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海邊。
蔚藍的海水輕輕拍打着海岸,沙灘上零星地散落着些許貝殼。陽光的照耀下,這些貝殼閃爍着點點光芒,似乎在向過往的路人招手。和煦的海風吹來,撩起了少女們柔軟的長髮,還夾雜着些許淡淡的鹹味。天邊,幾隻雪白的海鷗展開翅膀,閒適而自由地飛翔着。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楚大哥,快來啊,這裡的貝殼更漂亮!”夏芸似乎是第一次來到海邊,在前面歡快地奔跑着,一襲水綠色的衣裳猶如一道躍動的水波,充滿靈氣。而她的手上,已是捧着許多閃閃發光的貝殼。
熊楚跟在後面,剛想追過去,回頭看了看蘇雨柔,發現她卻是愁眉不展,依舊是一身鵝黃色衣裳,如風中綻放的丁香。
“雨柔,你怎麼了?”熊楚走了過去,道。
蘇雨柔的眼神有些感傷,道:“我曾經來過這裡一次。一年前,爹爹他從京城遷到這邊當官,我們一家人曾一起在這裡遊玩過。現在,海灘依舊,人卻已經……”
熊楚神色也有些悲慼,道:“雨柔,別難過,你看,現在我們不還是很好嗎?”
蘇雨柔勉強地笑了笑,她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海風輕撫着她動人的睫毛,道:“嗯,楚大哥,現在有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這時,夏芸回過身來,對蘇雨柔喊道:“雨柔,這裡還有很多貝殼,一起過來看看吧,很漂亮的!”
蘇雨柔看了看熊楚,熊楚也微笑着點了點頭,她也微笑着奔了過去,和夏芸一起蹲在地上有說有笑的。
熊楚在後面,看着前面的兩個身影,忽然覺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上天在他最困難失落的時候,讓他見到了這兩個女子,她們都曾爲自己險些喪命,她們都對自己充滿了愛——這個世間最爲珍貴的東西。
他忽然覺得,其實她們根本就是一個人。無論是誰,都已是他生命中最爲不可分割的部分。儘管他始終覺得,自己對夏芸,或許愛得更多一些。
他喜歡看夏芸無憂無慮的笑容。
“對了,楚大哥,我們來海邊找人,現在還沒找到嗎?”夏芸突然回頭看着熊楚,笑靨如花。
熊楚臉色微紅,連忙說道:“快到了。”
“如果沒有出差錯的話,老張頭兒子一家應該是住在這一帶。如果能夠找到他,至少可以將那件事確定是不是真的。”熊楚喃喃道,“高皋臨死前曾說倭寇會在十五有所行動,現在已經十三了,必須早點回到戚府,告訴李兄。”
“而且,那一天是李兄和花弄玉的大婚之日。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不會讓婚禮順利進行的吧。”熊楚的目光有些深邃。
走過長長的海灘,終於看見前方有一排排低矮潮溼的房屋。這時候正是正午,海灘上的陽光十分炙熱,可是這裡似乎陽光照射不進來。熊楚剛過來就聞到了一股陰溼噁心的潮氣,夏芸早就受不了的臭罵了幾句,便是蘇雨柔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而這幾戶人家的門口都掛着一張張殘破的漁網,看來都是這附近的漁民。
只是,這裡顯得特別的平靜,氣氛有些不尋常,竟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最前面一家門口,忽然一個跛腳的男子從家裡走了出來,手中還端着一盆水,倒了出來。
熊楚連忙上去,道:“這位兄臺,請問張仲是不是住在這裡。”
那又瘦又高的男子有些驚訝,看熊楚三人氣度不凡,竟一時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地道:“小人,小人就是張仲,不知幾位公子小姐找小人有何貴幹?”
他渾身已是瑟瑟發抖,看來十分害怕。
熊楚只道這人膽小怕事,連忙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你是張仲,你的父親是不是就是在樑府當差的老張頭?”
張仲一聽,立刻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哀求,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樑老爺和樑夫人絕對不可是我爹殺的,更與我無關,還請你們饒了小人吧。”
熊楚連忙將他扶了起來,道:“你放心,我們只是來問你幾個和老張頭有關的問題,不會爲難你的。”
說完,他又掏出了一些碎銀子交到張仲的手上,道:“這裡有些碎銀子,你先拿着。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爲難你的。”
張仲怔怔地看着那些碎銀子,然後說道:“多謝大爺,多謝大爺,大爺若是不嫌棄,就請到裡面坐坐吧。”
熊楚點了點頭,剛要走進去。回頭一看,夏芸卻還是站在外面,眉毛幾乎皺在一起了,她一手拿着劍,另外一隻手則是一直捂着鼻子,站在外面一動不動。
熊楚朝夏芸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一起進去,夏芸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似乎無論如何也不想走進去。這外面已是這麼難聞了,裡面肯定更加難聞。
熊楚嘆了一口氣,拉着蘇雨柔的手,道:“雨柔,走,咱們一起進去。”
蘇雨柔“哦”了一聲,剛想回頭看看夏芸,卻已是被熊楚拉了進去。
夏芸在後面跺了跺腳,拿着劍的手指着熊楚,捂着嘴巴喊了幾句,熊楚仍舊是理也不理。她也只好瞪了瞪熊楚,滿心不願地跟了過去。
果然,這裡面更是昏暗,潮氣更重,就連牆壁上都滴着水,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難以名狀的鹹味,似乎是汗臭味,又似乎有血腥味。這裡與其說是一個小屋,倒不如說只是一個洞,裡面幾乎沒有一樣東西是完好的,杯子上破了一個口子,桌子上覆蓋着一層油垢,便是熊楚所坐的凳子也是一高一低。
夏芸在一手後面捂着嘴巴和鼻子,一手捂在胸口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來似的。
熊楚嘆了一口氣,心想要夏芸來這種地方倒也是委屈了她,又對張仲說道:“張兄弟,你爲什麼看見我們會這麼害怕?”
張仲也嘆了口氣,道:“不瞞這位公子,自從樑府裡傳出我爹殺了樑夫人的消息後,我們一家就遭到人的莫名其妙的威脅。前幾天,我妻子帶着我的兒子回丈母孃家避難去了。我被人打斷了這條腿,走動不了,只好在這裡苟延殘喘。”
熊楚訝道:“是樑府的人嗎?”
張仲搖了搖頭,道:“我……我不知道。”
熊楚見張仲臉色頗爲難看,道:“張兄弟,你可知道你的父親會武功?”
張仲走到一邊,爲熊楚倒了一杯茶,說了一個“請”字,接着苦笑道:“怎麼可能?我爹雖然一直跟隨樑老爺,可是樑老爺從來都沒有教過他武功,就算教了,他又怎麼可能是樑老爺的對手呢。我爹他一生忠厚老實,又怎麼回去殺人呢?更何況,還是樑老爺!”
“我聽說以前,你的姐夫病重,你爹央求樑老爺借你們銀子,不知樑老爺借給你們沒有?”熊楚喝了一口茶,問道。
張仲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他緩緩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公子你還可以去問一個人。”
“誰?”
“一個死人。”
熊楚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