到那劍上力量非凡,又遠遠聽得他將那劍取名燃魂,想來恐怕便是以此珠煉製……卻不想他鼎中竟還有漏網之魚。”
“前輩的意思是,那石炎的佩劍便是用燃魂珠置於神火混元鼎中所鑄成的?”祝雲滄問道。
吳逸荻道:“必然運用了這一材料,不過也許在鑄劍之時出了紕漏,纔會在鼎中落下此物,你端的是運氣太好了。”
祝雲滄長長吁了一口氣,心想,這燃魂珠,差一點就被自己錯過了,但最終卻又飄浮至他的面前,果真乃是“緣分”二字不假。
“好了,不必多想了,你即刻去屋內休息調養,別以爲被玄火炙烤之後還能夠無事。若不靜心休息,怕很快便會真氣飛騰,內息大亂!”吳逸荻提醒道。
祝雲滄點了點頭,翻身離開,吳逸荻將燃魂珠與其他三樣至陽之物一柄收於廣袖之內,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