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佈散會之後,大人們都忙活起來了。
大一點的孩子懂事就跑去幫大人的忙,不懂事的就回房間,小點的孩子都就跑到院子裡玩。
錢淑蘭房間裡已經被她帶回來的糧食堆滿了。幾乎沒有可以伸腳的地兒。要說把糧食搬到其他房間,那是不可能的,因爲那些房間更擠。
錢淑蘭把工作證遞給王守禮,見對方珍重地摸了又摸。
錢淑蘭瞧着很滿意,朝他道,“老四,你這工作得來非常不容易,你可要好好珍惜。切記不要輕易跟人起衝突,當然咱也不能膽小怕事。如果你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可以回來跟娘商量,娘幫你出出主意也行。”
王守禮一迭聲地答應,末了又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娘,“娘,謝謝你。”
錢淑蘭很自然地點頭,從身上掏出五塊錢和十幾張糧票遞給他。
“三天後,你就要去縣城報道了,單身宿舍娘已經幫你安排好了,也打掃乾淨了。你直接去住就行。這五塊錢和二十斤糧票你拿着,到時候你吃食堂就行。”末了,又叮囑道,“你五弟現在是水利局打井大隊的,他過些日子可能就要下鄉下井,到時候,你幫他照看下小蝶。那孩子太小,我怕會孤僻不合羣。”王守智最終還是沒能決定把孩子放到鄉下來。估計他是覺得城裡更好吧,錢淑蘭也都隨他。
王守禮連連點頭。末了,又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悶聲道,“娘,你真好。”
錢淑蘭暗暗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煽情無比,“你能這麼想就代表娘沒白疼你。”
說着,她又走到牆邊彎腰解開一個麻袋,從裡面掏出一罐東西。
走到炕前,遞給王守禮,錢淑蘭嘆氣道,“這是娘認識的一位朋友送給孃的,說是城裡有錢人家才吃這玩意,能補身體,好得很。娘都這把年紀了,還補啥補,就送給小桃補補身體吧,那孩子身體太虛了。”這個,錢淑蘭還真是沒說假話,這是姜玉瑛送給她的麥乳精。禮尚往來,錢淑蘭也不推辭,想着下回再進城,也給她送點好東西。但是,東西雖然收下了,可錢淑蘭卻不打算自己吃,只因爲她不喜歡吃甜食。所以,就打算把這罐麥乳精送給家裡最弱的孩子。
小桃這孩子打孃胎裡就有點不健康,平時多走幾步都會喘,比她以前看過的心臟病人還要脆弱。錢淑蘭也有些憂心,以王守禮這寵孩子的架勢,一旦這孩子養不活,他會不會崩潰?
啊呸!錢淑蘭覺得自己都被王守智弄糊塗了。尤其是她一想到夢裡,關於王守智前世的結局,感覺自己現在看誰都像精神病患者。她覺得自己這想法真是夠奇葩的。
不過,吃點好的,多補補,未必不能讓這孩子養回來。雖然,錢淑蘭也覺得這是自我安慰,可不樂觀一點,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聽到她孃的話,王守禮連連推辭。他娘給他一份臨時工已經讓他受寵若驚了,看這包裝就知道這東西不便宜。他哪能再要這麼貴的東西。
縱使他再疼孩子,也沒有搶老孃嘴邊食的道理。
錢淑蘭卻直接推到他懷裡,“給你你就拿着。這東西不好弄,如果你以後要給小桃買,還得靠你自己。”
王守禮推辭不過,對他娘更感激了,原來他娘也疼小桃的,他以前誤會娘了,末了又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娘”。
兩人又說了些別的話,多數是關於小五的事情。
除了李彩英給小五戴綠帽這事不能說,其他事,錢淑蘭倒是沒有瞞着他。
出來的時候,王守禮特地把麥乳精雙手抱在懷裡,往自己屋裡跑,就怕被別人看見會鬧起來。
雖然,王守禮覺得這樣做有點像做賊似的,可他娘說得對,東西就這麼多,平均分的話,小桃就沒剩多少了。
吃完飯後,錢淑蘭開始把自己從百貨大樓買的東西拿出來分。
這也是一種表達大家長的權威。也是間接告訴他們,雖然她人在城裡,可心還是想着你們的。所以,只要聽她的,就能過上好日子。
這次每個人都有。
錢淑蘭首先給孩子們每人抓了一把水果糖,沒有厚此薄彼。除了孫大琴撇嘴,其他人都很滿意。
接着就是表揚了李春花這幾年的貢獻,又表示對她很滿意。特地發了一丈五的布給她,讓她給自己做身新衣服。這讓李春花受寵若驚,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緊接着就是表揚了周雪梅的貢獻,家裡的活一般都是李春花和周雪梅做的。
雖然周雪梅只做自己那一份,可也是個勤快人,所以錢淑蘭發了她七尺五的布給她,讓她做身上衣。
把衆人驚得不行,全都一副見鬼的樣子看着錢淑蘭。
她清了清喉嚨,“哎,去了一趟城裡,我才發現,這家裡最讓我滿意的兒媳婦就是春花和雪梅。春花勤快能幹,雪梅性子雖不好,卻很誠實,都是咱們老王家的好兒媳。”
她說到動情處還忍不住流下一行熱淚,,把一向軟懦的李春花感動的鼻涕眼淚直流。
周雪梅卻是驚訝大於驚喜,她心慌得不行,只覺得婆婆是在城裡受刺激了,該不會把腦子也撞傻了吧?!她趕緊用腿碰了碰坐在她旁邊的男人。
王守禮正抱着小桃,孩子太小怕她亂喊亂叫,再惹娘生氣,就讓她坐在腿上,雙手抱着她的身子圈在懷裡。
小桃剛得了一把水果糖,正新奇的剝着糖果紙。感覺到屁股下的大腿被人推了推,小桃停下手裡的動作往後看了看。
看到娘正在對着爹眨眼睛,小桃奶聲奶氣地問道,“娘,你眼睛怎麼了?飛進蟲子了嗎?”
