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村一二百人，總有從別村嫁來的姑娘和嫁去別村的姑娘。
前者去和孃家談，後者孃家去和她談，談的都是同一個話題：肥料！
可惜的是，那些人對菱寶一家卻沒那麼高的信任度。
最主要的是，產量翻倍，兩石變四石, 太匪夷所思了，尋常人都不會相信的。
“你傻啊你，人家說什麼你都信？聽爹孃一句話，那可是糧食，經不起糟踐的，勸着點你公婆，別搭進去了！”
“不是, 爹孃, 我沒騙你們, 菱寶也沒騙我們，我親眼看見的，真有那麼多！”
嫁去北河村的姑娘，當然，如今已經成了兩個孩子的娘，見父母不相信，還反過來勸自己，她真是急的跺腳。
她嘴皮子都快說破了，才勸的她爹孃決定拿出十畝地用新肥料，就這還不情不願的。
算了算了，孩子也是好心，大不了到時候留着自己吃。
年輕的婦人嘆了口氣，要不是程秀才家已經把大部分小麥賣了錢，她準得把人拖過去親眼瞧一瞧！
這樣的事不在少數，連自己閨女勸着都費勁，更何況是官府呢。
不過尚縣令不急, 能勸多少勸多少。
北河村全部人家都要用，等來年整個村產量翻倍, 必然會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就容易多了。
必須確認是都管用，而不是個例，不然本來算是他的功績，也得變成他的不是。
尚縣令揉了揉眉頭，朝着書房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他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在這？”
看見他，尚夫人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邊走過來邊說：“老爺回來得正好，靜嫺想看一本叫什麼《雪後樓記》的書，我想着老爺您這應該有，可我看了一圈都沒看見。您快給找找，不然靜嫺那丫頭指不定怎麼鬧我呢。”
尚縣令哪有時間管這些小事，揮手之際想到菱寶，改了口：“我找找吧。”
尚夫人溫婉笑道：“哎。”
《雪後樓記》不像《論語》《孟子》那樣是讀書人必讀書籍，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這本書，尚縣令記得自己有，但也許久沒翻動了，還真找了好一會兒。
“這書這麼偏, 靜嫺打哪兒知道的？”
尚夫人笑道：“這我還真不知道, 這丫頭現在讀的書我可看不懂，都是和菱寶學的。”
一聽菱寶，尚縣令注意力便被轉移，說道：“多看點書也好。”
說不準也能像菱寶那樣琢磨出個什麼東西來。
“是，我也這麼和她說的。”
尚縣令把書交給她，同時還說了一句：“以後再找什麼書，先和我說，我來找。”
“那敢情好！”尚夫人道別，“那老爺你忙，我就先回去了。”
“嗯。”
尚夫人拿着書，轉身離開，她眉眼柔和，動作輕緩，像一汪水，是那麼的善良無害。
一直走到自己院子裡，尚夫人才不着痕跡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緊張地舔了舔嘴脣，手中的書因爲她無意識捏緊而多了些褶皺。
看來下次想去他的書房，是不可能了。
尚夫人眉睫微垂，陷入沉思，她得想想其他辦法才行。
肥料的事瞞不住高先青，更何況也沒想瞞。
他知道糧食對於百姓來說有多重要，所以得知新肥料直接讓產量翻了個倍後，就一直等着菱寶他們上門了。
“.對啊對啊，真的有那麼多！”菱寶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給高先青講述收麥時的事，“當時房間都堆滿了！”
高先青聽得如癡如醉，懊惱地拍了下大腿：“你們應該和我說一聲的！”
他若是知道，說什麼也得親自去看一眼不可！
現在想看也沒辦法了，都賣了，金燦燦的麥子換成了白花花的銀子，哎呦喂！
程仲謙程昀從來沒從高先青臉上看到過這麼明顯的、除了不苟言笑之外的表情。
好在明年還有機會，也算是個慰藉吧。
程仲謙發現，今天他向高先青請教問題的時候，高先青態度平和，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形容不出來的詭異，看得人寒毛直豎，如芒在背。
程仲謙甚至以爲是自己的課業完成的太差，高先青在蓄力，打算再罵他個狗血淋頭。
目露讚賞的高先青：“.”
幸虧他不知道，不然絕對要滿足程仲謙。
但他不知道，所以看程仲謙還蠻順眼，若是別人得了這肥料之法，大抵是不願無償貢獻的。
天下百姓如此之多，將法子當做商品，能賺不老少呢。
告別高先青後，菱寶和程昀程仲謙準備去官府買牛。
俗話說得好，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拉犁耕田是件非常耗費體力的活，每每這個時候，程仲謙父子三個都是輪流上場，就這還累的腰痠背疼，沾了枕頭就睡。
而且效率太低，很難做到精耕細作。
爲此，他們開了個小家庭會議，商討過後，一致通過，畢竟好不容易賺了點錢嘛，當然得對自己好一點。
不過他們也沒有因此大手大腳，畢竟他們家雖然這次收入高，可他們家支出也同樣高！
不說筆墨硯，單說紙張，稍微好點的紙便要一張七八十文了，先前家裡沒錢，程仲謙用的是最普通的印書紙，十文錢能買五張。
可這東西用的忒快了，程仲謙幾乎每天都要買新的，因爲不僅他要用，底下四個孩子也要用。
說句不好意思的，謝無恙都支援過許多張。
現在的程仲謙深刻認識到讀書的重要性，是決計不肯在這方面苦了孩子的。
程錦倒是有錢，他又不是被流放來的，可老子還在就要花甚至還沒及冠的兒子的錢，這是非常丟人的事！
官府的人現在大多數都認識程仲謙，聽說他來買牛，連忙把人迎了進去。
“程秀才，這頭就不錯，這頭母牛已經三歲多了，可以幹活了，脾氣也溫順，將來還可以下崽兒，等老了也可以賣掉，還不用再花錢買一頭牛，蠻划算的。”
程仲謙點了點頭，卻沒說要不要買。
“菱寶，你想買哪頭兒？”
小吏多看了一眼菱寶，沒忍住問：“這就是琢磨出新肥料的小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