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君, 陛下的頭痛又發作了,正差人找你呢!”
人還未到,就已經聽到聲音了。
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匆匆撩起軍帳走了進來。
來者也是此次同行的軍醫。
他叫安兮——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安兮, 安兮。
初聽這個名字的時候, 我笑了。
是啊, 在現在這種時候, 只要平安就好。
在看到安兮後, 我對他點了點頭,以示謝意。
只見他撓了撓頭,抱怨道:“陛下的病也忒怪了吧!每天都要犯好幾次, 每次都是指名要憐君你去……”
聞言,我趕緊走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兮見我的神色略有改變, 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待我放開手後, 他吐了吐舌頭, 說道:“多謝憐君的提點,以後我不會再亂說話了。”
聽了這話, 我也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安兮,真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不同於習慣了宮廷生活的莫言,他太單純了。
我指了指桌上的一大堆雜物,又指了指帳外。
安兮早已看慣了我的動作。
只見他了然的點了點頭,答道:“憐君就放心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了。”
我笑了笑, 便放心的離開了。
剛從帳中出來, 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陛下正在找您了!請隨老奴來。”德順說道。
正想找個人來問問, 可巧這人就來了。
走到營帳前, 我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了。
好嚴密的防衛!
不過, 就是這樣嚴密的防衛,讓人一眼便能看出裡面住的是誰。
除了那些大人物, 還有誰能配上這樣的防衛呢?
德順向其中一人出示了張金牌,那人仔細檢查後才放行。
隨後,德順轉身對我說道:“大人,陛下在裡面。爲了防止將濁氣帶進去污了陛下的視線,老奴就站在外面伺候。您有什麼事的話只管吩咐。”
語畢,他便向我比了個請的姿勢。
他的話卻引得我一陣輕笑。
我吩咐他?
難道他忘了——我是個“啞巴”啊!
不過,我還是對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進了帳裡。
剛一走進帳裡,便感覺一股熱氣襲面而來。
我不禁默語道:這帳裡可真暖。
當我找到司空璧的方位時,他卻早已盯着我看了多時。
於是,我朝他拱了拱手。
見狀,司空璧笑了笑,說道:“還以爲你會一直杵在這兒呢!罷了,這次還算是做了個動作出來。”
他邊說邊走,在我身邊停了下來,又十分自然的拉起我的手,問道:“怎麼這麼涼?軍醫帳裡沒有暖爐麼?”
涼麼?
不是一貫如此嗎?
我輕輕動了動,便將手抽了回來。
隨後,我又對他比劃道:在外面走了些時候,吹涼了。
司空璧聽我如此說,一大步邁向前,將我攬在懷中。
他輕聲說道:“這樣就暖和多了吧!”
說着還用另一隻手撕下我臉上的僞裝。
我略微不習慣的撫了撫臉。
他又引着我走到一張軟榻前坐了下來。
看到他的動作後,我嘆了口氣,說道:陛下,我現在是軍醫。
此時,司空璧卻正經的答道:“朕知道啊!這不是找你來爲朕瞧病的嗎?”
說着,便向後一仰,躺了下去。
他的嘴裡還不時的呻吟着:“頭好痛!頭好痛!”
無奈,我舉起手在他的額角揉了揉。
沒多大一會,由手指上傳來的刺痛讓我越來越無法忍受了。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臉色不對,一把握住我的手,說道:“只要你呆在這兒,朕的頭就不痛了。好不容易找了個地兒紮了營,你就別再找理由離開了。”
聽了這話,我不禁笑了笑。
我又對他開口道:陛下今日頭痛了八次,比昨日多了一次。
可是,司空璧握着我的手又緊了緊。
只聞他輕聲說道:“朕就是不舒服。”
聞言,我便對他挑了挑眉,道:竟然還學會了莫言那招。
說着,我一把扯出自己的手。
雖然還是有些痛感,但是卻自由多了。
司空璧呵呵的笑了幾聲,便也坐了起來。
“朕這不是擔心憐兒你的身體麼?所以纔不斷的讓德順找你來啊!”他滿臉誠懇的說道。
我又嘆了口氣,道:承蒙陛下厚愛。一個平常的軍醫是絕對不會得此——“優待”的。
還望陛下以大局爲重。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於是我又補充說道。
他卻對我做了個鬼臉,嘴上還不忘鄭重的說道:“自然是朕的身體重要些。你就隨時陪在朕的身邊照顧着吧!”
此刻,我徹底被他做出的那個鬼臉嚇到了。
我愣在了那兒,久久沒有說話。
見我如此反應,司空璧便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盯着朕看傻了?怎麼樣,朕長得還入得了你的眼吧?”
