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秋把庫房裡的精品搬出來,崔琉娘簡直要拍手稱快。
她去馬車上仔細瞧了瞧,果真都是一等一的好玉器,杜吟秋的眼光倒是不錯。
跟着崔老爺這麼些年,別的不說,賞玉的眼光卻是提神了許多。
“孃親,這是我給外公外婆送的小禮物,還請他們笑納。”崔琉娘把雕好的玉牌用錦盒放好,遞了過去。
杜吟秋打開一看,就知道自家女兒挑這個禮物是用了心的,笑道:“你有心了,我一定親自轉交。只是你手上的銀錢不多,也得省着用,誰知道你爹會不會什麼時候就改變主意?”
崔老爺反覆無常,這會兒對她們母女好得很,指不定哪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沒看他以前對龔麗馨有多好,簡直是千依百順,連侍妾的房裡都不怎麼去,更別提是杜吟秋的紅荔苑了。
往常兩人黏糊在一起,杜吟秋還以爲他們感情深厚,如今有了新人,不就把龔麗馨拋諸在腦外,還對她不怎麼有好臉色。
龔麗馨是年老色衰,就算保養得再好,的確比不上二八少女。
只是崔老爺也賊狠心了,龔麗馨一心向着他,如今老太爺不在,崔老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惜崔老爺只想着自己,估計也厭倦了龔麗馨,索性趁機徹底撇清。
對着龔麗馨也如此,更別提是相敬如賓的杜吟秋了。
崔琉娘搖頭,笑笑道:“這可是我去撿漏回來的,沒花多少銀錢,孃親只管放心。”
她拍了拍自己的荷包,裡面鼓鼓的的,大部分的銀票都貼身放着,就是想着哪天遇到喜歡的,能立刻買下來。
都說先下手爲強,崔琉娘自然擔心會錯失良機。
杜吟秋看着她一副財迷的小模樣,笑着撫了撫崔琉孃的臉頰:“你素來懂事,自己心裡有數就是。只是老爺的心思反覆,這時候可得多替自己想一些。”
她的意思足夠明白,崔老爺如今樂意做冤大頭,崔琉娘有大便宜能佔,怎能不狠狠佔一下?
崔琉娘笑得暢快,跟這個便宜孃親想得十分一致:“孃親放心,我哪裡是吃虧的主兒?”
去賬房拿錢,崔老爺說了不能超過一千兩,她就每天去,每次只要五百兩。
十天下來,不就五千兩了?
賬房先生每次拿銀票,都是一臉痛不欲生,好像那些錢不是崔老爺的,反而是他自己的。
崔琉娘可不管他,反正天塌下來有賬房先生撐着,崔老爺沒特意說多少天內拿一千兩,她自然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五百,只是一半,她已經足夠仁慈了。
想着今天還沒去賬房,崔琉娘笑得眯起了眼。
放了幾天水,今兒還是直接要一千兩好了,就不信賬房心生敢不拿出來!
杜吟秋看着她的樣子,就知道自家女兒從來不肯吃虧的,只怕這便宜佔得比她想象中厲害。
如此也好,太好欺負,像自己這樣,並不是什麼好事。
該出手的時候就該出手,崔老爺主動奉上,她們母女又何必故作大方來推脫?
該是她們的,就該拿過來放進自己的口袋。
只有放進口袋,還是真正屬於兩人的,就算是崔老爺也拿不回去。
玉器已經搬好了,因爲擔心搬來搬去會磕着,前幾天就直接搬上了馬車,有護院和婆子一起守着。
那些護院一晚上輪換兩班,誰也不敢瞌睡,畢竟丟了一件,他們可能一輩子都賠不起的。
如今看着一個個眼睛佈滿紅絲,杜吟秋再耽擱兩天不出發,這些護院估計就要受不住而倒下了。
聽說杜吟秋今兒終於要把這些精緻的玉器送走了,護院通通鬆了口氣。
再不走,他們可要扛不住了。
杜吟秋倒也不吝嗇,吩咐雙燕給護院和婆子們送了荷包,裡面是五兩銀子,是他們月銀的一倍還有多。
一個個眉開眼笑,這樣的差事雖然吃盡苦頭,又心驚膽戰,但是能拿到這麼多的賞銀也值得。
“那我走了,你在家好好呆着。”杜吟秋原本想帶崔琉娘一併去,又琢磨自己這麼久沒回孃家,也不知道杜家是什麼態度。
要是刻意刁難,何必讓崔琉娘跟着自己受苦?
倒不如先跟杜家緩和關係,杜吟秋再帶崔琉娘回去也不遲。
似乎之前空缺了十幾年的母愛,這陣子從心底蜂擁而起,杜吟秋只覺得一顆心變得柔軟了許多。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除了杜家,也就只有崔琉娘這個女兒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孃親放心,這兩天我會乖乖的。”杜吟秋就算想帶她去,崔琉娘這回也是不願意去的。
杜吟秋一走,府裡那些牛鬼蛇神不就蠢蠢欲動了。
不在這個時候把那些隱藏太深的下人抓出來,更待何時?
