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夙摩挲了下腰間束着的誅心,小心翼翼的跟着顧以箏的腳步下到最後一級臺階:“顧以箏,你以前不知道這裡嗎?”
“自姑姑將蘇家散了之後,我便從未回來過。”
看着眼前豎立堅固的石門,蘇夙想着前世看到的那些電視上的情節摸了摸燭臺,敲了敲石門上浮雕凸起的地方,可卻依舊不見石門挪動分毫。顧以箏不解的看着蘇夙完成一切動作無果後抱着劍蹙眉站在門前沉思,問道:“你方纔在做什麼?”
挑了挑眉,蘇夙不以爲意道:“自然是開門了,機關暗術不就是這樣的嗎?”
微微一笑,顧以箏曲起手指要敲蘇夙的頭,卻被蘇夙淡淡的眼光逼得只能訕訕作罷。清了清喉嚨,顧以箏一臉正經道:“誰同你說機關暗術如此簡單的?這些都只是最基礎的機關術。”說罷,顧以箏掏出一直置放在另一個袖擺中的玉簫,在蘇夙的目光下用玉簫的吹孔一點點敲着牆面,忽快忽慢,並沒有指定的敲在哪個點上。但蘇夙卻明白了,他敲的是《東風》……
伴着《東風》最鏗鏘有力的那一段慢慢落下後,石門緩緩移開。蘇夙有些瞠目結舌的看着裡面的暗室,有些驚歎於設計出這種機關術的人得有多聰明,既然會聲控……
“這個用《東風》開門的方法是姑姑想的,只是能做出如此精湛的機關的也只有重淵。”顧以箏在一旁淡淡解說道,黑瞳裡劃過不加掩飾的欽佩。
兩人一道踏入暗室,不過是十平米大小的房間而已,裡面沒有一點裝飾,卻有一樣東西比任何一樣裝飾都要耀眼。
蘇夙擡眼看了看顧以箏,他似乎對於看到那個東西並不意外,只是一味的打量着這間暗室。蘇夙緩步上前,白絲軟底的錦靴走到一個柳曲木桌邊,上方一個三足青銅小鼎上倒插着一件她怎麼也想不到的東西。仔細打量着那複雜的紋路和色澤,蘇夙偏過頭對着一樣走到她身邊的顧以箏道:“它怎麼會在這裡?”
顧以箏同樣疑惑這個東西怎麼會在這裡,更不知道蘇柔櫻和重淵竟然將天下人都希望得到的東西放在這裡這麼多年。良久,顧以箏纔開口道:“你說……這是不是都是命裡註定的呢?”
命裡註定了蘇夙會得到,命裡註定了蘇家會毀在蘇夙的手上,命裡註定了的一切,不等他出手,一切就已經脫出了掌控之中。
龍鱗……
蘇夙是怎麼也想不到找到龍鱗會是在這裡,這個最危險的地方,有着世人都想得到的東西。輕輕擡手握住龍鱗的匕首鞘,向上一擡便將龍鱗和三足鼎中的書卷分開。蘇夙仔細打量着手中的龍鱗,掂了掂重量後緩緩拔出。色澤並不明亮的匕首卻帶着滲人的涼意,五爪暗金龍的圖騰纏繞着刀身。雖然知道這柄龍鱗是真的,可另蘇夙高興不起來的是,三足鼎中靜靜躺在鼎中的書卷。上書逐流二字蒼勁有力,卻也意味這某種命運的驅使。
“阿綰,那是逐流。”
微微一笑,蘇夙偏頭斜睨着顧以箏故作輕鬆道:“我記得在秀水鎮見到你的時
候,那個屋頂上你對我說,若是我得到了逐流不毀了它,你就會毀了我。”
顧以箏想起那時自己掐着蘇夙脖子說的狠話,不由一笑:“我當時只是嚇嚇你。”
嗔怪的看了一眼顧以箏,蘇夙執起劍訣遞到顧以箏面前,有些漫不經心的道:“你當我是小姑娘嗎?單是說要殺了我就能把我給嚇着了?這個給你,我委實不知拿了這個以後做什麼。反正你想毀了它,那就由你來好了。”
看了眼佈滿灰塵的劍訣,顧以箏沉思許久後開口道:“阿綰,這是你的。”
疑惑的翻閱着手中的劍訣,蘇夙一邊道:“我的?這東西出現的莫名其妙,我爲了找它可是受盡了算計利用。若是我的,我倒是更想毀了它省得以後禍害別人。”
“你不會毀了它的,因爲……它是重淵匯聚了所有心血鑄就的一本劍訣。”
重淵……蘇夙的手頓在那裡,一直盯着劍訣的眼簾微微掀起,勾脣一笑:“他定是爲了我孃親寫的吧?真是癡情的人……你說,我要是用重淵創出的劍法殺了冷蒼明,算不算他爲自己報了仇?”