一直憋着氣的孫大琴聽到小桃說的話,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朝着周雪梅陰陽怪氣道,“只生了一個丫頭片子而已,屁個貢獻?”
還沒等錢淑蘭答話,王守禮首先不樂意了,嗆了過去,“大嫂,你積點口德。雪梅怎麼樣,還不用你在那邊瞎逼逼。今天我把這話撂在這兒了,以後,我就算給小桃招上門女婿,也絕對不會麻煩幾個侄子給我摔盆摔瓦!”
孫大琴看着老四對她這麼不敬,張嘴就想反擊回去,王守仁卻一把拉住了她,瞪了她一眼,“你閉嘴吧!”老四沒有兒子都夠苦的了,這老孃們還在那邊瞎逼逼!這是專往人心窩子上戳呢。這婆娘咋就這麼愛找事兒!
原本,孫大琴看那婆婆居然沒想給自己發佈料,反而給另外兩個沒生下兒子的妯娌發,早就不高興了。她不敢跟婆婆嗆聲,就藉機找周雪梅不自在。
可誰成想居然被自家男人當着這麼多的人面給她一頓呲,一時之間也忘了平時有多怕自家男人了。心裡一股熱氣直往腦門躥,屁股順着凳子往地上一滑,兩手就開始往腿上拍,撒潑耍賴起來,“我的老天爺呀,我給老王家生了三個兒子,怎麼說也是老王家的大功臣。就算不給我一塊布,也得給塊糖吧,誰成想,居然什麼也分不着。這心都偏到胳肢窩了……”她倒是不敢明目張膽說錢淑蘭,不過她話裡的指桑罵槐誰都聽得出來。
錢淑蘭對孫大琴那是深惡痛絕的,比對李彩英還要厭惡。李彩英就算壞,可也沒壞到她身上,可孫大琴就不同了,就衝孫大琴對她奶奶做過那樣的事,她都不可能給孫大琴好臉色。其他人的改造方法她用的是春天般的溫暖,對孫大琴她偏偏要反着來。
眼見着王守仁的拳頭就要往下揮,錢淑蘭忙呵道,“老大,快住手,把她關進你們屋。罰明天一天不許吃飯!”錢淑蘭對於打女人這種事情是深惡痛絕的。這會讓她想起奶奶的遭遇,所以堅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聽到他孃的話,王守仁那緊握的拳頭立刻伸展開,彎腰把還要撒潑打滾的孫大琴一把扛了起來。
懸在半空的孫大琴嚇得不輕。反應過來之後,兩隻爪子就開始衝着男人的頭髮一陣亂扯。王守仁立刻疼得呲牙咧嘴。
錢淑蘭皺着眉頭掃了一眼王守義和王守禮。
王守義沒有明白他娘看他的意思,反應慢了一拍。倒是王守禮是個機靈的,瞬間接收到了,直接把小桃往周雪梅懷裡一塞。大步走過去幫王守仁的忙。
兩兄弟連拖帶拽的,把孫大琴就這麼關進東屋裡了。
孫大琴還在東屋裡拍門叫鎖瞎叫喚,可沒人理她。
堂屋裡,錢淑蘭繼續開家庭會議。
她又把一些碎花布按照每個孩子的身型發給了李春花和周雪梅布,因爲對於孩子的尺寸她把握不了,所以,布沒有裁。“如果有多餘的,就做個背心吧。夏天穿着還涼快些。”
李春花和周雪梅重重點頭。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閃過驚喜。
從東屋回來的王守仁看着那花布,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錢淑蘭知道他不可能沒有想法的。
畢竟,她現在的做法跟以前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了。
不過,看他的孝心值沒變,應該還是很信任她這個當孃的,她笑着道,“正康他們幾個,每年都有新衣服,今年就輪到小梅他們吧。”
王守仁聽了臉上一紅,爲剛纔自己的猜測感到羞愧。
