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楚大駭不已,連忙收劍,可是劍已經刺進了樑玉兒的身體。
剛纔,樑玉兒竟是放棄了手中的刀,而這,任何一個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她居然放棄了抵抗,任熊楚那一劍刺中自己。
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熊楚更是弋陽劍一抖,長劍脫手,連忙上前扶住樑玉兒,道:“樑姑娘,你……你這是爲什麼?”
“我知道我自己是沒有機會活下去了,與其被你們殺死,倒不如自己了斷。”樑玉兒笑道,往李亦白那邊看了一眼。
“可是……我……我實在是對不起你。”熊楚道,“我或許可以及早預料到的……”
樑玉兒沒有說話,她只是看着李亦白。
李亦白也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抱着樑玉兒,道:“玉兒,對不起你的,是我……”
樑玉兒淒涼一笑,道:“這麼多天來,總算這是你第一次抱住我了。”
“咳咳……”
李亦白的胸口已是染上了鮮血。
“對……對不起……”樑玉兒喃喃道。
“我……我現在帶你去找大夫。”
李亦白麪色焦急,剛想抱起樑玉兒,卻被樑玉兒攔下了。她臉色蒼白,竟是支撐着站了起來,道:“你們……你們真的是很聰明,我……我實在是有些後悔了……或許……本來,如果我之前沒有偷偷看那本日記,就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會遇見安倍他們加入他們的組織,更不會和你……咳……反目成仇……或許,我們本來還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打賭,或許,你現在已經娶了我了……咳……”
李亦白的眼眶有些溼潤了,他道:“玉兒,你別說了,是我辜負了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伸手扶住了樑玉兒。
樑玉兒嘴角有些抽搐,她忽然抱住了李亦白,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我雖然輸了……可是……你們……也別想贏!”
那個“贏”字剛說完,李亦白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他連忙回頭望去,卻是樑玉兒原本抱着李亦白的手上那把短刀已是飛了出去。
原來,剛纔樑玉兒趁自己倒地的時候,竟是偷偷將短刀藏進了袖子裡,然後當衆人以爲她在悔恨的時候,卻是瞬間再次出手。
熊楚、蘇雨柔甚至是花弄玉,他們都眼睜睜地看着那把短刀飛向了牀那邊,刺向了那個人,因爲他們實在是沒有反應過來。
至於李亦白,他仍舊被樑玉兒緊緊地抱着。
牀上傳來一聲驚呼,鮮血已是染紅了被褥。
這一次沒有奇蹟發生,也沒有人能夠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登場,救下這個關乎東南半壁的人物。
“嗖!”
一道耀眼的煙花突然從房間裡竄了出去,直飛上天,劃破了這個沉寂荒蕪的夜空。
衆人都眼睜睜地看着樑玉兒,看着她緩緩沿着李亦白倒了下去。
她那白皙的手指仍舊彎曲着,她似乎仍舊想再多抱一下李亦白,再感受一下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溫暖。可是,她顯然已沒有了力氣。
“過不了多久,城裡的伏兵就會趕過來將戚府殺個片甲不留,我們在沿海等待的人也會立刻全面圍攻。你們……你們就等着死於我們的刀下吧。沒有了戚繼光,東南還有誰是我們的對手,哈哈哈……”
即使倒在了地上,樑玉兒仍舊是想盡力地笑出來,雖然那聲音太過淒涼。
但是,這次,沒有人再同情她了。
因爲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張牀,看着牀上的那個人,他的胸口已是插上了一把刀,他的神情依舊很從容平靜,他的臉上已沒有了蒼白之色,而是充滿了軍人的豪氣和偉岸。
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值得所有人敬重的軍人。
只有蘇雨柔,還在看着樑玉兒,看着她的神色愈加淒涼。
忽然,樑玉兒朝蘇雨柔這邊看了一眼,嘲笑般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對她不屑,似乎在爲她可憐,似乎,似乎在暗示着她什麼。
沒有人知道蘇雨柔現在在想什麼,她只是轉過了身去,擡起了一隻手,往臉上擦去。
“殺!”
蘇雨柔一驚,立刻回頭看着熊楚。
熊楚臉上也是一陣驚慌,想不到倭寇竟然這麼快就殺到了,聽聲音似乎似乎有千軍萬馬,現在根本抵擋不住。
“李兄,現在……現在我們還是趕快撤向戚家軍軍營,前去告訴陸忠將軍,讓他派兵過來支援。”熊楚對李亦白說道。
誰知,李亦白依舊是看着死去的戚繼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突然,他嘆息了一聲。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麼要嘆息。
已經奄奄一息的樑玉兒仍舊是猙獰地笑着,道:“你們……你們全部都該死!你們全部都要去死了,哈哈,李亦白,你……你終究還是要和我在一起的,終究是這樣的!”
“你還不明白嗎?該死的只有你!”李亦白突然大喝了一聲,拂袖轉身,白色的衣裳飄飄而起,如帶梨花,他的神色恬淡而倨傲,右手搭在胸前,眉宇間好似藏萬般機謀,雙袖裡猶如匿千軍萬馬,彷彿這轉身之間,不知多少檣櫓灰飛煙滅!
這赫然是東南第一幕僚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無與倫比的氣勢!
樑玉兒的笑容頓住了,她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了一絲驚恐。
“你們倭人難道都會說漢語嗎?”李亦白冷冷地說道。
“不……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樑玉兒口中不住地說道,忽然一個抽搐,臉上那帶着驚慌的笑容終於永遠的僵住了。
只是,她的眼睛,仍舊是張開着的,不甘心地張開着,似乎就爲了能夠看清楚房間外面的那個人。
那一陣震天動地的殺聲過後,天地間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一聲聲沉着而有力腳步聲緩緩而來。他的步子不算很慢,也不算很快,那是一種最爲完美的速度,似乎再往前一步,他就能夠殺人取命;而如果立刻停止,他也能夠立刻防守住來自所以方向鋒銳的箭鏃;他穿地應該不是普通的鞋子,普通鞋子應該不會發出這麼沉重的響聲;他應該是一個堅韌沉毅的人,就像是傳說中的大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熊楚緊張地看着房門,他實在不知道現在這種時候還會有誰會走進這裡,他實在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而李亦白,卻是理了理衣裳,神色肅穆而從容。
那個人一隻腳已經邁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