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長離花海

迎着上午的陽光,老道、琉生一行走出靈丘鎮。長離園不在靈丘鎮中,而是在鎮外的長離花海內。

不得不說走在長離花海中,實在是人生難得的享受。

一陣清風吹過,花海中便泛起一陣陣箏竹之音。按理說這麼多的花發出這樣的聲音應該是嘈雜一片纔對,但這裡的箏竹之音一點都不蕪雜,相反很有韻律,好似有一位絕世佳人在用纖纖玉指撥弄琴絃,音律悅耳動聽。

長離花也並不是只有一種顏色,而是奼紫嫣紅,什麼顏色都有,也正是如此才能用來做各色的胭脂。

這一片花海輕輕搖弋,猶如彩色的海浪在小路兩側不斷的翻滾,起伏。若是踏青遊玩的話,有父母家人陪同在側,走在這樣的小路上,一定是賞心悅目的事。

老道很興奮,嗅着花香,一副隨時準備載歌載舞的模樣。

十八也非常雀躍,不停的在花海中穿梭,一會露出腦袋,一會沉沒在花海之下,玩得不亦樂乎。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吆喝,琉生拉了老道一下,避開一輛馬車。

那馬車的轎簾敞開着,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端坐其中,目光陰柔的掃了琉生一眼,隨即遠去。

這一路上琉生遇到了不少車輛,應該都是前往長離園的,畢竟這條路只到長離園。

這些車馬很多都是商號的車輛,他們來這裡應該是爲了收購長離花的。

長離園位於這片花海的正中央,是一座佔地面積很大的莊園。亭臺樓閣連成一片,間中有大大小小的水池花謝點綴,宛若仙境。

長離園外已經停了不少馬車,不過長離園並排有兩個門戶,一個門外停的馬車比較多,一眼望去富貴有之,底蘊不足,都是商賈的車輛。

而另一個門戶門口停的馬車則奢華文雅,有一股書卷氣,兩者涇渭分明。

老道望着長離園連連讚歎:“兄弟,這纔是人過的日子,要是後半輩子能在這裡度過,可稱今生無憾了。”

琉生卻打量着四周,低聲道:“小心一點,花翎仙子究竟什麼樣咱們還不知道呢,說不定這座長離園忽然張開嘴巴把咱們全吞了。”

老道一哆嗦,神色立時警惕起來,探頭探腦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剛出洞的老鼠。

琉生笑道:“老道,你也不用這幅樣子,知道的咱們是來探訪仙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賊。”

此時有兩個侍衛走來問道:“請問兩位,是購花還是參加茶圍的?”態度相當恭敬,沒有一點跋扈氣息,由此可見這花翎仙子是何等樣人。

老道忙笑道:“我們是來參加‘雅慧茶圍’的。”

兩個侍衛立即拱手道:“兩位請隨我來。”引琉生、老道走入書卷氣馬車停靠的那扇門戶。

走進園中,一股和煦的微風吹來,伴隨着濃郁的花香,叫人感到心神放鬆,周圍每一處景緻都給人舒適的感覺,一草一木相依相伴,沒有任何不和諧的地方,走在其中心情自然舒暢起來。

兩人被帶到一處樓閣前。樓閣上有個匾額,上書“雅慧”兩字,字體娟秀中不失大氣。樓閣不算太氣派,卻非常精緻,雕樑畫棟,稱得上處處用心。

兩個侍衛停下,恭敬道:“兩位請進,可在這裡略作等候,一切由獨公子照料!”說罷轉身離去。

琉生和老道走入樓中,老道低聲道:“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清哪裡不對勁,似乎有什麼東西挺熟悉,對了,你有沒有感受到天珠力量?”琉生也打量着四周,搖了搖頭。

樓閣內放了一圈桌椅,桌上有瓜果點心,還有瓜子花生,美酒香茶,十八不由雀躍幾下,要不是琉生按着它,它已經在桌上大吃大喝了。

樓閣中間是一個空場,擺着幾張桌子,上面有紙墨筆硯、圍棋,也有古箏、琵琶等樂器。顯然這就是琴棋書畫的表演場所了。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落座,有俊美無倫的瀟灑少年,有垂垂老矣的耄耋老者,也有年輕的妖嬈女子,上了歲數的中年美婦,其中就有琉生之前遇到的,坐在馬車上的陰柔書生。

這時一個白袍書生走了過來,向兩人笑道:“兩位是生面孔,不知從何而來?”

