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楓用扇柄抵着下頜,忽然若有所思的道:“阿綰,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爲了得到利益權勢不擇手段的人嗎?”
不曾想他會問這個問題,蘇夙愣了須叟,忽而笑道:“不然呢?若不是你以爲我會客氣的說假話說你這人爲人溫潤,善解人意?真是笑話……”
噗嗤一笑,冷若楓也不顧風采直接坐在了地上。他認真的看着蘇夙,無比真摯的道:“阿綰,若你我只是平凡人家的兄妹,想必關係會是不錯。”
“可這終究是不可能。”
“是啊,終究不可能。就好比,你娘是家主,我娘只是一個陪嫁。即便同樣爲人妻,我娘卻總是低人一等。”
蘇夙偏頭看着冷若楓,他脣角帶着譏諷的嘲笑。這就是古代,嫡庶尊卑,這般明瞭。蘇夙想,許多事都不是她所能定義且阻止的。
“冷若梨……她最近如何?”
忽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個爲了愛步步驚心的女子,卑微倔強的愛着一個男子。她記得,蒙彧和她有一個孩子……她想知道,蒙彧的孩子如何了?可是順利長大?可是福建安康?
“她很好,阿鈺很孝順,這點你可以放心。”冷若楓是頂聰明的人,自然知道蘇夙這個人性情寡淡。對冷若梨過的好與不好,想必她並不會關心。阿鈺是蒙彧之子,也是蘇夙唯一牽掛之人了,能說到冷若梨,定然是因爲蒙彧的遺孤。
“阿鈺麼?他的孩子,叫阿鈺……”
原是如此,蘇夙忽然想起五年前的緋衣男子。他總是站在桃渡園外的槐樹下,深情凝望着她分花拂柳,從萬千桃花中緩緩而來。
“綰綰……”他是這個世上唯一這麼喚她的人,不管她生性涼薄,卻唯一護着她,以生命愛她的人……裴思源陪着她度過了最爲慘淡卻也平凡的五年,而蒙彧,卻註定牽扯着她一生。這是羈絆,就如同那個寄情蠱一般。那是蒙彧和她的羈絆,沒有任何人可以跨越。就如同,顧以箏是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卻也不打算繼續愛下去的人……
“阿綰,於當年一些事,我還是要說聲對不起的。”
“怎麼?”蘇夙偏頭看着冷若楓,眼裡卻是釋懷。
“我不如你光明磊落,卻也真的把蒙彧當做手足兄弟。”冷若楓如是說着,花隱垂眼看了他一眼,不曾說話。蘇夙也只是莞爾一笑,更不作答。
雖然幾人之間的尷尬氣氛緩和了不少,但隨着時間流逝,找不到機關的煩躁再次涌入幾人之中。冷若楓的眉頭越蹙越緊,說道:“我們就這般坐着也不是辦法,我可以猜到,這裡面便是寶藏。”
蘇夙站起身,環顧了下四周。終於將目光落在一個燈盞上。她回想現代所看的那些,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移了一下燈盞。卻不想根本無用,蘇夙搖搖頭,有些嘲笑自己方纔的行爲。
“火摺子快滅了,還是將餘火點進這燈盞的燭芯去吧,還能多堅持點時間。”顧以
箏走至蘇夙身邊,將手上的火摺子往燈盞中倒去,要將火渡給燈盞裡的燭芯。
卻不想燭芯方被點燃,一旁的石門轟隆一聲,緩緩而開。冷若楓驚喜的看着顧以箏與蘇夙,也不多說便撩袍跨進石門。花隱也跟了過去,蘇夙與顧以箏互看一眼,便也走去。卻看花隱和冷若楓兩人頓在原地,蘇夙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便繞過他們,這一過擡眼時也被眼前之物所攝。
數十米以外的牆壁上,一個冰棺依石壁而豎。另蘇夙等人驚詫的,不是因爲冰棺,而是因爲冰棺中立着一個女子。銀髮雪睫,膚色勝雪。白色長裙是簡單樣式,卻遮不住女子嫺靜悠然的氣質。
蘇夙腳步不穩,身形搖搖欲墜時被顧以箏扶住。她驟然擡頭,眼裡已然帶了淚花……雙脣囁嚅半晌,終於還是輕輕溢出:“孃親……”
冰棺中的女子是蘇柔櫻,這點蘇夙決計不會認錯。她慢慢走進,小心翼翼的靠近冰棺。於她而言,這樣久的日子裡,孤獨無助以及放棄將她掩蓋,如今見到蘇柔櫻,竟有種脫力的委屈感。顧以箏走至前去,擡起的左手在空中僵了須臾,終於還是攬上蘇夙的肩膀。她低首輕聲啜泣,晶瑩的淚珠從臉龐劃過,落至下頜。她輕聲道:“我娘爲何在這?”
