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和滿倉拿着幾根粗蘆葦回來的時候周閱海已經回來了,正坐在西屋的炕上削木棍,旁邊放着一塊膠皮和一節做自行車氣門芯的細膠皮管。
周小安把蘆葦交給周閱海,看着他挑一節最結實的截下來,剪了一塊跟蘆葦管一樣直徑的小圓膠皮片,用細鐵絲巧妙地綁在他削好的小木棍上,然後放到蘆葦裡。
又把剛剛煮過消毒的細膠皮管套到蘆葦的另一端,就成了一個簡易的針筒。
周小安馬上看明白了,“小叔,我們是用這個喂小虎嗎?”
周閱海點頭,“對,他不會咽我們就往它嘴裡推,過兩天就會自己吃了。”
二叔婆把熬好的高粱米湯端進來,周閱海用兩個碗倒了幾次,把米湯晾涼,讓周小安喝了一口試試確實不燙了,才抽了半筒,把細膠皮管放到小虎嘴裡,輕輕地推了一點進去。
雖然只有幾滴,從出生就沒吃過東西的小虎還是被嗆着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小小的身體佝僂起來,抖得可憐極了。
周小安輕輕撫摸着它的瘦得只有一條的脊背,輕聲安慰它好半天,它才奄奄一息地趴在周小安的手心安靜下來。
周閱海想了想,用手指沾了點米湯抹在小虎嘴邊,很有耐心地一點一點抹了幾遍,它才終於感受到了食物的香氣,粉白的小舌頭伸出來動了幾下,雖然連舔都不會,可已經有了吃東西的意識了。
這次再喂,比剛纔還少的兩滴米湯擠進嘴裡,它沒嗆着了,又擠了幾滴進去,生命的本能終於起了作用,它竟然會自己吞嚥了!
半隻蘆葦管的米湯,人喝起來一口都沒有,小虎喝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喝完。
周小安拿手絹要給小虎擦嘴,卻被周閱海接了過去,他在手絹上倒了點溫開水,輕輕地給小虎清理了一遍。
喝完米湯,小傢伙終於有了一點小貓的樣子,竟然會擡起爪子胡亂地蹭了兩下小腦袋,然後又蹭了蹭周小安的手心,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周閱海和周小安相視一笑,都放下心來。能吃下去東西就能養活了!
周閱海用枕巾疊了個小牀,示意周小安把小虎放下來。
這麼捧了半下午了,再輕也得累了。
小虎卻不肯,周小安剛要把它放下來,它就淒厲地叫了起來,像要被強行帶離母親的小孩,恐懼又可憐,小爪子扒住周小安的手指不肯下來,讓人不忍心放下它。
周小安趕緊把它接着捧住,安撫地給它順順毛,它才把小腦袋扎進周小安的手指縫裡哼哼兩聲,接着睡覺去了。
周小安從小就喜歡小動物,可是心理醫生怕她對寵物產生的情感依賴太強烈,出現意外情況會引起情緒過大的波動,也怕她更加不肯跟外界接觸,一直不建議她養寵物。
她從來沒有過被一個脆弱的小生命這樣全心全意地依賴的經歷。
這種新奇的感受太強烈了,周小安也不想把小虎放下來了,一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連跟小叔說話都放輕了聲音。
“小叔,我們下次什麼時候喂小虎?它吃那麼少是吃飽了嗎?要不要給它放點糖?”
周閱海聽到最後一個問題差點笑出來,這小丫頭自己愛吃糖,對誰好就喜歡給誰吃糖,去年他第一次回二叔公家裡,她就用一碗濃糖水齁得他喝了好幾碗水。
“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給小虎吃糖,等問清楚了再說,現在除了米湯先什麼都不要給它吃,吃壞了我們沒辦法給它治。”
“第一次先給它吃這些,隔兩個小時喂一次,以後再慢慢加量,喂小孩子就是這麼喂的。”
周閱海一項一項地跟周小安商量,好像非常熟悉養貓和養小孩的樣子。
怎麼都看不出來半個多小時之前他還問過太婆“叫了就要喂嗎”這樣完全不是他風格的問題。
周小安一項一項地點頭,專注地看着周閱海,亮晶晶的黑眼睛裡閃着崇拜的光,臉上明晃晃地寫着“我小叔好厲害啊!什麼都懂”!
周閱海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心裡又莫名升起一股豪氣,好像喂一隻小貓的成就感比打一場勝仗還甚,而且滿足感也更強。
哪一場勝利都是用戰友的生命和鮮血換來的,他是職業軍人,雖然早就看明白了,也會調節好自己的心態,可是面對那樣的勝利,喜悅總是摻雜着悲壯的。
跟現在這種單純輕鬆又帶着自豪的純粹喜悅完全不一樣。
作爲整個軍區最年輕的大校、全軍英模,他見過太多太多崇拜的目光,卻從沒有人能像周小安一樣,能讓他覺得這麼輕鬆喜悅,只要被她這樣看着,渾身就充滿了幹勁兒,就想爲她做點什麼,再多做點什麼。
能讓她一直這麼興高采烈下去纔好。
“晚上把小虎交給我吧,我來餵它。”
兩個小時喂一次,一個晚上要起來好幾次,太辛苦了,周閱海忍不住提議,“讓它在西屋給我做伴兒吧,你半夜起來餵它還要吵着太婆。”
周小安不同意,“我輕點兒,拿到廚房去餵它,不會吵到太婆的。小叔這些天這麼辛苦,還是好好睡覺吧。”
兩個人都不想對方辛苦,爭了好半天,最後周閱海還是沒爭過周小安。
沒辦法,小虎賴在周小安的手上不肯下來,他一靠近它就緊張得要炸毛,實在是太不配合了。
兩個人圍着這個小傢伙忙活了半天,商量着讓它睡哪裡,什麼時候能加餐,甚至還商量好了回去周閱海就給它做個貓窩。
好像也沒說幾句話,一轉眼天就黑了,二叔婆把飯端了進來,“看你們爺倆聊得熱鬧,咱們今天就在西屋吃飯吧!”
晚飯是玉米碴菜葉子糊糊和糠菜糰子。玉米碴是周閱海剛纔出去拿回來的,就爲了給小虎煮米湯,全家人也跟着借光了。
周小安右手捧着小虎,小傢伙抱着她一隻手指睡得香甜,她不忍心放下它,就用左手拿筷子吃飯。
好在她一向能左右開弓,一點事兒不耽誤。
吃了飯周閱海又餵了小虎一次,這次讓周小安好好看着,晚上她就要自己餵了。
兩個人又折騰了小虎好半天,直到天黑得不能再黑了,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周小安才帶着小虎回去睡覺。
半夜起來喂小虎,外面的大雨還是沒停,氣溫降了好幾度,周小安摸摸已經冰冷的米湯,覺得還是不能讓小虎吃涼的,起身去廚房給它熱一下。
她剛穿好衣服打開東屋門,院子裡就想起啪啪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有人在大雨中急切地敲門,“周同志!周同志!快去看看吧!水太大了,河堤要頂不住了!”
周小安剛要跑過去開門,周閱海已經先她一步去把門打開了,隨手披上門邊的雨衣,馬上要跟着那人出門,腳邁出去一步忽然轉頭看向黑漆漆的東屋門。
周小安站在門口,忽然驚醒過來一樣,衝過來拉住周閱海,“小叔!你的腿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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