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璦!你該死!你早就該死!如果沒有你他不會這麼對我!他不會這麼對我的!”
“爲什麼?爲什麼我費盡了心機都得不到的東西,你輕而易舉就可以?
爲什麼我那麼愛他,用盡了所有的一切去愛他,他卻只看得見你?
爲什麼拼了命的去保護你,卻狠心這樣對我?”
連城帶着咒怨的哀泣言猶在耳,她的耳邊又迴盪起了,另一個人的哭腔。
“姐姐……我好怨……真的好怨……爲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你,卻沒有人……愛小琪?”
“我喜歡流哥哥……你讓給我……好不好……”
“你……讓給我……”
她和澈哥哥的相愛又害了一個人是嗎?
他們的幸福之下,是別人的生命和鮮血是嗎?
他們,沒有人看好,沒有人祝福,有的這是詛咒和怨恨是嗎?
他們是真的愛了,卻……是真的不適合在一起是嗎?
“這幾年你都做了些什麼?澈兒爲你做了些什麼?
你走,他成了行屍走肉。可你回了,又怎樣呢?
你成了別人的未婚妻,連要不要跟他在一起都不確定。而他,卻要爲了你,與整個喬氏爲敵,與喬逸池爲敵!”
“喬逸池就是爲了跟慕流澈有對抗的籌碼才接受喬氏,他的目的是什麼,你不會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毀了婚約,跟澈兒在一起。你覺得喬逸池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奶奶這輩子沒求過人,只有這一次,求求你幫幫你父親,救救《博志》。
答應喬逸池吧!求求你!”
……
無數道聲音,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她的耳邊,形成轟鳴般的咆哮。
那種歇斯底里的咒怨混合了他們最悲切的心聲!
他們是如此的不被看好,幾乎是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他們的愛情!
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樣?
沈瑤璦臨死前那雙絕望不甘的的眼睛。
連城掐着她脖子時那種如瘋如魔的神情。
喬逸池看落夕貝之紗時那種渴望,被拒絕的那種刺痛。
奶奶跪下時那種孤注一擲,華奶奶的失望透頂。
每一種神情都足夠將她凌遲百回!
每一種都在她和澈哥哥之間,築起了一座無影無形的高牆!
好累……真的好累……
難道他的堅持,她的喜歡,他們的十五年。都是那麼沒有意義嗎?
難道他們的真,他們的愛,他們之間,終究抵不過權利與金錢交織的網,抵不過刻着永恆詛咒的枷鎖?
他們真的要散場了……不是嗎?
沈瑤璦劇烈的喘氣,掙扎着想要在這吃人的漩渦中走出。她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劇烈,有一隻無形的雙手緊緊的扼住了她的喉嚨,他們要她痛不欲生。
她的雙眼瞪的越來越大,當最後一點力氣從身體中被抽走,所有的情感也隨之流失。
她木然的閉了眼睛,沉沉的昏厥……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凌晨。
睜開眼睛,乾澀的眼皮被耀目的燈光所刺,視線模糊不清。沈瑤璦細細瞄着走近的人,雖然面容模糊不清,還是可以辨認出是慕流煙。
聞着周圍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沈瑤璦緊蹙了眉頭。
“這裡是醫院?”
慕流煙點點頭。
“連峻把你送來的,不過連城的狀況不是很好,他離不開,就把你交給我了。”
沈瑤璦點點頭,表示瞭解。剛想看看四周,就覺得脖子不能動了,低下頭髮現脖子上纏着厚厚的紗布。
慕流煙堅強沒什麼表情,心裡堵着好多話卻不能吐出來,七上八下的滋味,真是難受。
“怎麼了?你不對勁兒?”
慕流煙聞言抑制不住的冷諷出聲。
“我不對勁兒你都看得出來,那我哥呢?他可不對勁兒大了去了,怎麼不見你吭一聲?”
沈瑤璦猛一下望向慕流煙。
“澈哥哥怎麼了?”
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煙兒的情緒不可能這麼衝的!她的心一下子被揪緊。看慕流煙沒有說話的意思,她匆匆從病牀上起來,踉踉蹌蹌的走向慕流煙,抓住她的手。
“澈哥哥怎麼了?說啊!”
終究是不忍她難過,慕流煙軟了心腸。
“今天下午,你走了之後他就出院了。”
沈瑤璦眉頭一跳,不好的預感紛至沓來,她手握的更緊。
“他在哪裡?你知道的是不是?他在哪裡?”
慕流煙看着平時淡然如水,優雅若蘭的璦璦此刻慌張受驚的模樣。譴責的話梗在喉骨怎麼都說不出來,哥痛苦,她又何嘗不是呢?
凌晨三點四十九分,G市最大的酒吧《醉欲橫流》夜場。
一進去裡面,昏昏沉沉的陰暗氛圍立刻能將人層層掩埋。繚亂的霓虹切割的支離破碎,不停移動的超快頻率迷亂雙眼。雜亂無章的DJ被音響特效隨意放大,依然被無數尖叫嘶吼的人羣所覆蓋。
沈瑤璦怕慕流澈看見傷口擔心,忍着疼將紗布拆了下來,裹了一條咖啡色絲巾。外罩同款卡其色翻領大衣,已經盡力讓自己低調而平凡,卻依然引人眼球。
纔有沒幾步,立刻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前來搭訕。
沈瑤璦面色冰冷,毫不留情的拒絕,給人高不可攀之感。
尋找豔遇的人仔細觀察,看她言行舉止已知得罪不起,也不再糾纏。
耳根清淨之後,她沿着沸騰的人羣邊緣來回逡巡,尋找那道溫潤雅緻的身影。
沒有……
西邊北面統統沒有……
沈瑤璦提着的心一直懸掛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了地。不知所措的情緒再一次左右了她的意志,她一遍遍穿梭在酒氣熏天,人聲鼎沸的黑暗裡,拼了命的尋找那道光芒。
一遍遍的尋,一遍遍的未果。
一次次的找,一次次的失望。
她氣喘吁吁,不自覺倚靠着身後的龍盤柱,平復呼吸。
“三少 就讓人家陪您喝一杯嘛!”
嗲嗲的聲音矯揉造作,令人作嘔,卻在混亂的吵鬧聲中格外響亮。
尤其是……那聲——三少!
整個G省除了他,還有誰能稱得上這一句三少?
沈瑤璦喘息的動作忽然僵住,機械性的轉過頭,望向聲源處。
隱匿在角落裡的男人褪去了所有的優雅與明朗,一身的清冷,渾身都湮沒在黑暗裡。
他還穿着《承華醫院》的病號服,只是在外披了件擋風的黑色皮衣。
裡面柔弱的慘白與外套強勢的深黑形成鮮明的對比,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白衣上溢出的鮮紅色的血漬。
他的身影漸漸與昏昏暗暗的氛圍融合在一起,就連俊逸的側臉輪廓,都被一層層的落寞覆蓋,勾勒出孤寂絕望的弧度。
他仰頭,大半瓶烈酒灌下去。
饕餮的吞嚥之間,汨汨的液體從嘴角流下來,微涼順着脖子流入他胸膛。
就像凜冽的寒意流進他身體,一直染溼他的衣服,他所有的依戀。
包裹着厚厚紗布的右手上,裂開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混合着酒精溼得血都被稀釋透明,只有那種痛,入了骨髓,進了脊樑。
光與影的匯合中,他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沒有靈魂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