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琉娘聽說的時候,忍不住要給杜吟秋豎起拇指讚歎一句:妙啊!高啊!
借刀殺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平日杜吟秋表現出懦弱膽小的樣子,又乖乖聽話,龔麗馨的心裡早就認定這個便宜媳婦沒什麼心計的,被自己壓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反抗,哪裡會想到是雙燕在廚房裡說的話是故意的?
龔麗馨只會覺得廚娘們胡亂嚼舌根,人云亦云,傳到老爺耳邊纔會換了樣子。
她一怒之下,讓譚嬤嬤去把廚娘的月銀減了三個月。
廚房裡叫苦不迭,莫名其妙沒了三個月的月銀,好多人肉疼得要命。
不少人心生不忿,想着老夫人要顧着老爺,怎麼最後卻把氣撒在她們身上來?
但是一個女人,千方百計要管束一個男人,即便兩人的身份是母子,私底下廚娘也不由嘀咕起來。
她們都是知事的婦人,想得比那些丫鬟多了。
龔麗馨雖說是繼母,平日跟崔老爺也是規規矩矩的。這是明面上,誰知道暗地裡會是如何?
而且一個繼母,管束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子,尤其兩人年紀相差不遠,更是叫人浮想聯翩。
崔琉娘聽着芳春紅着臉小聲提起廚娘們私底下的議論,不由好笑。
龔麗馨這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杜吟秋只讓雙燕在廚房裡裝作無意提起了一句話,誰知道龔麗馨反應這般大,一肚子氣沒處撒,直接在廚娘們頭上動土。
這些廚娘可不是府裡的年輕丫鬟,一個個嘴碎得很,大多數又是家生子,跟府裡的下人或多或少都是親戚。
一個人說的話,只怕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崔府。
當然,這些話說什麼都不會直接傳到龔麗馨的耳邊。只敢私下裡議論。
不過有人懷疑,便有人關注。
龔麗馨再怎麼刻意遮掩,總會有蛛絲馬跡顯露出來。
芳春爲此擔憂得很:“要是有人議論老夫人和老爺,言之鑿鑿。不管真假,傳了出去,大姑娘以後的親事該如何是好?”
她並不相信龔麗馨和崔老爺有什麼齷蹉,可是假話說得多了,便有人信了。
流言蜚語的,芳春不在乎其他,最在乎的是自家姑娘。
這樣的傳言一出,只怕崔琉娘就不用嫁人了,更別提是崔明珠了。
所以得想個法子,說什麼都要遏制住廚娘們那張大嘴巴。
崔琉娘眨眨眼。這纔想到崔府的名聲一壞,底下的姑娘都沒人敢娶的。
只是她心不在此,就算崔府倒了,自己也有一門手藝能養活,不必依靠崔府。
一個姑娘在世道不好過活。女扮男裝,再有顯赫的名聲,或許能讓多方忌諱,一個人好好生活?
崔琉娘這般想着,才起了個頭,芳春就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搖頭勸道:“姑娘可使不得,不嫁人。那些戳脊背的能讓人一輩子擡不起頭來。要是崔府不在,連個護着你的人都沒有。”
她擦着眼角,急得要命,生怕自家姑娘想不開而胡來。
崔琉娘嘆氣,這年頭的姑娘真不好過。不嫁人,就只能進尼姑庵。一輩子青燈常伴。
或許,她可以找個可靠的男人來個假結婚?
不過有哪個男人會願意娶個女人回來裝門面,連碰都不給碰一下?
只是提起靠山,她不由想起許久不見的葉紀澤。
這個神神秘秘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靠得住。
崔琉娘託着下巴。想到上回去百寶齋,每次想跟阮掌櫃打聽葉紀澤的事,都被婉轉地撇開了話題,分明是故意的。
她只得猜測,或許百寶齋和葉紀澤之間的關係,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緊密。
聽說百寶齋一直是阮掌櫃一手打理,誰也沒見過背後的齋主,這才引起多方面的猜測。
卻又清楚百寶齋的齋主不管是誰,靠山卻是足夠厲害的。
這麼些年來,剛開始那些鬧事的,不管出身如何,最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說,也不知道背後教唆的是不是被威脅了,壓根不敢出來吱聲,有些還搬離了京中,再也不見了。
如此,便再沒人敢跟百寶齋對着幹,倒也相安無事。
崔琉娘想起那個欺騙了阮掌櫃,讓他買了僞玉的人家,估計下場好不到哪裡去,不由悄悄在心裡給那家人點蠟。
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不得不說真是活該!
兩人正說着,便有小丫鬟一臉喜色地過來稟報道:“老爺請大姑娘午時到花廳裡一起用飯。”
崔琉娘覺得奇怪,崔老爺這陣子春風得意,恨不得把新買的兩個丫鬟綁在褲腰帶上,如今居然捨得分出神來搭理自己這個女兒?
