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久, 安兮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可以了,他們不會追來了。”
這個聲音正是那日司空璧在昏迷前隱約聽到的那個聲音。
“籲——”
安兮連忙拉緊了馬繮,然後他才解開了那條將自己與璃璟捆在一起的繩子。
只見他一個飛身, 將璃璟和自己一塊兒帶到地上, 順手他還將璃璟身上的穴道解開了。
“我還以爲你真的啞了呢!”安兮如此熟絡的說道。
璃璟清了清嗓子, 說道:“曾經是啞了。可是後來用藥治了一下, 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聽來, 璃璟的聲音再不似從前。
他那嘶啞的聲音對比以前清靈的聲音顯得更爲沉重,其中還透着一絲滄桑。
“哦。皇帝的血,弄到了吧?”安兮問道。
聞言, 璃璟笑了笑,說道:“你們都這樣做了, 我怎麼會還弄不到呢?”
安兮做了個鬼臉, 向璃璟拱了拱手, 道:“這是三哥出的計劃!不關我的事啊!小叔叔,你一定要大人有大量啊!”
聽到他這句“小叔叔”, 璃璟的嘴角在不經意間抽動了幾下。
“我只大你四歲!”璃璟如此說道。
此時,安兮卻笑道:“誰要你是父君認的義弟啊,我們兄弟幾個也只好叫你‘小叔叔’!當初你若是選擇與我們結拜的話,只怕你還要稱三哥爲兄長呢!”
璃璟無奈的嘆了口氣,又說道:“我要你們來救我, 可不是要你們以這種方式!”
如此大的動靜, 讓璃璟都聞之一驚。
“你催動了身上的噬魂香, 父君以爲你是大難當頭, 便派人去京裡打探你的消息。哪知……唉, 罷了,好在已經出來了。”安兮解釋說道。
聽了這個解釋, 璃璟只好嘆息道:“有勞你們費心了。”
突然,安兮聽到了遠處響起的嚶鳴聲。
他笑了笑,對璃璟說道:“三哥來了。”
語畢,只見一撥人馬飛馳將至。
“籲——”耶律鴻遠拉住繮繩,馬上飛身下馬。
他走到璃璟旁,笑道:“若不是這噬魂香,我還真認不出忠卿呢!”
聞言,璃璟笑着對他點點頭。
耶律鴻遠似乎發覺璃璟的臉有些不妥,正要伸手撕去他臉上的東西時,卻被璃璟攔住了。
璃璟解釋說道:“北蠻的風忒狠了點,到了營帳我再取。”
璃璟的話引得耶律鴻遠微斂了眼神。
不過,他也沒有駁回璃璟的話。
只見耶律鴻遠甩一甩衣袖,對身後的人馬說道:“回營。”
北蠻,狼牙關外。
司空璧站在營帳外,他始終盯着璃璟離去的方向。
站在一旁的德順拿出一件裘衣披在他的肩上,說道:“陛下,夜深了,回去歇一歇吧!您已經在這兒站了一天了。”
聞言,司空璧動了動早已僵硬的身體,輕聲問道:“你說,他現在怎麼樣了?”
德順知道,司空璧是在擔心璃璟。
於是,他便隨口回答道:“陛下就不用擔心了。憐主子不會有事的,那人可能不會爲難他的。”
司空璧在聽了德順的話後,又嘆息道:“是啊……不會——”
突然,司空璧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他厲聲說道:“‘不會爲難他’!”
接着,他又狠狠的盯着德順,沉聲問道:“你受傷了?”
被司空璧如此問到,德順思索了半天才跟上他的思路。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着實有些狼狽。
可是司空璧一直站在這兒,自己也只好陪着他站在這兒。
而司空璧沒有發話,他哪敢抱怨?
於是,德順低聲答道:“是。”
司空璧又問道:“那個人只是將你敲暈過去了?”
聞言,德順不禁翻了個白眼。
好歹自己還和那個人搏鬥了一番啊!怎奈自己技不如人,最後便被那人打暈在地。
什麼叫做“只是將你敲暈過去了”?
而且,當他一醒過來,就急匆匆的去找司空璧。恰恰又撞見那人想用藥來毒害司空璧。
此時的德順顯得有些委屈,他依舊是低聲答道:“是的。”
只聞司空璧一字一頓的念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此時的他突然憶起了那個人在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
瞬間,司空璧握緊了拳頭,只見他手上的青筋也隨之暴起了。
“你——竟敢騙朕!”他狠狠的說道。
司空璧剛剛在心裡思索着。
那人若真是要來給他下毒,怎麼可能將他的貼身太監打昏後就丟在那兒不管呢?
