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今日第一次帶了點笑意,溫聲:“殿下,你喝了,很快就會好的。”
他不回答,只是喝,她叫他喝,他便喝;叫他喝多少,他便喝多少。
混沌的心裡,似是明白,這樣精心的照料是習慣的
伊人,昔日,便是這樣照料自己的。
唯有她,足以信任,不必有任何的堤防。
那是人生裡,一段最美好的日子,最沒有猜忌的日子。他本質上,是多疑而敏感的,總是糾結在一些前塵往事裡,對任何人,都不能抱以百分百的信任。唯有她
唯有幾度在生命最困難的時候出現的她,方能毫無芥蒂,毫無猜忌
如果是她一直在身邊,又會如何呢
可是,在忐忑不安中,不料,一切轉眼就成了過眼雲煙。
然後,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一邊喝,一邊皺眉,彷彿喝下去的不是水,而是那些陳年舊事,芳草斜陽,白紗翩然的少女,唱着神殿的靈歌,就算一個轉身,就算一個眉眼,都充滿着那種淡淡如煙霧的往事。
恍惚中,彷彿是逃生的少女站在斜陽古道邊,那樣淚眼朦朧地看着自己,久久地,悲哀地絕望,抽泣地說“殿下,再見”
殿下再見
碗移開,手也在移開。
彷彿內心裡一塊漏洞慢慢地開始破損。昔日,他都好好地遮掩着,埋藏着,深深地,誰都看不見了,就連自己也看不見了。但是,這手一移開,那破洞就遮不住了。
那是自己的,是自己的
是自己把她從神殿的囚室裡救出來。
是自己讓她的生命得到延續。
可是,憑什麼得到她的是父皇
憑什麼
彷彿那些積壓在胸口的往事,馬上就要爆炸出來,一邊是甜蜜,一邊是憤怒;一邊是溫馨,一邊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