顧以箏偏過頭,喉結上下滾動後終於輕嘆一聲,道:“是我……”
驟然想起五年前的一個仲夏夜,她去刺殺那個傷了蘇柔櫻一生的男人時,他也在場。若是她在樹影中未曾聽錯的話,他說他此行目的就是爲了帶走蘇柔櫻……
“你……早就知道這裡?你讓我被這些人算計了這般許久,讓我如同一個傻子般在你面前尋着龍鱗逐流!如今當我揹負着至親性命而來時,你卻同我說……你早於五年前便知這裡?甚至是方纔入這地宮的時候,你都不曾同我說,你可以用另一種方法進來不是嗎?顧以箏!你讓我那麼多至親枉死,卻如何讓我還能淡然與你相對!”
她拔出腰間的龍鱗,眼裡帶着淚花不顧性命的朝他刺去。蘇夙如今已然沒了內力,可這些年的招式卻不會徒然落下。逐流的招式之所以巧妙無敵,就是因爲每招每勢都劍走偏鋒,反其道而行之。內力若是強勁,便可灌入劍中大大增加劍法威力。蘇夙這般招招下了殺心,但顧以箏卻顧念她身子早不如從前只守不攻。
蘇夙怒極攻心,卻不知在重寶藏中來回尋搜的冷若楓聽聞她字字淒厲後怔愣。思來想去都找不到那本第一刀譜,再一看顧以箏,便是朝花隱使去一個眼色。花隱愣在原地,右手緩緩摸上腰間的彎月刀。
“花隱,愣着作甚!刀譜不在必是被顧以箏私奪,你去牽住他,我們合夥將他困住,逼問出刀譜下落!”
花隱偏過頭,一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眸子此時如同死灰,黑寂如同枯潭。紅了的眼眶讓冷若楓看着一愣,正待說什麼時卻被花隱打斷:“你可曾想過娶我?”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冷若楓一時
也愣了,不知該說什麼。花隱似是也不打算讓她說什麼,苦笑着道:“你從未想過娶我,我說的對嗎?你不過是……不過是一直在利用我對你的一片癡心而已……五年前似影山莊,你曾在鵝卵石道上,當着阿梨的面說過願意娶我。其實,其實不過是做戲給樹後的人看到不是嗎?冷若楓……子宸……能否說句真心話,從頭至尾,我花隱與你到底是什麼?在你心裡可曾佔過一席之地?可曾有一刻大過你的天下第一!”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花隱第一次這般聲嘶力竭的同他說話,仿若用盡了一身的力氣般。顧以箏也在此時反手一擒,握住蘇夙的手腕。冷若楓也不待花隱的異樣,提劍便朝爭執的顧以箏蘇夙二人襲去。據方纔以及前段所察,顧以箏極有可能拿走了刀譜,卻也未必學以致用。如此他到有信心可以同顧以箏打個平手,花隱若是助一臂之力,更是輕而易舉。蘇夙如今沒了內力空有劍法形同擺設,根本無需忌憚。
“阿隱,只要同我將顧以箏困住,我便立即給你回答!”
刀劍相交擦出震痛虎口的火花,顧以箏將蘇夙護在身後,橫刀攔住冷若楓劈下的一劍。蘇夙將目光移向花隱,卻見她低着螓首不知道在喃喃自語着什麼。這是自從她們相識以來,第一次見花隱這般脆弱無助的站在那裡,似乎她的宇宙已然在一點點崩塌、瓦解。蘇夙知道,她的驕傲狷狂早已不在,灑脫不羈更是消失殆盡。
她慢慢挪步靠近花隱,紅脣吐出涼薄的字眼:“如何?是否如我所說,他並不愛你。他愛的……只是你愛他所給他帶來的一切。”
花隱驚慌的擡頭,眼裡滿是慌亂和躲避。蘇夙卻勾起脣角,眼神深邃,將花隱的目光吸引在她這裡。紅脣吐出的脣形讓花隱瞳孔驀然放大。卻不等她抗拒,蘇夙便已執着龍鱗刺去。花隱急忙一個偏身躲過蘇夙的匕首,蘇夙卻不給她喘氣的機會,一個橫掃過去。花隱還來不及喘氣的下腰繞過,偏着身子圈住蘇夙的手腕。眼裡帶着驚訝和憤怒:“你要作甚!”
蘇夙勾起脣角,二話不說的彎過腿彎,向着花隱腿彎襲去。她們二位姑娘站的難分難捨,冷若楓和顧以箏也毫不遜色。冷若楓的劍影密集佈下,每一下都恨不得讓顧以箏斃命。兩人一時陷入僵局,難以分出高下。
之所以這般也是冷若楓抓住顧以箏一個弱點,每當顧以箏的刀要刺向他的時候,只要他的位置是在冰棺這邊,會與冰棺一道亡在他刀下時,顧以箏都會急忙將刀鋒轉向一邊。若是他的劍要危及冰棺時,顧以箏也會不顧一切上前擋下他的劍。抓住這個弱點,每每被顧以箏逼無可退的時候,冷若楓都會想盡一切辦法靠近冰棺。若是單論實力,他定是敵不過的。好在他無情之人,了無牽掛也不怕顧以箏用什麼牽制他。
顧以箏雖然知道冷若楓故意如此,用冰棺做擋劍之盾。他也只有拼勁全力將兩人的戰圈,儘量的劃開與冰棺之間的距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