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並不算長,但就在這短短三天時間裡,臨安皇城內卻暗潮洶涌,連影響巨大的假幣案都被生生壓了下去,一切之因由,皆源於徵北大元帥嶽飛的迴歸。
收復大半中原,擁兵三十萬在手,哪怕朝廷再怎麼重文輕武,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嶽飛已經是一個舉足輕重之輩!
抗旨不遵,何等大罪?雖說有什麼古人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古人的話聽聽也就罷了,你要是當真,那你不是天真就是傻逼!
嶽峰之所以能夠被赦免,說到底,還是因爲他的實力夠強,甚至,皇帝還要在重華殿爲他大開慶功宴。
這一次慶功宴,規模十分宏大,皇帝已於前一天下令,臨安皇城中,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員,無論文武,都要來重華殿赴宴,爲徵北大元帥慶功。
對此,嶽峰只有一聲冷笑,什麼爲他慶功,宋高宗此舉,怕是想要藉此機會彰顯一下皇帝纔是真正的天下之主罷了。
或者,他想要的,遠遠不止於此。
身爲一個練就元神的修行者,哪怕沒有刻意調查,嶽峰也可以本能的感應到,來自於這場所謂慶功宴暗藏的危機。
這個宋高宗,真是記吃不記打,簡直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是想在慶功宴上對自己發難嗎?藉着文武百官之勢來壓制自己,甚至直接對付自己,以此來鞏固他的皇權,彰顯他這個皇帝的威勢?有本事的話,你倒是踩着金國再抖威風啊!
話是這麼說,不過這重華殿大宴既然名義上是他的慶功宴,哪怕明知有危機暗藏,嶽峰還是得去參加的,不僅如此,作爲他的妻子李孝娥,一品誥命夫人,也是要去赴宴的,不過男女宴席是分開的,李孝娥去的是後殿,皇后那邊,而他們則在前殿。
“吾等參見陛下!”
開宴之前,文武百官朝拜皇帝,嶽峰獨自一人站在文武百官中,拱手抱拳行禮,顯得格外突出,如鶴立雞羣,惹來不少人側目,更讓他們暗自心驚。
“衆愛卿免禮。”
宋高宗揮手喚起了衆臣,隨即卻又不得不向一衆文武百官解釋道:“嶽元帥常年征戰在外,慣行軍禮,諸位愛卿不必在意。”
“多謝陛下體諒,臣感激涕零。”
既然皇帝遞了梯子,嶽峰當即便就順着梯子往下爬,若是在這裡就鬧翻了,下面的戲恐怕就唱不起來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轉眼向着另外一邊,向着文官陣營中位列最前的秦檜看去,心中暗自思忖,不知這廝到底爲自己排布了怎樣的陰謀。
打從一開始,嶽峰就嗅到了這場慶功宴裡隱藏的陰謀氣息,因爲,在他還未踏進這重華殿之前,靈敏的神識念力,已經發現了潛藏在宮殿四周的諸多禁軍侍衛,其中還有不少的大內高手。
明裡暗裡重重準備,宋高宗終於還是做出了抉擇,此刻的他自感勝券在握,也不在乎嶽峰這小小的失禮,自顧笑着道:“衆愛卿當知,今日朕在這重華殿設宴,乃是爲徵北大元帥慶功,此番他大破金兵,光復開封,立下不世功勳,合該大賞,機會難得,衆愛卿待會兒可要多敬嶽元帥一杯,傳令,開宴。”
“陛下有旨,開宴!”
馮益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的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饒是嶽峰也不得不爲之一聲讚歎:“好深厚的內功!”
毫無疑問,身爲皇帝的內侍大太監,馮益一身武功之高,非同等閒,雖然因爲身體殘缺,尚未踏足天人至境,但也是最頂尖的先天高手!
隨着他唱名,這場盛大非常的重華殿大宴,終於開啓!