只見他只有一隻眼,並且長在額頭正中,驟然見到他的古怪樣貌,老道被嚇了一跳,險些叫出妖怪兩字,琉生也微微吃了一驚,但他已經在蒲月城中見過大場面,不沒動聲色。

“聽聞靈丘鎮的長離花海乃是人間仙境,我等慕名而來,若能見一見花翎仙子更是不虛此行了。”老道搶先道。他雖然被嚇了一跳,可終究是在市井轉悠了一輩子的人,心思活絡,怕琉生說錯話,所以搶先道。一張嘴也文縐縐的,配上一身道袍,很有得道高人的模樣。

獨眼書生聽了,看了看躲在琉生肩膀後探頭探腦的十八,淡淡一笑,溫文爾雅的道:“兩位隨意落座,再過半個時辰茶圍便開始,兩位可以趁這個時間準備一些詩詞歌賦,亦或是琴棋書畫中的某一項,若能技驚四座,必能得見仙子。”

說完他對兩人躬身一禮,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老道和琉生選了一處角落坐下來,才明白此人就是兩個侍衛口中的‘獨公子’了。

琉生低聲道:“怎麼辦?琴棋書畫我一樣不會,一會兒咱們不會被攆出去吧?”

老道揪了揪鬍子也低聲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琉生靜靜的坐在角落,非常低調。

老道捻指沏茶,像模像樣。

來茶圍的人越來越多,有的相貌出衆、有的氣質斐然,看起來都不尋常。只有琉生和老道看上去格格不入。

又過了一會兒,獨公子走出來笑道:“諸位,我家主人舉辦茶圍,喜歡琴棋書畫是其一,另外求見者衆,主人分身乏術,不能一一接見,又不想掃了大家的興,所以設下這‘雅慧茶圍’,茶圍中作品都將在長離節上拍賣,所得錢款盡以諸位名義捐出,修建私塾,救濟貧民。如此,款待遠道朋友,共賞書畫琴棋的同時,還能做些善事,扶危解困,救濟百姓。方是一件美事。”衆人聽了紛紛點頭。

這位獨公子雖然只有一隻眼,但談吐不凡,言語溫潤,聲音悅耳,叫人不覺心生好感。開場白後,他笑道:“閒話就不說了,哪位願率先展示一番?”

來這裡的都是早做過準備的,立時就有一箇中年男子長身而起。他看上去三十多歲,面頰略瘦,身材修長,穿一身淡青色長袍,眉宇間略有憂色。拱手道:“在下凌霞山下陳木生,拋磚引玉,獻醜了。”

許多人聞言露出恍然的神情,還有些紛紛交首點頭,顯然他不是無名之輩。

只見陳木生緩步走到廳中畫桌前,從厚厚的宣紙中抽出一張生宣,鋪在桌上,隨即撩起袖子,筆尖上墨分五色,懸腕作畫,墨汁潑灑,下筆或輕靈、或凝重、或點彩、或濃塗。轉眼間一幅《雅慧茶圍圖》便躍然紙上。

陳木生作畫從始至終沒有觀瞧周圍,但卻將雅慧茶圍中的一切展現在筆墨之間。

茶圍諸人樣貌惟妙惟肖,雖是寫意,墨色潑灑,紙上人物幾乎難見五官,卻能通過動作、衣着鬚髮叫人一眼認出所畫之人是誰。

桌椅板凳擺放的位置一點不差,甚至連參差不齊的地方也與現場吻合,更別說桌面上的瓜果酒茶,分毫不差。

整張畫一氣呵成,不見錯漏,人物栩栩如生,簡單的墨彩暈染,使畫上的人好似活了過來。

這不僅表現出陳木生高超的畫技,更展現出他超越凡人的洞察力和記憶力。

陳木生蓋完印後,周圍屏息觀瞧的衆人才鬆了一口氣,發出一陣讚歎。

獨公子目光微微一亮,笑道:“陳先生這張《雅慧茶圍圖》濃墨淡彩,寫意大方,可否允許我送到主人面前鑑賞?”

陳木生眉宇間的憂色稍稍消散,一邊淨手,一邊矜持道:“若能得到仙子青睞,陳木生在繪畫一道上下的三十年苦工也算沒有白費。”

獨公子將畫作輕輕掂起,略微擺了擺,畫作上的墨跡便徹底乾透,隨後僕從將畫作捲起,封入盒中,送了出去。

《雅慧茶圍圖》引來許多讚歎,不少人心生羨慕,認爲陳木生憑這一張畫已經得到了見花翎仙子的機會。茶圍中另外幾位以畫功見長的都不禁露出遺憾的表情,自認不是陳木生的對手。

每次茶圍,花翎仙子都會在琴棋書畫中各選一位脫俗之輩。也就是說若陳木生中選,那其餘的畫家只能鎩羽而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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