宣佈好這事之後,天已經黑透,大家都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錢淑蘭洗漱完就開始打量這個家。雖然她有原身的記憶,可看着這院子給她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因爲劉關縣地處北方,所以家裡用的都是炕,房子也是北方特有的農家小院。
三間土坯房,朝陽的那間最中間是堂屋,左邊是老四一家住的,右邊是老三一家(除了小梅)住的。靠近這間屋的前面加蓋了一間小房子,就是她的房間。
東屋分爲三間,左邊是老大一家住的,中間偏小的是王丹娜和小梅一起住的,右邊是雜物房放些傢俱之物。
前屋的那間土坯房比較小,中間是通道,左邊是竈房,右邊原來是王守智的房間,只不過,自從他搬到縣城之後,這間房子就被用來放東西了。
因爲三面有房,西邊這邊就被開成一個菜園,裡面種着長勢極好的青菜。
除了三間房子之外,東屋和堂屋之間的夾角處就是廁所。
東屋和前屋之間的夾角就是養豬的豬圈。
菜園和前屋之間的夾角就是雞圈。
最中間就是院子,大約有五十來平,因爲蓋屋的時候被石頭碾過,硬得跟石板路似的。
農忙的時候,院子裡就會曬些從自留地裡出產的糧食。
錢淑蘭在三間土坯房上掃了一圈,發現上面的茅草頂已經爛得不行了,在原身的記憶中,這種房頂幾乎每兩年就要修一次,十分麻煩。
一旦下雨,雨水打在泥牆上,屋子就會浸溼,房間裡就透着一股溼氣,連續好幾天,房子就會有黴味。
這種房子,前世她已經很少見過了。
想到這幾大家子,都擠在同一間房子裡實在是擁擠。
而且,大孫子都十五歲了,按農村這邊的規矩,很快要就說親了。
勢必要給他單獨蓋個房子。
想着下半年就要開始全民大鍊鋼,錢淑蘭覺得先批兩塊宅基地,蓋幾間屋子纔是當前刻不容緩的大事兒。
批完宅基地,再把木材也批下來,以防將來鍊鋼把坡上的樹都給霍霍沒了。
接着好多年又要搞什麼植樹互林不讓砍。
想幹就幹。這纔是真正的想到別人前頭去了。
雖然,這大隊長就是自家大侄子,可也不能空手不是。
等兒子兒媳都洗漱好了,錢淑蘭把之前一直想要改變的事情終於落實了,那就是家務平均分。餵豬,做飯,養雞打掃衛生一家負責一樣,輪着來。
至於換下來的髒衣服,自己洗自己的。
孫大琴昨天晚上被自家男人訓了好幾遍,對婆婆的決定那是半點也不敢反對!想吵,但自家男人不站在她這邊,她鬧也沒用,最後,只能憋屈地開始幹活。
因爲幹活,這個年紀還小的孫子就沒人照看,孫大琴不得不交給婆婆。
所以,錢淑蘭就拿着從城裡買回來的一斤水果糖和一斤餅乾,牽着才六歲的正軍出了院門。
小孩子正是嘴饞的時候,看到自家奶奶手裡提着水果糖,饞得直流口水,一個勁兒朝錢淑蘭鬧。
錢淑蘭覺得這孩子比較小,許多壞毛病還都沒有形成。更加沒有什麼是非觀,算是比較新的白紙。她有心教他,無論正軍怎麼饞,她就是不給。
“想要糖?可以!待會兒到舅老爺家,,只要你記得幫奶奶看着表哥表姐,不要讓他們偷聽奶奶說話,奶奶就給你糖。”
正軍看着奶奶手裡拎着的水果糖,一迭聲地答應了。
錢淑蘭從中取出兩塊,“我先給你兩塊,等你完成之後,我再給你四塊!如果你沒有完成剛纔奶奶交給你的任務,那四塊糖就沒有了。”
正軍接過糖,朝錢淑蘭點頭保證,“我肯定能看着表哥表姐。”
錢淑蘭笑眯眯地點頭,“奶奶也相信正軍!”
正軍在這聲誇讚中,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