爲這場盛宴,皇帝可謂下足了本錢,宮廷御廚們也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本領,主食,羹湯,點心,菜餚,可謂是水陸八珍,盡皆入撰,葷素兼備、鹹甜並陳!
光點心就有二十多種,用料極其講究,製作也十分的精細,令人歎爲觀止:漢宮棋、巨勝奴、貴粉紅、見風消、玉露團、單籠金乳酥、八方寒食餅、雙拌方破餅、水晶龍鳳糕......更遑論主菜。
通花軟牛腸,光明蝦炙,白龍曜,羊皮花絲,雪嬰兒,仙人臠,小天酥,箸頭春,過門香..........滿席的山珍海味,各種精緻的菜餚,不是在御膳房裡面做的,而是在重華殿旁重新安置了廚房,現做現上的,再配着溫好的陳釀御酒,真是罕世難求的人間美味。
不過,縱使美酒佳餚再好,也難掩這場宴會下暗藏的種種暗流。
當此時刻,能在臨安皇城之中紮下根來的高位官員多數都是聰明人,這場慶功宴的真正目的他們也都猜出來了,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皇帝他們惹不起,可擁兵數十萬的嶽峰他們同樣也惹不起。
而且,最關鍵的是,如今嶽峰正在積極北伐,要將金人逐出大宋國土,恢復山河,他們摻和進來,難不成真要站在皇帝一邊對付嶽飛?
但凡自認爲還有點良心的官員都不願這麼做,雖然,他們也沒打算力挺嶽飛。
因此,開宴後,絕大部分的的官員們都老老實實拿起了筷子,端着酒杯,張嘴開吃,一個個的,就像是好幾年沒吃過飽飯一樣,大口大口地嚼着美食,一杯一杯地喝着美酒,彼此間也不交談,一時整個重華殿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嶽峰身爲徵北大元帥,算是武將陣營,邊上坐着的都是武官,這些武官比起對面的那些文官還要過分,不少人連筷子都不拿了,直接上手,拿着雞腿、拽着羊腿,啃的是熱火朝天,滿嘴流油。
宴會說白了就是聚餐嘛!可有誰見過大家在宴會上只顧着吃飯,一句話都不說的?連個敬酒的都沒有,這還能算得上是宴會嗎?
高坐主位,宋高宗俯視全場,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暗自憤怒,當下便就朝着秦檜使了個眼色,秦檜心中明悟,連忙也是一個眼神,轉而拋給了自己的一個心腹。
此人御史臺的一名中丞,名喚秦裕,是秦檜的一位遠房親戚,原本只是個小吏,但在秦檜發達後,他也跟着水漲船高,連連升遷,數年間,便就做到了御史中丞。
此時,在接到來自秦檜的眼神示意後,他當即拍案而起,“啪”的一聲,將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大膽!”
如此大的動靜,在如此安靜的大殿中,自是分外惹人注目,宋高宗身邊,內侍大太監馮益當即站了出來,大聲喝斥道:“竟敢擾亂慶功宴,該當何罪?!”
按照常理,秦裕應該立馬下跪請罪,但他沒有,反而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大步踏出,來到大殿中間,口中憤然道:“什麼慶功宴?!包藏禍心的惡賊,一個狼子野心之輩,也配在重華殿擺慶功宴?!”
“陛下!”
他猛然跪倒在地,口中悲愴道:“驚擾陛下,臣自知必死,但在臣死之前,有一言卻是不吐不快。”說話間,他徑直伸手指向嶽峰,好似下定了莫大的決心,毅然決然的道:“臣要參徵北大元帥嶽飛,擁兵自重,以權謀私,意圖謀反!”
此言一出,頓時滿場譁然。
唯有嶽峰絲毫不爲所動,他自顧爲自己斟了一杯美酒,將酒杯託在手中,慢慢品嚐,彷彿秦裕所言,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有意思。”
甚至,他看着秦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勾勒出一抹充滿玩味的戲謔笑容:“看來,真正的重華殿大宴,現在纔算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