顧以箏偏過頭,看着四方角落,眼瞳在蘇夙見不到的地方縮成芒狀。儘量用平穩的語氣,顧以箏輕聲說道:“自然算是。”
離開蘇家故址的時候天剛剛擦黑,蘇夙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對顧以箏道:“明日我便要啓程回似影山莊了。”
點了點頭,顧以箏低下頭在蘇夙的額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然後偏過身子裝作無所謂道:“你自己小心……尤其是那個裴思源……我雖同他沒有正面交鋒,但也看出來他對你有些心思。”
噗嗤一笑,蘇夙繞到顧以箏面前看着他彆扭的樣子,顧以箏繼續躲開。她笑着從背後擁住他,輕聲道:“你不記得那次在山莊裡你把我從冷蒼明手裡救下來時說的了麼?你說……其實裴思源也是可以考量的託付終身之人,我與他都精於算計,剛好配了。”
“那都是我說的昏話……你……”下意思的矢口否認後顧以箏才察覺到蘇夙這是在炸他,佯裝惱怒的說了一個你字後卻忽然停了下來。蘇夙疑惑的將臉貼在他的背上,等着他繼續開口。
良久,顧以箏喉中溢出一聲薄嘆,轉過身環住蘇夙輕聲道:“我自然知道你這次回去爲的是什麼,找到了逐流算是完成了他們的交代,給與不給都在你自己所想。但你真的有把握在重兵圍剿的情況下救出葉夫人麼?”
蘇夙依偎在顧以箏懷中的身子僵住,半晌後輕輕推開顧以箏,道:“我會小心。”
淡淡一笑,顧以箏撫上她鬢邊的青絲道:“我不能陪着你,但有危險一定要飛鴿傳書給我,不管多遠我都會去找你,將你帶離那些是非之地。”
“對了,阿然我不能帶着,能否將她託付給你?當然,若是不便的話,我便另想其他的辦法。”
一想到自己這次要去的怎麼說也是血腥殺伐之地,帶上阿然肯定是不行的,唯一值得託付的又只有顧以箏一人。蘇夙便有些着急,顧以箏
若是答應了必然會好好照看,可他身邊的聖女……還有那個不明心性的覃貊……
“交給我就好,我會好好照看她的。放心,聖女雖脾氣古怪,但多少也傲氣的很,不會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下手的。”
顧以箏都這麼說了,蘇夙也笑着同意了,兩人便一起攜手往夜色深處走去。回到客棧的時候,顧以箏輕咳了一聲,慢慢轉身。蘇夙扯了扯他的袖擺,在他疑惑的回頭時在他脣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等我將所有事都辦妥了,便去天雪山尋你。”快速的丟下一句話,蘇夙便徑自轉身進了客棧,留顧以箏一人在月色下站着。
才推開門的蘇夙還來不及斂下自己脣邊的笑意,便看到了坐在她牀邊懶懶的倚在牀柩上的男子。愣了須叟後,蘇夙漠然的轉身關上門走到男子面前,淡淡道:“你來做什麼?”
淺紫色的袍擺沾了些許灰塵,額前一縷烏髮擋住了男子左眼銳利的光芒,僅僅露出帶有溫潤的右眼。冷若楓屈指叩了叩牀柩烏木,淺笑着道:“阿綰,你心情不錯。”
蘇夙並不喜歡冷若楓,雖然冷家的人她都厭煩,但惟獨着個冷若楓是讓她連見都不想見到的。總覺得這個人滿心滿眼的慾望,貪念。他笑的總是那麼溫潤,與蒙彧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不同,他的笑容更給人一種窒息感和壓迫感。蘇夙的氣場算是頂強大的了,但面對着冷若楓的時候她還是會不自覺的斂下氣息,警惕萬分。
看着冷若楓懶散的模樣,蘇夙冷聲道:“我心情好與壞同你有什麼干係?這裡是我的房間,你怎麼會在這裡。”最後一句蘇夙連疑問的調子都省掉,直接以陳述的語氣冷冷的對着冷若楓。
冷若楓也不介意蘇夙不加掩飾的厭煩冰冷,好心情的掏出袖中摺扇緩緩展開搖了起來:“自然同我有干係,你是我妹妹,關心一下妹妹應該算是哥哥該做的吧?至於我爲何在這裡,阿綰你這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來。”
冷冷一笑,蘇夙坐在圓凳上面對着冷若楓淡淡道:“哥哥?妹妹?你不是隻有冷若梨一個妹妹嗎?蘇夙可高攀不上似影山莊的大公子做兄長。而且,不要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很聰明,什麼事情都不說由着我自己去猜。這樣保不齊我會心力交猝而死,屆時可不少了幫你們找寶藏的關鍵人物?”
斂下眸光,冷若楓勾脣笑的肆意,他將摺扇在手中一挽,身形猶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現在蘇夙面前。那柄方纔還在手中把玩着的摺扇已在此時擱置在了蘇夙的脖頸旁,只要稍稍一用內力,便可震斷她的命脈。微微一笑,冷若楓的聲音依舊溫和的如同朋友之間的暖話寒暄:“阿綰,你同那個顧以箏到底是何關係?不要跟我耍花招,若是讓我發現你找到了龍鱗亦或者劍訣不交出來的話……不僅是你的命……阿然的命。”頓了頓,冷若楓斂下眸中的笑意,換上森冷殺戮的真實模樣,附在蘇夙的耳邊咬字清晰的道:“就連你師父的命……綠儂的命……花隱的命……我都會毫不留情的統統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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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