倒是省了不少力氣,主子不在,有異心的人不就開始鬧騰了?
崔琉娘只等着這些人鬧騰起來,就能看清楚到底哪些是龔麗馨安插的眼線。
掌管崔府這麼多年,龔麗馨的眼線遍佈各處,雖然拔掉了一些顯眼,更多的懂得明哲保身。
杜吟秋還在府裡,卻是不好發現,如今走了,那些人的狐狸尾巴哪裡還能藏得住?
崔琉娘笑眯眯地擺擺手,目送杜吟秋進了馬車,緩緩駛出了崔家大門。
她對芳春點了點頭:“去吧,我回院子等着你。”
想了想,崔琉娘又從袖中拿出一個鼓鼓的大荷包,塞到芳春手裡。
芳春掂量了一下,裡面的份量很足,有賞銀在,那些小丫鬟哪裡會不樂意幫忙呢?
她想到自己能幫上夫人和大姑娘的忙,只覺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把那起子小人都抓出來!
“自己小心點,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其他人去辦,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
崔琉娘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芳春聽得心裡一暖,連連點頭:“姑娘放心,奴婢明白該怎麼做的。”
芳春一走,崔琉娘慢悠悠地回到梨香苑。
原本有些人,漸漸偏向了杜吟秋,這會兒沒鬧騰,她也會放過這些人一馬。
若是不聽話,不懂事的,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
她剛坐下,就見一個面生的婆子鬼鬼祟祟地進了院子,被外頭的三等丫鬟給攔住了:“什麼人,哪個院子的?”
婆子摸着鼻子,小聲道:“是角門的,有人要送信給大姑娘。”
那丫鬟脖子漲紅,呵斥道:“什麼人送來的信都拿到大姑娘的院子裡,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出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收了好處,纔會這麼積極的。”
婆子急了,連忙求饒道:“是老婆子鬼迷心竅,這信卻一定要交到大姑娘手裡,是……是周家少爺讓人送來的。”
崔琉娘聽得一怔,擺擺手示意那丫鬟把信箋送過來。
周祁安會送信給自己,只怕是迫不得已才爲之。
她眯了眯眼,沒急着看信,盯着那婆子道:“你爲何會私下收了周少爺的信,還眼巴巴送過來?”
崔琉娘不得不防,會不會有是誰要給自己使絆子。
畢竟杜吟秋不在,誰知道龔麗馨會不會抽風來對付自己?
更別提是崔明珠,素來看自己不順眼,也不知道幾次三番下來是不是學乖了,不敢再來惹事。
婆子滿臉焦急,生怕她誤會了,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道:“周少爺身邊的小廝親自送來的,說是十萬火急,只差沒給老婆子給跪下了。老婆子心軟,又貪着這些銀錢,想着周少爺之前跟大姑娘聊得來,跟姑娘情誼深厚,哪裡會見死不救……”
那丫鬟呵斥一聲,打斷了她的話:“胡言亂語什麼,大姑娘和周少爺清清白白的,你這老婆子說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想要壞了姑娘的名聲嗎?”
老婆子連忙伸手掌嘴,求饒道:“老婆子不會說話,大姑娘可別跟奴婢計較。”
聽着不像是有人做陷阱,崔琉娘這才展開信箋,粗略掃了一下:“那個小廝還等在角門?”
“對,他還等着姑娘的回信。”老婆子連連點頭,面上帶着喜色。大姑娘沒提那錢袋子,就算留下了,那小廝也保證事成之後會送自己一錠銀子。
“回信就不必了,你直接過去給他傳口信,什麼都不必說,對着小廝點頭就行了。”崔琉娘倒是對那個跟婆子嗆聲的丫鬟十分感興趣,轉頭笑笑道:“你叫什麼?原本在哪個院子做事的?”
那丫鬟個子小小的,面色黝黑,聽見她的話似乎手忙腳亂了一番才跪下答道:“回姑娘,奴婢賤名翠竹,以前沒在哪個院子辦差,就是……幫着洗恭桶的。”
周圍的丫鬟聽着,忍不住捂嘴笑了。
剛纔翠竹一開口,其他人還不以爲然,大姑娘還沒發話,這瞎嚷嚷什麼?
如今看大姑娘欣賞的目光,那些丫鬟便有些後悔剛纔沒搶在翠竹之前開口了。
聽說翠竹以前是洗恭桶的,她們一個個心裡幸災樂禍。
大姑娘再心善,也不會喜歡帶着一個曾經洗馬桶的丫鬟在身邊,不就掉價了嗎?
崔琉娘倒是喜歡翠竹的實誠,洗恭桶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活。
見翠竹羞得腦袋都不敢擡起來,她不由好笑:“正好二等丫鬟少了一個,你就補了缺。”
聞言,翠竹一臉不可置信,大姑娘沒責罰自己,居然還把自己提爲二等丫鬟?
愣了好一會,她纔回過神來,連忙磕頭道:“多謝大姑娘,以後姑娘指着東,奴婢絕不會往西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