他的話音剛落,我便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不經意間抽動了下。
以前我這麼沒有發現——這個人是如此的自戀。
您有事就吩咐人來尋我,沒事的時候我就呆在軍醫帳裡。那裡人手似乎不足。我對他說道。
司空璧皺了皺眉,一改剛剛調笑的語氣,沉聲說道:“朕帶你來這兒,並不是要拿你來當苦力的。”
這話說得真自私。
我做這些活便是當苦力,那別人做就是應該的?
於是,我笑了笑,開口道:眼不見爲淨。可是我卻看到了,自然沒有辦法安心的只做個旁觀者。
此時,司空璧卻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謝謝。”
這個謝,我擔不起。
所以,我搖了搖頭便沒再說話。
似乎是覺得帳裡太熱了,沒呆上多大會兒我就覺得有些頭暈。
我……
我張了張口,正想要說話,他的聲音顯然是蓋過了我的。
“給你的藥吃了沒?”他如是問道。
我遲疑了會兒,答道:沒有。這月的十五,還沒到。
看到我的回答後,他笑了笑,說:“御醫說這藥要提前幾日吃纔會有效果。”
聞言,我點了點頭,以示明白。
“帶了沒有?”他又問道。
就這樣,我又點了點頭。
司空璧便對我鄭重的說道:“那,現在就吃了吧!朕算了一下,還有五日就到十五了。若是你在那個時候病發了,朕就又要跟着‘病’了。”
聽了此話,我只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什麼猛地敲了一下。
過了好久,我才說道:陛下不必……
只見他一隻手覆了上來,阻止了我的話。
“就算是爲了朕,喝下這藥吧!”他輕聲說道。
話已至此,我還能推卻嗎?
於是,我笑着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他那日給我的藥瓶,倒出一粒吃了進去。
現在可以了吧?我詢問道。
司空璧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嗯,真聽話!”
我沒有搭理他,撫了撫略感乾澀的喉嚨,說道:既然陛下已經滿意了,那微臣就先回軍醫帳了。
此時,他沒再阻攔,只是對我笑道:“去吧!”
說着,還不忘將人皮面具小心的附在我的臉上。
我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在向他行了個禮後,我便轉身離開了這個帳營。
而我剛一邁進軍醫帳裡,就看到安兮苦着張臉。
“回來了?”見我走了進來,他對我笑道。
作爲答覆,我朝他點了點頭。
安兮抿了抿下脣,又對我說道:“給你說件事兒,聽了後可要沉住氣了啊!”
於是,我又點了點頭。
這小子莫不是又惹了什麼禍?
“咳!”只聞他清了清嗓子。
過了還一會兒,安兮才又繼續說道:“那個……你留下來的不是還很有一些藥沒有整理出來嗎?”
“那個,剛剛一不小心將茶水灑到地上了。後來……那些藥,也都掉在了地上,呃……而且都散開了。”他又努力解釋道。
聞言,我只好笑着搖了搖頭。
突然,他苦悶道:“如果軍醫長知道了怎麼辦?”
看着他眉頭緊皺,我笑着撫了撫他凌亂的頭髮。
隨後,我便走到了桌案前,幫他收拾起殘局來。
不知過了多久,安兮問道:“憐君,陛下沒有爲難你吧?”
聽了這話,我不禁皺了皺眉。
他發現我表情變了變,又問道:“你沒事吧!”
我輕拍了下他的肩,搖了搖頭。
見狀,安兮又說道:“你總是怎麼冷情!虧我還在爲你擔心呢!”
此時,我也只好輕笑道:謝謝。
我想,我比的這個口型,他應該是看得懂的。
只見安兮對我做了鬼臉,說道:“這還差不多!”
我默默的嘆息了一聲。
以這孩子的性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突然,我輕咳了兩聲。
似乎感覺到一股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口腔。
於是,我趕緊倒了杯茶水,一口灌進了口中。
我撫了撫此刻正狂亂跳動的心,神色變得緊張起來。
見狀,安兮急聲問道:“出什麼事了,你怎麼了?”
此刻,我只覺臉頰上一涼,伸手探了探,卻是溫溼的淚水。
情緒一時無法抑制,淚便已經掛滿了我的兩頰。
“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呀!”安兮連聲說道。
“我……我只是和你開玩笑啊!你怎麼哭了啊?”他順勢將我攬住,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
我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
淚,早已沾溼了他的衣襟。
安兮啊,我並不是因爲你的話而難過。
只是……
只是司空璧給我的藥——竟然是用他的血做的藥引!
而且……
而且,還有……
“罷了”!“罷了”!
我是善罷甘休了,可是你們爲何還不願放過我?
你,真的要如此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