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環之地中修建通天之路的工程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拜身軀強壯勝過人族的荒人奴隸的努力,建設的速度遠勝從前。
一千人的荒人奴隸當然不可能全部都堆在最前頭修路,會分出一部分在這條路上的各個部分運送材料和做着其他雜事,而人族的士兵也是分散佈置在整條路上,監視着這些孔武有力和野蠻的荒人奴隸。
殷河收到消息後,來到了內環之地與外界的邊緣地帶,和等待在這裡的季候等人見了面。
季候也沒有怎麼廢話,見面之後便遣開衆人,在兩人獨處時將自己前往神廟拜見大祭司,以及大祭司對如今修路的要求都說了一遍。
當聽到大祭司竟然要求將現如今的修路速度再提高一倍時,殷河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看了季候一眼後,默然不語。
季候“哼”了一聲,道:“你也不要這樣看我,這話就是大祭司說的,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改過一個字。”
殷河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很難辦,我怕做不到。”
季候有些煩躁地道:“當日我也是這樣對他說過了,當時大祭司他卻拿了神明旨意來說我,只說這是神諭,不可更改,一定要做。你讓我怎麼辦?”
殷河搖搖頭,轉過身子就走,同時口中道:“我應該是做不到了,你換個人來做吧。”
“喂!”季候吃了一驚,一把抓住殷河,瞪了他一眼,有些惱火地道,“你這小子,年紀輕輕的脾氣這麼大,話還沒說完呢,你作甚搞得要掀桌一般?”
殷河苦笑了一下,搖頭說道:“季長老,不是我不想幫你,這事我實在是盡力了。可是大長老坐在那聖城神廟中,隔了老遠輕輕鬆鬆地說了這種話,讓我們這些在前頭累死累活的人沒法做事了啊。”
季候皺了皺眉,低聲喝道:“慎言!”說着看了看周圍,見左右無人,這才低聲道:“不管怎麼想抱怨,都藏在心裡,不得在口頭上對大祭司不敬。”
大祭司在人族中地位尊崇,幾乎近於半神,雖然並不插手人族俗事,但若是真的開口了,那基本就是一言九鼎的態勢。
殷河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當下輕輕嘆了口氣,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季候沉吟了一會,隨後對殷河道:“這樣吧,大祭司既然已經開口了,又說是神明旨意,那我們當然不能違逆。你在內環之地中還是盡力修路,不管怎樣,還是要盡力快點修好,也不必太過體恤那些荒人奴隸了,該用就用,該……死就死。”
殷河默然,臉色有些難看,但過了一會後低聲道:“修路至今,荒人奴隸已死五十六人。但若是真要不顧一切拼命向前推進的話,一是,深入內環之地會有不可測的兇險,二是,太過激進,傷亡必定大幅上升,我怕這死亡人數大概要增加十倍。”
季候悚然一驚,愕然道:“居然會這麼多?”
殷河點點頭,道:“雖然是我的估算,但我覺得差不多會如此。如今我也是謹慎小心,儘量照顧這些荒人奴隸的性命,但就算這樣,意外還是不能避免,幾乎天天都會死人。而如果深入內環之地後,前頭必定更加危險,到了那時……”他苦笑着搖了搖頭,默然片刻後,道:“你再繼續去找這樣的荒人奴隸過來吧。”
季候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覺得多少足夠?”
殷河想了想,道:“再來三千人吧。”
季候臉色大變,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怎麼會要這麼多人?”
殷河道:“前途艱難,兇險莫測,我也是爲了確保萬一。”
季候臉色也難看起來,沉默半天后忽然“哼”了一聲,嘴巴里好像還罵了一句,道:“這都是什麼破事啊?”
殷河沒有應他,只是站在一旁。
過了一會後,季候點了點頭,對他說道:“這事你別管了,我自會安排,至於到底能不能抓來那麼多的荒人奴隸,”他苦笑着搖搖頭,道:“看運氣吧。總之,你現在就在那裡面好好修路,儘量修得再快一些,也免得我這邊不好向大祭司交代。”
殷河點點頭,道:“好。”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開了這裡,看起來是重新走回到那片神秘莫測、危機四伏的內環之地中去了。
季候站在他的身後,看着殷河的背影,搖了搖頭,面上有幾分無奈之意,皺眉沉思了一會後,也轉身離開了這裡。
通往神山的這條道路在每一天不停地向前延伸着,在荒人奴隸揮灑的汗水中,在周圍那些殺氣騰騰的人族士兵監視下、催促中、打罵斥責裡,這條路往前伸展的速度開始慢慢快了起來。
但與此同時,在這條道路上倒下的死人,也開始漸漸多了起來。
雖然還說不上是累累屍骨、白骨遍野,但丟棄在道路兩旁然後被這片詭異的大地所吞沒消失的屍骸,仍然爲這條路增添了幾分陰冷森然之氣。
殷河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帶領着這支隊伍,那些死去的人命似乎從不能打動他的心靈,也沒有讓他稍微軟弱過。他只是盡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儘可能地讓這些荒人奴隸不用枉死,但就算是這樣,這支隊伍中的荒人奴隸的數目在修路時間進入第三個月後,還是減少到了只有七百五十人。
一路之上,這條通天神路穿越過了衆多地形,包括之前從未經歷過的河流、深溝、沙海、丘陵和峽谷,也出現了許許多多大家都未曾遇到過的危險,不過唯一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再次遇到像黑魔螳那樣的金血恐怖魔獸,所以一路行來,傷亡人數其實還是比殷河心中所預想的要更好一些。
然後,在三月的某一天,殷河所帶領的這支修路隊伍,突然遇到了一片巨大的沙坑橫亙在他們的面前。
這個沙坑佔地極大,中間都是黃沙,如果要繞開,就要拐上一個極大的圈子,只怕沒有一個月都修不出來那道路。所以,沒有選擇的殷河只能帶着衆人進入了這片像是被禁錮在一個大坑中的沙漠一般的地方。
進入這座巨大沙坑後,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兇險出現,但麻煩的是,這裡的沙子十分鬆軟,腳踩上去很容易陷下去,更不用說在這裡修路橫穿過去了,真是難上加難。
殷河與其他幾個手下軍官商量了很久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好辦法,其實說是笨辦法更貼切些,就是仗着自己這邊人多勢衆,從後頭的森林裡砍下衆多樹木枝幹,堆疊到這塊沙坑中,先打好地基,然後再修路,如此才解決了問題,讓這條通往神山的道路開始繼續向前延伸。
只是道路到了巨大沙坑中間位置的時候,某一天突然吹來了一陣狂風,頓時黃沙漫天,鋪天蓋地,遮天蔽日,讓人無法視物。
好不容易忍到風沙過去,從那厚厚黃沙中鑽出來喘息的人們突然都呆住了,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周圍。
狂暴風沙捲走了許多沙子,讓他們周圍的黃沙流動流失,進而露出了一些被埋在黃沙之下的東西。
最開始,他們看到的是離他們最近的一具巨大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