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不如爲我們演上一段如何?”無心說道。
“好。”
說着,老叟就擺弄起了牽絲木偶,一舞一唱之間,甚是默契無間。
吳選一填飽了肚子,靠着葉易的肩膀,有些昏昏欲睡地看着木偶戲。
葉易也十分認真地看着這木偶戲,透着微動的火光,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一個靈感在他的心中滋生。
“真是精彩。”無心鼓着掌讚歎道。
“多謝讚賞。”
“這烘乾衣裳的柴火好像不太夠了,老先生不如把你的木偶給添上去。”無心一臉玩味地道。
聽到這話,老叟的臉色瞬間一變,厲聲說道:“你這和尚怎麼如此無禮?”
吳選一也是感覺一陣詫異,這是別人的珍視之物,怎麼可以說這麼唐突的話。
葉易倒是沉默不語。
“我這是爲你好,燒了她,解脫了她,也解脫了你。”無心又道。
“哼!你這和尚說什麼瘋話,話不投機半句多。”老叟一拂衣袖,滿臉的怒氣。
無心看着這老叟的背影,不屑地一笑,又望向葉易:“你也看出來了的。”
“看出什麼?我怎麼沒有看到?”吳選一看向葉易疑惑地問。
“你太虛弱了,所以沒有看出來。”葉易解釋着,“那木偶不是單純的木偶,上面附着人的靈魂,被強行鎖在了裡面,所以纔看起來栩栩如生。”
“我以前聽過一種傀儡術,將人活活的悶死在棺材之中,逼出死者的魂魄,在棺材上開一個小口子,將死者的精魄從小口導出,封在木偶裡,木偶的頭髮用死者的頭髮接上,身魂合一,木偶便栩栩如生,跟着人的心意而動。”無心道。
“好殘忍啊!”吳選一嫌棄地看了老叟一眼。
聽到無心和葉易之後的話,老叟卻反而平靜了下來,拿着身邊的木偶滿懷神傷地凝視了起來。
“你們只說對了一半。”老叟道。
“哪一半?”無心藝高人膽大地問,一點兒都不怕觸怒這個老叟。
“這木偶裡面的確是鎖着一個靈魂。”老叟小心翼翼地輕撫着木偶道,“不過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
老叟陷入了深深地回憶之中。
“我本出生官宦,我的祖上乃是當朝的國公,自小便是錦衣玉食,衆星拱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唯一的一點兒興趣就是愛看牽絲木偶戲,愛看也愛學,家裡人自然是不許我學這低下的玩意,可是拗不過我,只得隨了我去。”
“像我這樣的顯赫家族,家中各房自然是少不得明爭暗搶的,我看在眼中,並不在意,只隨得他們去,依舊做我的逍遙公子。”
“然而繁花終有落盡的一天,一日,家中來了一位遠方的表妹,她的父親病逝,只得投奔我家,家中那些長輩初見她,滿是熱情,宛如是自己的親女一般。”
“可天下哪有莫名的善意,只因她父親本是一方大員,驟然離世,留下了一大筆錢財於她,我家中不少人惦掛着這份財帛,表面上虛情假意,實際上卻尋着各種法子搜刮於她。”
“她一個弱女子,寄人籬下,只得虛以委蛇,這些也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一見她,只覺得好似前世三千次的回眸,才換的今生的一次相遇,一顆心被她緊緊牽住。”
“我常伴她左右,一來二去,漸漸熟悉了起來,她對我也是芳心暗許,可那時我滿心幼稚,成日裡只懂情情愛愛,哪裡曉得她在我家的難處,她心懷鬱結,又因有人暗中使着下作手段,漸漸地病倒了。”
“我懵懵懂懂,直到她奄奄一息之前才知曉了這一切,只是此時已經回天乏術,我只得暗中尋了一個術士,將她的靈魂寄託在這木偶之中。”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不久之後家族牽扯進宮中鬥爭,往日的輝煌和榮耀都成了過眼雲煙,一夜之間煙消雲散,我帶着木偶離開家門,靠着年少學着這一手牽絲戲,輾轉流離,混得一口飯吃。”
“雨小了,我該走了。”說完故事,老叟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廟外,起身說道。
“這麼晚了還有走嗎?”吳選一聽了他的故事正神傷感懷的時候,聽他說要走,有些意外。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着淅瀝小雨的夜晚是沒有月光的。
“無妨。”老叟道。
吳選一注視着老叟漸行漸遠的身影,恍惚間他佝僂着的身軀筆直了起來,身上的衣服光鮮亮麗了起來,眨眼的工夫,遲遲暮年的老叟變成了翩翩少年郎,在他的身邊還依偎着一道倩影,緊緊相隨。
你一牽我舞如飛
你一引我懂進退
苦樂都跟隨
“那是他心心念唸的那個女孩嗎?”吳選一回過頭看着葉易問。
“是的!”葉易點了點頭。
“他怎麼會?”吳選一問。
葉易往柴堆裡面添了一根木頭,稍稍撥動了幾下,隨後慢悠悠地道:“你不覺得剛剛這老叟說的故事很有些熟悉嘛?”
吳選一瞥了一眼廟外的黑暗,已經沒了老叟和那女子的身影,回過頭思索着葉易的話。
“紅樓夢。”吳選一驚呼道。
葉易點了點頭。
“他難道就是那賈寶玉,那女的就是林黛玉?”
“這我可不能確定了。”葉易搖了搖頭,“不過他這一生也算是熬到頭了,解脫了,自此之後,這一世的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統統煙消雲散。”
“他死了,我們看到的是他靈魂。”吳選一反應了過來,“所以他纔要在夜間啓程,是去輪迴的。”
“凡夫俗子也有凡夫俗子的好處,一世沉浮,一世孤寂,死了,也就什麼都沒了,什麼都不用想了。”葉易感嘆着。
“那我剛剛吃的餅。”吳選一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剛狼吞虎嚥下去的食物,胃中一陣翻江倒海。
很多影視劇中,這些存在給人類的食物都是蛇蟲鼠蟻變化而來的,異常噁心。
“放心好了,無事,那就是普通的食物。”葉易安慰着,又數落道,“讓你好好的修行,運用你體內的力量,你總是三心二意,學藝不精,連這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
吳選一和翡翠都是性子比較活潑的女孩子,或者用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來形容更恰當一些,很難靜下心來做修行這麼枯燥的事情。
“以後,以後一定認真修行。”吳選一打着哈哈道。
“道長是有着真術之人,不知出自何門何派?”這時在旁邊看了半天的無心拱手稱讚道。
“玄心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