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晞知道蘇茉問這句話的意思。
表面上問的是稱呼，其實蘇茉是在問：這個要交給齊王的白綾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白綾是真的，我夫君已經確認過，是裴皇后的親筆，”她對蘇茉道，“我們只要將白綾交給齊王，便可真相大白。要不然我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來這裡呢。”
蘇茉點了點頭道：“月晞，其實我來的路上心裡還是挺痛恨蕭濯的。他設埋伏傷了父王……”
沈月晞臉一紅，連忙低下頭。
幸好蘇茉之前在京城，剛到這裡，還不知道設計燃燒彈的人就是她。
“李夫人告訴我蕭濯是北珩的兄長時，我真的不敢相信。”蘇茉拉着她的手，“既然他們都是父王子嗣，那這些都是誤會，我們儘快解開便是。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她本來就很喜歡和沈月晞一起研究熱氣球，但兩軍動輒交戰，她總是找不到太好的機會。現今只要齊王確認白綾爲真，那雙方就沒有再戰鬥的理由，以後她就可以隨時來找沈月晞玩了。
“我也這麼想，”沈月晞擡起頭來，“狼牙隘口那裡形勢危急，我們要儘快將白綾交給齊王。”
蘇茉問道：“我去把白綾交給北珩，讓他轉交給父王不行嗎？”
蕭北珩守在齊王牀前不肯動地方，而狼牙隘口那邊大炮已經就位，炮彈正在往那邊運。這邊已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
“我們進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沈月晞拉拉夏蘭的袖子，兩人從暗處出來，又回到蘇茉所在的帳內。
蘇茉好奇地道：“月晞，你在國公府平時都學的什麼呀，怎麼連這種街頭騙子的手法你都表演得這麼像？”
兩人進入內帳一瞧，蘇茉正坐在牀中間，雙手抱膝，在那裡撅着嘴生氣。
蕭北珩心懷鬼胎，他看見白綾的一剎那，絕對會馬上毀掉的。白綾只能親自交給齊王，決不能經過蕭北珩的手。
小香正好從後帳跑出來，見她們兩人回來了，面露喜色道：“正好，你們先照看一下主子，我要去找大夫。”
沈月晞看向小香的身後，沒發現蕭北珩的身影，不禁大失所望，自言自語道：“難道是蘇茉表演得不夠疼？”
蘇茉見她說得如此嚴重，露出思索的神色：“說的也是，那要怎麼辦呢？”
蘇茉道：“什麼法子？”
“我來示範，你看着。”
“不行！”沈月晞脫口而出。
論這個她熟。當初被蕭北珩軟禁的時候，她就耍過這招，還真騙得冷霜相信了。如今故技重施，一會兒聲音高，彷彿疼得很厲害，一會兒又聲音微弱，彷彿已疼得精疲力盡。
沈月晞和夏蘭目送小香離開，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蘇茉這種叫法，不像是疼，倒像是手被針紮了那種叫法。這樣的程度怎麼可能叫回來蕭北珩呢。
但這些話她不能對蘇茉明言。無論蕭北珩怎麼陰險，她要是真傻乎乎地對蘇茉說蕭北珩如何如何壞，蘇茉不但不會相信，恐怕還會開始懷疑她搬弄是非。夏蘭之前對蘇茉說了蕭北珩殺死冷霜的真實情況，蘇茉不還是和蕭北珩過得好好的。
蘇茉愕然道：“我從來沒裝過生病啊，生病要怎麼裝？”
不一會兒，就聽營帳內蘇茉哎喲哎喲地叫起來。侍女小香慌慌張張地掀開帳篷的簾子跑進去，邊跑邊喊道：“主子怎麼了，主子怎麼了。”
她出身名門，從小到大一直四平八穩，還從未耍過這種欺騙的手段。
說完沈月晞站起來，往牀上一撲，一邊翻滾一邊哼唧起來，裝出疼得不行的樣子。
兩人等了片刻，卻見遠遠的小香又獨自跑了回來。
她在心裡斟酌了一番，終於找到了個解釋得過去的理由。
看來她得親自示範才行。
兩人隔案對坐，雙手托腮琢磨辦法。
“這白綾是裴皇后親筆所寫，只有齊王本人才能辨認，你夫君又不認識裴皇后的字跡，萬一他不相信，毀掉白綾怎麼辦。”
沈月晞搓搓雙手道：“就裝作肚子疼罷，這個最簡單。你就一邊叫，一邊捂着肚子在牀上滾。”
聽得裡面蘇茉隱約說了兩句，小香又急急忙忙跑出營帳，向位於大營中心的齊王所在跑去。
沈月晞把五指攏成拳頭放在嘴邊咳了一下，說道：“自打和蕭濯在一起後，什麼都得學點兒。”
蘇茉似懂非懂，雙手捂着小腹，皺起眉哎呦哎呦叫了兩聲，擡頭道：“你看這樣行嗎？”
小香都去找大夫了，不是說明蘇茉演得很像麼。連小香都信以爲真了，爲何蕭北珩不肯回來？
蘇茉捂嘴笑道：“那我差不多學會了，你和夏蘭去準備吧。”
她大概能猜得出，蕭北珩爲何一直守在齊王身邊寸步不離。
現在外面天已黑下來，加上蘇茉來到這裡，軍營內開始有侍女走動，她們兩個出去便不會再惹人懷疑。兩人趁黑出了帳篷，等在一邊。
沈月晞將裝白綾的袋子收好，出了內帳。夏蘭正等在外面，兩人一同來到外帳門口，悄悄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面。
“你裝作生病，讓侍女去通稟蕭北珩回來看你。我和夏蘭便趁機進入營帳，把白綾交給齊王。”
夏蘭看向沈月晞道：“主母，現在要怎麼辦？”
夏蘭點頭道：“主母放心。”
紀雲燕劍術高超，神出鬼沒，蕭北珩拿她沒轍，唯一的辦法就是守在齊王跟前，不讓紀雲燕靠近齊王。其實人家紀雲燕早回西涼了。
當初紀雲燕偷了梅黛的信，肯定也知道了蕭濯的真實身份。蕭北珩以爲燒掉了梅黛的信和假白綾，就死無對證，但紀雲燕卻是知道內情的人。
沈月晞覺得不像，搖了搖頭。
不知道用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來形容他合適不合適。
“當然沒有。”沈月晞一骨碌坐起來，整理了下衣裳，“這不是在教你嘛。”
沈月晞想出個主意：“我有個辦法，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說話間，小香已經匆匆忙忙跑進蘇茉所在的帳篷裡了。
蘇茉驚訝地張着嘴，看了半晌方道：“月晞，你不會是真的肚子疼了吧？”
沈月晞低聲對夏蘭道：“等下只要看到蕭北珩來這裡，我們便立刻去齊王的帳篷。齊王的侍衛應該都認識你，你走前面。這樣我們就能進入齊王的帳篷。”
“怎麼了，”沈月晞來到牀邊坐下，“蕭北珩爲何沒回來？”
“我讓小香去告訴北珩，說我肚子疼得厲害，可他卻……他卻不肯回來，”蘇茉眼中噙着淚，擡頭看向沈月晞，“就讓小香捎回來一句話。”
“什麼話？”
“多喝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