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買馬
“你說多少?”
沈月晞停下腳步,瞪着一雙亮晶晶烏溜溜的眼睛,不相信地看着馮章。
馮章被她看得都口吃起來,說道:“估計最……最少也得四……四……四十兩吧。”
兩人出了馮家,沈月晞和馮章提起兩日後就要離開這裡,需要買馬的事情。馮章告訴她買一匹馬至少要四十兩白銀,把她嚇了一大跳。
“怎麼可能這麼貴啊,四十兩!”沈月晞一邊說,一邊心虛地摸着自己懷裡的銀子。
只有三十兩出頭,加上林娘子給的二兩,一共三十二兩十五文。
馮章梗着脖子道:“裴娘子,這還是最低價了。稍微好點的馬,都得上百兩銀子。公子說過,如果是日行千里的神駿,百兩黃金恐怕都買不到。”
“不要那麼誇張,就是拉個車而已啦,用不上駿馬。”
“對呀,所以才說四十兩。”
“那也太貴了啊,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他意思是這匹馬是他買的?
“我娘說過,孫老頭買這匹馬的時候,”馮章乾脆出聲解釋,“我還沒出生呢。”
馮章也不客氣,擡手就想推門進去,說道:“孫老頭,你家那匹老馬不是要賣嘛。”
孫老頭走到馬跟前,擡手拍了拍馬脖子,說道:
“這馬我當年可花了重金買的,性子烈,咳……要不是急着用錢,我絕不賣,有感情啊……你看這毛,主要我這幾天咳嗽,沒顧得上打理……”
沈月晞眨巴眨巴眼,點了點頭。
馮章轉頭看向沈月晞,說道:“裴娘子,孫老頭說的是實話。”
“三十一,不賣我就和馮大哥去縣城了。”
沈月晞怕馬尥蹶子踢她。就站得稍微遠點看。
得挑毛病,沒毛病也得找出毛病來。好歹砍砍價,不能人家說多少就給多少。
沈月晞覺得有戲,擡頭道:“三十!”
“馮大膽你小點聲,別嚇着我的馬。”
見馮章也露出怒氣來,孫老頭臉上閃過幾分不自在,乾咳了一聲,解釋道:
“上次拉貨有點累着了,你買回去吃兩副藥就好了……這樣,三十六兩銀子吧,算我出四兩藥錢。”
“先到孫老頭那裡再說,和他聊聊,也許能講下價格來呢。”
不會走到半路就死掉吧?
沈月晞一時沒明白什麼意思,疑惑不解地望向馮章。
“這馬是生病了吧?”她皺眉看向孫老頭。
“成交,我買了!”
“來回四十里。”馮章老實回答。
“一上午四十里,下午隨便走走也四十里,晚上再走點,一百里沒吹牛吧?”
“哎,裴娘子你別急。這馬是老了點不假。但一天走個上百里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話音未落,孫老頭已經舉手喊道:
馮章笑呵呵地道:“裴娘子,我去叫門。”
如果把這匹馬比作一個人,就是年老體衰加上營養不良。
關於馬匹的壽命,她也略知一二。這馬妥妥的老頭一枚。
沈月晞低頭一掰手指,一天一百里的話,大概五天就能到北疆邊關。考慮到馬還拉着一個車輿,這個速度也還可以接受。就是這個孫老頭看起來有些靠不住,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她擔憂地對馮章道:“馮大哥,要不我們去縣城……”
“快進來。還好你們來得早,不然我就要拉城裡去賣了。”
馮章倒是沒忽悠,這家確實有匹馬。
沈月晞一怔,馮章外號馮大膽?
院門開了一道縫,探出個戴着舊氈帽的腦袋來,是個六十上下的老頭。一雙綠豆眼滴溜溜地亂轉,先是瞟了馮章一眼,又將目光落在後面的沈月晞身上。
沈月晞跟在馮章後面,進了孫老頭家的院子,一眼便看到了拴在一株棗樹下的馬,正低頭在那裡拱槽。
馮章不動聲色地彎曲一根手指,指了指他自己。然後又指了指馬。
這匹黑馬瘦骨嶙峋,脖子的鬃毛亂糟糟地,頭沒精打采地垂着,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草。連身上肋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孫老頭卡在門口不讓他進,說道:
“你可別進院子,我的馬不禁嚇,一受驚就拉稀。等會兒我就趕車去縣裡賣了。”
三十六兩也不夠呀,而且這匹老馬還生着病,不能就這樣上路,必然要找獸醫醫治,這樣一來她手頭就分文皆無了。
馮章圍着馬繞了兩圈,對孫老頭道:“這馬都瘦成這樣了,能拉得動車嗎?”
馮章就比蕭濯大一歲,也就是說這匹馬至少買了二十一年了。還得加上買的時候它也不小了。估計奔着三十歲去了。
沈月晞看不懂馬,就歪頭悄悄問身邊的馮章:“馮大哥,這馬他什麼時候買的?”
“三十太低了,不賣!最少也得三十三……”
“那賣多少?”沈月晞也不囉嗦,直接看向孫老頭。
孫老頭把胸脯拍得啪啪響:“馮大膽你別瞎說,我這個月初早上去縣城拉貨你是看見的,不到晌午就回來了。來回多少裡?”
孫老頭見她還是不吱聲,臉上現出着急的神色:“三十四!要還是不想買,我就趕到城裡去賣了啊。”
沈月晞不吱聲,低頭盤算。
鄉下的大門一般極少關上,大白天也都是不上鎖的。但是這家大門卻是關得嚴嚴實實。但馮章嗓門大,隔着大門喊了一嗓子,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一個老頭子的聲音:
孫老頭看向沈月晞,綠豆眼轉了轉,忙不迭地將院門打開,臉上堆起笑來。
“三十二,實在是不能再……”
她原地躊躇了片刻,毅然擡腳向黑馬走去。
“馮大膽,大下午的,你跑我這裡來喊個啥勁?”
大梁村裡除了這個孫老頭在賣馬,其餘人家有騾子之類的,但是都是非賣品。真要想有的挑,就得去縣城。
把她當傻子忽悠吶?
“去啥去,給你找買主來了,”馮章錯開身,指着沈月晞,“裴公子夫婦行商路過咱們這兒,遇到了山匪。如今要回家,正好缺一匹馬車,你不是正好都有嗎。”
她小心翼翼走到黑馬跟前,立刻就聽到馬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和粗重的喘氣聲,極不平穩,跟得了氣管炎一樣。
兩人一路爭論,走到村子盡頭一戶農家院子門口。還沒到門口,一股馬糞味道就順風送進沈月晞的鼻子裡。她下意識地擡起袖子擋住鼻子。
“不是不讓我進嗎,”馮章一邊招呼沈月晞,一邊還不忘記懟孫老頭,“你不怕你的馬拉稀了?”
孫老頭伸出四根手指:“裴娘子若是誠心想買,我也不多要,四十兩。”
孫老頭嘿嘿一笑,說道:“怎麼可能,我的馬好好的。剛是怕你大喊大叫,吵醒我老伴。”
沈月晞嚥了口唾沫,兜裡錢不夠。
就像馮章說的,一匹馬最少也得四十兩。這匹馬雖然老了,生着病,但人家也只賣三十二兩,可以了。最重點的是她有三十二兩。
銀貨兩訖,馮章便去解繮繩。沈月晞朝正在看銀子驗成色的孫老頭露出笑臉:
“孫大爺,既然馬都賣了,那車輿留着也是無用,一併送我吧?”
孫老頭的綠豆眼一下子瞪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