看來,那人是算準了德順出現的時間,還故意讓德順指出是他下的毒。
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挾持着璃璟逃跑了!
而璃璟本就是個對氣味敏感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那藥是有問題的?
原來——原來都是計劃好了的!
“蓮,忠,卿!”司空璧一字一頓的說道。
德順見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此時的司空璧似乎是一頭憤怒的獅子。
“陛下……”德順不由得輕聲喚道。
突然,司空璧吐出一口血來,強行支撐的身體再也無法站穩了。
德順趕緊將他扶住。
“來人!來人啊!將陛下扶入營帳裡!”他對身旁的人說道。
躺在牀榻上的司空璧雖然緊閉着雙眼,可是眉頭依舊是皺緊的。
德順吩咐軍醫爲司空璧處理好傷口後,才鬆了口氣。
“您這又是何必呢?”他嘆息道。
說着,還時不時的爲司空璧換敷在額頭上的汗巾。
司空璧身上的傷口沒有及時處理,而且他又在帳外站了一日,他身上的溫度早就高於常人了。
他看見司空璧的嘴巴動了動,怕他是有什麼事吩咐,便把頭湊了過去。
“憐……兒……”
模模糊糊的,德順只聽到了這麼兩個字。
德順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您啊,既然是真的喜歡他,又何必那樣對他呢?”
回到軍營裡,璃璟問耶律鴻遠和安兮道:“這兒的軍醫帳在哪?”
對此,耶律鴻遠沒有說話,只是將他帶到軍醫帳前。
“就是這兒了。”
璃璟看了軍醫帳一眼,問道:“能不能讓裡面的人都出來?”
“你……”
“就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們的人做事情。”聽出耶律鴻遠有些猶豫,璃璟趕緊說道。
而安兮則是趕緊對耶律鴻遠使了個眼色。
於是,耶律鴻遠便點頭同意了。
“你若是再不答應他,他只怕會堅持不住了。”安兮看着走進營帳的人,對耶律鴻遠說道。
耶律鴻遠皺了皺眉頭:“四弟的意思是……?”
安兮淺笑了一聲:“他坐在馬背上時全身顫抖。我想,要忍住那痛肯定很不容易吧!”
聽了這話,耶律鴻遠緊了緊自己的拳頭。
“司空璧!”他狠狠的說道。
看到耶律鴻遠的失態,安兮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隨後他便去了主營帳。
璃璟憑着最後一點毅力走進了軍醫帳。
他找了個空地坐了下來。
不了好一會兒,他才撫了撫疼痛難耐的胸口,苦笑道:“你該是發覺了吧!”
又休息了一會兒後,璃璟從懷中掏出兩個藥瓶:一個裝的是他事先配好的藥丸,另一個則是裝的他從司空璧傷口處取到的血。
璃璟將藥丸絆着那人的血喝進腹中。
一股腥味充斥在他的口腔中,他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卻還是引起了胃裡的陣陣乾嘔。
血,果然很噁心。
於是,他將兩個藥瓶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шшш ●TTkan ●¢〇 “忠卿,怎麼了?”聽到帳內的聲響,耶律鴻遠急切地問道。
璃璟應聲答道:“沒事。”
聽到帳內清冷的聲音,耶律鴻遠止住了自己想要前進的腳步。
“你……”
璃璟又說道:“我馬上就出來,你就不要進來了。”
又被拒絕在門外,耶律鴻遠輕嘆了口氣。
“我先去主營帳看看。你若是弄好了,就去那兒找我。我和鴻安都在那裡。”他說道。
璃璟輕聲答道:“好。”
在聽到耶律鴻遠離開後,璃璟嘆了口氣。
他一手揭下臉上的□□,尋找了半天才發現在帳營的一個角落裡擺着一盆水。
璃璟取下頭上的髮簪,對着水中的倒影,在臉上細細劃開。
待到滿意後,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只是,銀盆中的水——已經被血染開了。
此時,璃璟自嘲的笑了笑。
第一次,是由若水。
第二次,是由司空璧。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第三次,竟然是由他自己了。
罷了,這樣的臉毀了也罷!
小坐了一會兒,璃璟又找出止血消腫的藥膏,塗在了新生的傷口上。
待一切處理好後,他終於走出了這個軍醫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