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眼前灰濛濛一片,整個世界都要是去了顏色。
她跟潘明遠說她不走,這是她的家,她的根,沒人會嫌棄自己的家,即使它現在還不夠昌盛,不夠強大,不夠開明,不夠自由……
可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遭受這樣的苦難,對這個國家的感情已經複雜得讓周小安要承受不住……
周小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她只記得走到樓下,看到潘明遠的窗子前面擺着兩把椅子,上面坐着兩個帶着紅袖箍的人,大模大樣,目空一切。
他們的腳邊,菸頭扔了一地,旁邊還有幾張進口巧克力包裝紙,那是潘明遠經常拿來獎勵她的糖。
潘明遠的進口相機鏡頭拿在一個人手上當望遠鏡玩兒,另一個滿臉橫肉的人套着他的薄呢外套,把他穿來風度翩翩的外套撐得完全變了形……
看來他們已經大掃蕩過他的家了……
小土豆緊緊抱着周小安的肩膀,把她的頭按到自己懷裡,“安安,別看!不能讓他們注意你,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比真正的流氓還壞!”
不止是不能讓他們注意到周小安與潘明遠的關係,更不能讓他們注意到周小安的漂亮,誰都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
周小安頭上的血管突突地跳,整顆心臟憋得像要炸開一樣!
她已經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了!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衝過去狠狠抽那兩個人幾巴掌!打掉他們滿嘴牙!打得他們再也做不出那副囂張蠻橫的嘴臉!
他們憑什麼!憑什麼肆意霸佔別人的東西!憑什麼理所當然地踐踏別人的尊嚴!憑什麼就這樣理直氣壯地取別人的性命!
潘明遠是一個可以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的人,他們憑什麼這麼對待他?!他們呢?除了製造恐怖和破壞,他們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用!?
周小安緊緊咬住嘴脣,生平第一次,她覺得有人真的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別看,安安,樓裡大廳還有兩個人,潘明遠門口也有兩個,你別看,你不舒服,我扶你回家,咱們回家再說。”小土豆低低地叮囑着周小安,不時地跟走過來的鄰居打着招呼。
“我姐不舒服,頭暈,我扶着她。”
“不用,二大媽,我扶着就行,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回去喝點熱水就好了。”
“好的,有什麼事兒我肯定吱聲!”
……
走進樓門,挨着潘明遠那邊走走廊的大廳也坐着兩個人,嘴裡嚼着潘明遠的巧克力,手上把玩的是他給周小安開過罐頭的瑞士軍刀……
正是下班做飯時間,整棟樓失去了往日的熱鬧喧囂,大家來來去去都拿眼角瞄着這幾個人,避如蛇蠍,一言不發。
回到家裡,周小安用冷水洗了臉,喝了幾口糖水,情緒穩定下來一點,聲音沙啞地囑咐小土豆,“樊老師沒有回來吧?你快去看着太婆吧,我沒事。”
她現在情緒不穩定,去了還要讓小土豆分心照顧她,給他增加負擔,就先不過去了。
想了想周小安又保證,“我不會衝動的,我們又打不過他們……”
小土豆緊緊握住周小安的手,“安安,你還記得你對我說的話嗎?你說如果我出事了,你這輩子都胖不起來了。”
周小安點頭,“小土豆,你放心,我還有你和小全,還有小叔,還有太婆和樊老師,爲了你們我也不會衝動的。”
小土豆這才放心,卻沒有離開,“太婆吃了藥睡了,我把門鎖上了,不會有事的。我先給你做飯,然後帶過去給她吃。”
太婆最近吃了藥就要睡好久,周小安也不堅持了,疲憊地躺在了牀上。
小土豆去做飯了,她關好臥室的門,進入了空間。
小叔出事的時候,她心裡實在太難過感覺要承受不住時,就會進入空間,摸摸已經凝結成巴掌大的那兩塊凸起,情緒就會慢慢平靜下來,甚至覺得身體都會舒服很多。
一開始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可是次數多了,她明顯地知道,這是事實,這兩塊凸起像一個能量補充站,只要挨着它們,她就會好很多。
可是她好了也於事無補,潘明遠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們近在咫尺,她卻連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如果能見到他,她就算把他藏在空間裡,讓他在這裡躲十幾年,也比這樣丟了性命要好……
周小安靜靜地坐着,感受到身體慢慢充滿了力量。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想辦法救潘明遠!
可是怎麼救?
潘明遠被關在他的家裡,門和窗都有人守着,甚至走廊一頭都有人守着,挖地道?根本不可行!拆樓板?更不可能。
周小安急得團團轉,後天就要公審了,只要上了公審臺,潘明遠就再也下不來了。
想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她現在有足夠的武器,她幾乎要去硬闖救人了!
可是她沒有。
求人嗎?更不行,她不能拉別人下水,只要跟這件事沾邊,在以後的那場大混亂中就是致命傷,會落得跟潘明遠一樣的下場。
她自己以前都知道要躲着潘明遠,憑什麼要求別人拿命去拼?
想了好久,毫無頭緒。
周小安覺得身體和精神恢復得差不多了,只好先從空間裡出來。
努力吃了晚飯,看她並沒有比平時少吃多少,小土豆這才露出一點放心的神色,兩人一起去看了太婆,看着她吃了飯,又陪她聊了一會兒天。
太婆還給小土豆和周小安量了尺寸,說要給他們織毛衣,用最細的羊毛線仔細地織,反正有一個夏天的時間呢,不怕麻煩,等到秋天肯定能早早穿上。
“十六的我也能織出來,給安安織紅色,十六紫色,小林子織綠色,小孩子,穿鮮豔點的顏色好。”
哄太婆睡下,看她睡熟了,兩人才回家。
他們已經三天沒有見到樊老師了,周小安每天替他打掩護,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在忙些什麼。
兩人滿懷心事地睡覺,都睡不踏實,所以樓下傳來打鬥的聲音時,兩人都馬上醒了過來。
“敵特來劫人啦!快抓住他們!”
“快!快去找人!把他們一窩端了!”
“孃的!老子就知道你們得來!”
……
全都是工人稽查隊的謾罵和叫嚷聲,另一方的人完全一聲不吭,漸漸的,工人稽查隊的人也顧不上嚷嚷了,只能聽到棍棒或者拳腳打到身上的聲音,甚至還有利器扎入人體的悶哼和慘叫。
周小安和小土豆趴在黑暗的陽臺上向下望去,只能看到黑暗中模糊的人影快速移動着,幾個人影倒了下去,有人砸爛了窗戶,衝進了潘明遠的房間。
接着,一個人被從窗戶推了出來,窗外的兩夥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奪。
周小安緊緊捂住嘴屏住呼吸,那個被搶奪的人肯定是潘明遠!
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已經能看到有幾束手電的光向這邊迅速趕來,搶奪潘明遠的兩夥人卻還在交戰狀態。
周小安再也看不下去了,衝出陽臺就要往樓下跑。
小土豆死死抱住她,“安安!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你不能去!你想想我們!你在乎的人只有一個潘明遠嗎?!你想想你出事了我們怎麼辦?!”壓低的聲音裡已經帶了急切的哭腔。
周小安沉默地推着他,一言不發,用盡全力,眼淚簌簌而下。
她知道來不及了!可是她要救潘明遠!她必須想辦法去救潘明遠!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潘明遠就這樣失去最後一絲生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