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玉兒一臉不解地看着前面,花弄玉的左肩,已是被一根利箭貫穿。
剛纔,就在剛纔的一瞬間,花弄玉舉刀落下的時候,一隻利箭突然從戚繼光的牀下邊飛出,花弄玉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本能般地往旁邊一閃,仍舊是被射中了左肩。
“年輕人,下次殺人的時候,最好不要想太多。就算只有瞬間的遲疑,也會被對手反敗爲勝。”戚繼光躺在牀上,喘着粗氣說道。
花弄玉伏在地上,捂着左肩,忽然,她聽見了腳步聲,她最爲熟悉的腳步聲。
她忽然顫抖了,她低着頭,不敢看他。
李亦白已是走到了花弄玉跟前,冷冷地看着她。
這時,樑玉兒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連忙躍到李亦白身邊,拉着他的手臂,不住地搖晃,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亦白你一定不會被這個狐狸精迷惑的,我就知道你都是假裝要和她在一起,就是爲了等她的狐狸尾巴露出來,對不對?”
李亦白轉過身,溫柔地對樑玉兒一笑,道:“玉兒,你先把我放開。”
樑玉兒一怔,她似乎很久都沒有看見李亦白對自己笑了,心中一動,立刻放開了李亦白的手臂。
李亦白依舊沉默地看着地上流血不止的花弄玉,忽然,他蹲了下去,撕下衣角一塊,竟是爲她包紮傷口。
花弄玉和樑玉兒幾乎同時驚訝地看着李亦白。
“你……你在幹什麼?她……她可是要刺殺戚帥的刺客,說不定,說不定她也是倭寇,你……你怎麼可以……”樑玉兒已是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然而,李亦白卻是沒有理會樑玉兒,而是繼續爲花弄玉包紮傷口,同時說道:“爲什麼?之前有很多次機會下手,爲什麼你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下手?”
“我……”花弄玉仍舊低着頭,只是瞥了一眼李亦白,神色有些慌張。
李亦白道:“過了明天,我們便能夠結爲夫妻,爲什麼?你再等一天都不行嗎?”
樑玉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李亦白,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她似乎想說些什麼,可仍舊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花弄玉的身子也是顫抖了一下,淚水不住地往下流。
“你回答我!”李亦白卻是抓着花弄玉的手臂,這麼大聲喊了一句,聲音在房間裡迴盪開來,竟是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悲傷。
花弄玉道:“我……我之前的確是有很多的機會下手,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一下手,那麼,那麼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見面了,我必須回到我的組織。所以,所以我一直向上面報告說找不到最好的時機,只是希望能夠在你身邊,能夠多陪你一會兒,哪怕是多一刻,我也覺得是值得的……”
李亦白閉上了眼睛,轉過臉去。
花弄玉接着說道:“可是,上面突然要求必須在這月十五之前動手,我無法反抗,只能,只能在今天動手……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我欺騙了你,所以……我並不怪你。”
花弄玉臉上的淚水已是流了下來,接着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昨天。”李亦白道。
“昨天?”花弄玉臉上先是一陣奇怪,隨即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你難道知道那件事?”
李亦白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的確是知道那件事。我之前曾是樑家的書童,無意間曾經看到過樑叔的那本消失的日記。我已經知道了十年前地那件事,但我也知道這件事太不光彩,所以從未對人提起過。後來,樑叔等人相繼遇害,那本日記也在藏書浩如煙海書房裡憑空消失,我就猜到這件事可能和那個胸口有梅花痣的女孩有關。本來我就有些懷疑你,然後昨天……我便知道了。”
花弄玉神色悲慼,苦笑一聲,道:“原來,原來你昨天之所以和我……就是爲了這個,哈哈,果然是爲了這個。”
李亦白沉默了。
這時,樑玉兒卻是跳了過來,指着李亦白,道:“李亦白,你……你已經和這個女人……可是……你……我……”她似乎根本不敢相信李亦白所說的,越說越說不清楚。
李亦白卻忽然站了起來,看着樑玉兒,就這麼久久地看着她。
“你……你幹什麼?”樑玉兒茫然問道。
李亦白道:“玉兒,我……我恐怕不能夠遵守我們的諾言了。”
樑玉兒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她看了看李亦白,又看了看花弄玉,喃喃說道:“你……你該不會對她真的……”
花弄玉也是一驚,擡起頭看着李亦白。
李亦白這時又蹲了下來,對着花弄玉溫柔一笑,道:“弄玉,我們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那裡沒有權謀,沒有詭計,只有你和我,怎麼樣?”
李亦白的眼睛彎得好像一輪新月,花弄玉已是看得癡了。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花弄玉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期待。
李亦白摸了摸花弄玉的秀髮,真切地點了點頭,道:“那你願意嗎?”
花弄玉的眼眶溼潤了,她的嘴脣動了動,忽然卻是驚恐地喊出了“不要”這兩個字。
樑玉兒眼神中帶着憤怒和仇恨,袖中一把短刀已是如驚鴻一般陡然揮出。
“嘶!”
白衣上,鮮血不住地滑下。
花弄玉的眼中滿是痛苦和悲傷,她扶着李亦白,失聲道:“李郎,李郎你沒事吧?”
李亦白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小腹上的那把短刀,看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樑玉兒,道:“玉兒,玉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可是你……”
“哈哈哈……”樑玉兒放聲大笑,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笑的更大聲些,她指着李亦白,笑疼了肚子,也笑出了眼淚。
笑聲在這房間裡久久地迴盪着,沒有人知道爲什麼樑玉兒要這麼笑,也沒有人知道樑玉兒究竟是在對誰笑。
“男人總是以爲他們比女人聰明,所以他們認爲可以隨意地踐踏、隨意地拋棄女人,所以你們必須去死!因爲你們必須爲你們的愚蠢付出代價!”樑玉兒狂笑着說道。
“玉兒,你爲什麼要這樣?”李亦白不解地問道。
然而,樑玉兒卻似乎沒有聽見,只是看着花弄玉,笑道:“對了,還有你,弄玉姐姐,如果沒有你的話,或許一切就不會這麼順利了。我總該是要好好地謝謝你的。”
李亦白目光一轉,看着花弄玉。
“李郎……對不起……”花弄玉低着頭,喃喃道。
窗外,有風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