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街頭,白衣青年手持着一把扇子,百無聊耐地打開,然後又合起。去了臨江客棧兩次都沒逮着人,柳墨妍不免有些氣悶。聽客棧小二說是去廬山遊玩了,連御並沒有退房,約摸要三五日纔回。
轉念一想,暫先作罷,就去了百花樓,到那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紫煙已不在百花樓。找到老鴇問話,老鴇只酸溜溜地說有貴人幫她贖了賣身契,並沒透露姓名,紫煙拿到賣身契後隔日便走了,聽得柳墨妍心頭一顫,連忙朝城西小巷奔去。
直到了一個儉樸的小院,木門虛掩着,柳墨妍衝進去就叫道:“李元!李元!”
“阿墨!”熟悉的女子聲音從門外傳入。
心下一喜,“紫煙!”柳墨妍轉頭便瞧見那張依舊秀麗的容顏,終於鬆了口氣。不同的是她身上換成了普通的粗布衣服,就像個平常農婦一般端着盛滿了擰乾衣服的木盆。
“紫煙,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還沒攢夠贖身的銀兩麼?”
“我也不清楚,張寶祖尋事的第二日,老鴇就主動把賣身契給了我,說我是走了天大的好運,有人幫我贖了自由身,以後隨我去哪裡都可以!後來我便跟李元回來了。”紫煙也是一臉的茫然,想不出會是誰,“此人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恩人,可惜我卻連他是誰也無法知道。”說完低嘆一聲。
“事情的確來得蹊蹺,不過這的確是件天大的好事啊!”柳墨妍沉思一會,心下隱約有了答案。“對了,怎麼沒見着李元?”
“他外出買鹽去了,差不多也該回來了。阿墨,你就留這下吃晚飯吧,順便嚐嚐我的手藝。”
柳墨妍尋思着反正也不急着回府,便答應下來。
隨後兩人聊了些李元現在的狀況。其實說起來,比起紫煙,柳墨妍更早認識李元,李元是柳墨妍以前夫子的獨子,李夫子回家養病後,柳墨妍時常來李家探望直至李夫子過世,一來二去便和李元熟起來。
李元是個窮書生,卻和百花樓的花魁紫煙在一次詩話會上彼此一見鍾情,情投意合。柳墨妍得知後便開始混跡於百花樓中,充當二人的中間聯繫人。不過對於李元這種老實書呆,柳墨妍是一直認爲這種人太過無趣。
“蘭馨,快來!” 蘭馨是紫煙的本名,這時,一個穿灰衫,眉目斯文端正的青年正吃力地攙扶着一個胸前染滿血的人進門,“柳小姐,你也在啊。”紫煙趕緊上前幫忙把人扶到榻上。
細問之後得知,原來這人不知怎的渾身是血倒在僻靜巷角,若是尋常人怕是避走都來不及,李元這書呆發現後,驚恐之下,還是好心將他救回。
那人閉着眼微微喘息,嘴脣發紫,胸口還滲着發黑的血,柳墨妍一看這情形,趕緊叫李元去請個大夫來,既然人都帶回來了,索性救人救到底。
紫煙端盆水出來替那人擦淨臉上的血跡後,終於瞧清了這人模樣,是個年青男子。驟然間,他倏地睜大眼睛,一把抓住柳墨妍,倒把紫煙嚇了一跳,緩了緩呼吸後,才斷斷續續說道:“這位兄——弟,我——恐怕是不行了,只恨一事未了,我死也——不能瞑——目。”
柳墨妍驚了驚,低頭看了下抓住自己的那隻手,血跡斑斑,煞是猙獰。這人是真把自己當男子了,依他這情形來看,他的事恐不是什麼輕鬆事,只是,人之將死,遂勉強道:“兄臺儘管開口,但說無妨,我定當盡力相助,了你心願。”
那人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烏黑令牌,遞到她手上,竭力道:“請替我——暫且保管此物,直至——直至遇見一名爲秦雲霄的人,轉交——與他,切莫——切莫露外。”說完後垂下了眼皮。探了探,已沒了鼻吸。
柳墨妍將令牌收好,怔然許久,直到紫煙慌張地推了推她纔回神,遂安慰她幾句。二人合力將那人擡到了後處。等李元領着大夫來時,便推脫說是柳墨妍頭疼欲裂,現下又好了。送走嘀嘀咕咕抱怨的大夫後,等到天黑,三人這才合計着把人擡到了後面的小樹林中,草草埋下了事。
完事後,三人皆滿頭大汗,心驚膽戰。柳墨妍雖對此事好奇,卻深知少管閒事纔是保身之道,臨走前叮囑李元,若是有人打聽起,一律宣稱不知。
回到府,已是亥時,少不了又被柳太守訓了一頓。回到房中後,掏出那塊令牌在燭光下細細觀看。令牌呈五邊五角狀,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火蓮聖教四個字,邊緣部爲蓮花環繞。
柳墨妍恍悟,說書人口中曾提過火蓮教,據說此教行事乖張肆意,併爲江湖白道列爲邪魔歪道,卻也不曾聽說過犯下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不知這個人與火蓮聖教有何關係?
令牌乍看之下甚爲普通,再仔細一瞧,中間鑲嵌着一把同種質地的小鑰匙,上面又雕刻着細小的蓮花圖案,試了試,柳墨妍一驚,竟可以取下來。
那人明顯是被人追殺中毒致死,想必與這鑰匙脫不了干係,也不知這鑰匙或是令牌藏了什麼玄機。
想了半天,無果。柳墨妍重新將它嵌回令牌上,視線一掃,瞄到了一直放在桌角的那個小布袋。隔日她打開看了下,裡頭是兩隻玉鐲和一塊手帕,玉鐲倒就罷了,祖傳之物向來傳給後人。可這手帕就令人費解了,怎麼看也應是訂情之物,一般都是生死相隨,如今卻留給她,就猜不透她的那個外公是何意思了!
事後她問過老爹,據老爹稱,他與母親算是青梅竹馬,母親只知道一直住在的是表舅家,表舅並無兒女,待她宛如親生,記憶中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外公把四歲的她送來親戚家後就再沒來過,隔了七八年後,大家心中也就自然認爲外公可能已不在人世。
原來幾年前她還有個外公,應該也是個親切慈祥的老人吧!不知他,與外公是什麼樣的關係?想了想,決定下回問一下本人,遂把令牌放進布袋,一併收了起來。
月光細細碎碎灑進窗戶,夜晚極致的平靜讓她突生出一種錯覺,春寒竟讓她不禁戰慄了下,染血的衣衫,臨死的囑託,冰涼的身體,詭異的令牌,彷彿一切都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