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減速,穩穩地踏上安平橋。
安平橋是橫跨濁江,進出中京府城的必經之路。橋頭立有一亭,亭下設一石碑,爲造橋時所立,其上銘刻“安平橋碑記”。橋體全部由石料砌成,全長一百二十丈,闊三丈,橋下設七十二孔,橋面三道並行,美觀而堅固。
安平橋的前身爲興安橋,是前朝時代,中原三國之一的東魏所建,那時中京城還是東魏國的都城,興安橋便是東魏的大門。二十年前,文景一世帝的大軍攻克下京,直逼濁江南岸,東魏國君嬀昌下令毀掉興安橋,試圖阻擋文景一世帝。
然而帝王成就霸業的雄心怎會受區區江水澆滅?僅不過半年,戰馬的鐵蹄便踏上了北岸的土地,興安橋也成爲了文景一世一統中原的象徵。建國後,爲紀念這場戰役,一世帝下令在原址上重建此橋,敕令工部尚書相世和督工,改稱安平橋,旨在“安邦、治國、平天下”。
如今,太平盛世中的安平橋已經失去了其戰爭的意義,或許也會有幾位老人坐在臺階下,給懷中的小孫兒講故事,講述着這裡曾有過的英雄豪氣,但更爲人希冀的是其家的含義。坐落在南北要道的中京城,已經成爲了帝國中部的交通樞紐,成爲了南北、東西商道交匯的核心,每日車水馬龍,旅人絡繹不絕。無論是遊學的學子,還是遠行的商人,踏上安平橋就意味着踏進了中京,踏進了中京就意味着抵達了安寧,就意味着可以拋下一切磕磕絆絆,遠離一路艱難險阻,櫛風沐雨的旅人們終於可以放下提心吊膽的心,洗一個澡,喝一碗酒,好好地休息。
安平橋,過了安平,便是平安。
……
眼看着走到城門下,車伕擡腳躍下,緊跑兩步勒住繮繩。
“籲——”
馬車穩穩停住,一個綠袍的官吏領着兩個軍士走上來。
“路引。”簡短的兩個字,守城的軍士手按腰刀,口氣生硬,莫得感情。
“容俺找找——”車伕撩起上衣,腰上沒有,又掀起衣襟在懷中一通亂摸,還是沒找到。
這兒也能藏?韋京看見他在襠下掏了兩把,隱約還有碎銀碰撞的聲音……
嗯,勞動人民的創造力……是無窮滴!
“誒有了有了,”車伕忽然回頭,從車轅上扯下一節竹牌遞過去,“真是老了,記性越來越差了。”
一名軍士走向馬車,掀開前窗望望,另一名軍士接過木牌,遞給了城門吏。門吏瞅瞅車伕,又檢查了竹牌上的字跡:“長車行,中京府籤。”
長車是官商合辦的一種專跑遠途的公共馬車,一般能乘六至八人,車行會檢查乘客的身份、行李,只要付錢就能送你去任何地方,而價錢比租一輛馬車要便宜,但依然不菲。
韋京懷裡也揣着一份路引,不過他現在是跟隨長車的乘客,用不着出示。如果是他獨自出行,沒有路引就不能進出,一旦被查到,輕則無法通行,重則要處以徒刑或勞役。
這種通行證,分爲兩種,一種是車伕手中的,將一段帶節的竹筒一剖爲二,兩份均刻字,官府和使用者各留一份作爲信物。這種竹牌比較耐用,簡單刻字後發給那些經常出行的人,比如車伕、商人、馬幫等,由府、郡級官府每年年底回收,年初再重新發放。而另一種就是韋京懷裡的紙質路引,至少要到鄉里申請,上面會書寫頒發日期、頒發官員、持有者、過關事由、有效期限等諸多詳細信息並蓋有印章。
確認沒有問題,城門吏把竹牌還給車伕,揮揮手準備放行。
“軍爺,俺在中京趕車十來年了,大大滴良民,還查這麼嚴呢?”
“你就是再趕十年,該查也得查,更何況最近——”查過沒問題了,門吏這才露出一點笑容打趣,賣了個關子。
韋京感覺這門吏好像瞥了他一眼。
“最近咋啦?”馬車上掛着個簍,車伕把路引竹牌隨手扔了進去。
“最近——哪那麼些廢話,趕緊滾!”門吏氣不打一處來,官府發的通行證就讓他這麼亂扔,“給你的路引收好了,再到處扔?弄丟了等老子鞭子抽你!”
“丟不了丟不了。”眼看軍爺火了,車伕連連答應着,趕緊拽過繮繩開溜,“得——得——得——”
過門洞時,馬車是不能疾行的,車伕喊着口令讓兩匹馬跟着自己的速度前進,走上大道才坐上車板兒,微微加速。
城門吏的話讓韋京很好奇:“何況最近?最近有什麼特殊啊?最特別的就是千年第一美男子之誠實可靠小郎君,一塵不染美少年韋京來了,他身爲一城門官早已察覺到咱的王八……哦不,王霸之氣!”
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正在樹坑底下放水的韋京,忽然聽見一陣嘈雜,幾個蒙面人騎着馬向城門方向疾馳,馬背馱着的麻袋不斷掙扎。作爲勇立潮頭,敢當先鋒的新時代青年,見到如此膽大包天的土匪怎能袖手旁觀?只見月色下,一個黑影閃身擋在道路中間,他的手中拎起一塊磚頭,急於跑路的土匪並不戀戰,果斷甩出袖箭,擡手便是殺招。正所謂“身手再好,一磚撂倒”,在主角光環加成下,韋京迎頭衝上去,身子輕盈騰空而起,砰砰幾下秒殺了土匪,落地時已抱起人質,溫柔地解開麻袋,果然是城主家千金。遠處,城主帶着護衛姍姍來遲,見女兒平安跪地就拜,韋京閃現一開,扶住城主道,舉手之勞,萬不得如此大禮。城主十分感動,又觀此人器宇軒昂、武功蓋世,當場決定將小女許配於恩公,韋京連連推辭卻禁不住城主一片赤誠,不得已開啓了沒羞沒臊的小白臉生活……
完結撒花
……
……
個屁啊!你以爲寫小說呢!
長車到站的鈴鐺聲打斷了韋京意淫,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王朗都要讓三分。誒?王朗是誰?
韋京鑽出車廂,正午的太陽曬得整個人暖暖的,扶着車轅伸個懶腰,感受着腰背關節的咯咯聲,一陣酥麻感席遍全身。連日窩在狹小的車廂讓他很是疲憊,如今前往上京一事不急,還是應當在此休息幾日,好好體會一下古都的花街柳市……呸,是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