芳春極有眼色,拽着小丫鬟到角落,撒了一把大錢,問了一陣子。
打發小丫鬟走後,她才一臉狐疑地回來稟報道:“大姑娘,老爺似是得了天大的喜事,這才迫不及待讓人在花廳準備了筵席,老夫人、姑奶奶和崔夫人都一併叫上了。”
“哦,天大的喜事?”崔琉娘琢磨,這幾天崔老爺談成了一筆大生意?
可是之前無聲無息的,崔老爺明顯心不在焉,壓根沒出過府,只在後院跟兩個丫鬟廝混。
不管如何,崔老爺特意讓人來請,崔琉娘還真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
打扮停當,換上一件粉色綾羅衣裙,崔琉娘又挑了一對鑲着珍珠耳環,既不誇張,也不至於太過素淨,看着時辰差不多,這才帶着芳春施施然去花廳了。
剛進門,她不由嚇了一跳。
午時還差一刻,崔琉娘已經提早來了,誰知道花廳裡該來的都已經來了。
尤其崔老爺,似乎已經喝了兩杯水酒,手裡還握着杯子讓身後的青漣倒酒。
“琉娘來了?快落座。難得聚在一起,大家多吃點,琉娘和明珠喝一小杯桂花酒也無妨。”崔老爺顯然很高興,笑容滿面地一疊聲催着崔琉娘坐下。又開口讓青淼給她倒酒。
崔琉娘眼看崔老爺這幾天估計廝混得狠了,即便喝了酒,面上也沒多少紅暈,眉宇間的疲倦怎麼都掩飾不住。整個人明顯憔悴了幾分。
反觀身後站着的那兩個丫鬟,倒是被滋潤得更加嬌俏可人,容光煥發,眉梢裡滿滿的春意,看來很得崔老爺的心。
龔麗馨的面色很難看,是不是眼神掃過崔老爺身後的兩個丫鬟,一張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杜吟秋像平日那樣低着頭,見崔琉娘進來也只是擡頭略微一瞥。
只是崔琉娘看得出來,杜吟秋也是不明白崔老爺今兒怎會這般高興。
崔琉娘又看向崔明珠,這位崔府的掌上明珠這些日子被崔老爺禁足。估計關得狠了,無精打采的,連她進來眼皮都懶得一擡,更別說像以前那樣冷嘲熱諷一番。
看來崔老爺把崔明珠禁足,倒是讓她的性子好了不少。
如此。她早就該讓便宜爹爹把崔明珠多關幾天,是不是就一個大家閨秀出來了?
崔琉娘低頭淺淺抿了一口,桂花酒香氣撲鼻,口感香醇,卻不辛辣,的確適合她和崔明珠這樣的小姑娘來喝。
崔老爺忽然如此體貼,又喜形於色。難道一番努力耕耘,這纔沒幾天就讓身後的姊妹花懷上了?
不止她這樣想,龔麗馨也是如此。
畢竟崔老爺這些日子足不出戶,又能有什麼大大的好消息?
龔麗馨緊緊捏住杯子,恨不得捏碎,皮笑肉不笑地問道:“老爺特意把大家都叫過來。不是說有好消息,何不這會說出來,讓大夥兒也樂一樂?”
“這是自然,”崔老爺揮揮手,讓身後兩個丫鬟下去了。連伺候送菜的丫鬟都打發在花廳外頭。
別說龔麗馨,就是杜吟秋和崔琉娘也覺得狐疑了。
連丫鬟都聽不得的,真是好事?
等人都走了,崔老爺這纔不慌不忙地笑道:“我剛得了消息,周老爺進宮,卻是御前失禮,昨天被關入天牢去了。”
龔麗馨一驚,手上的杯子不留神脫手,摔在了地上,顧不上桂花酒灑在了裙襬,溼了一小片,她急急問道:“老爺這話當真?周老爺真被關進天牢去了?”
“是跟崔府交好的一位官老爺讓人偷偷送信來的,哪裡有假?只怕沒兩天,宮裡就會貼出公告,人盡皆知了。”崔老爺樂呵呵地說着,絲毫沒同情周老爺,反而幸災樂禍。
這個老對手一倒,皇商不用說,肯定又是崔府的囊中物了。
光是想想,就叫他興奮得一夜不能成眠,一早就支使廚房做一桌好菜,這才勉強按捺住心底的歡快。
畢竟這時候,說多錯多,崔老爺不傻。
別人悄悄遞來消息,那是人情。若是他大刺刺地對外張揚,那就是找死,還連累了對方,以後別想有人會給自己遞消息了。
當官的俸祿有限,崔府窮得只剩錢。
撒一些銀子,能換來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實在值得。
崔明珠聽說周老爺倒黴了,立刻眉開眼笑:“周家行事輕狂又張揚,栽跟斗那是必然的事。周老爺哪裡有大哥這般穩重,一進宮,只怕被晃花了眼,連自己的身份都記不得了。”
想到周家沒落,那個經常跟她作對的周蘭韻也要跟着倒黴,崔明珠別提多快活了。
似乎這些日子以來禁足的鬱悶,因爲這個消息也能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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