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時來運轉

“你……你終於醒了。”袁軍看到從露營膠囊裡鑽出的姜威,長舒了一口氣。

強烈的陽光劇烈的打到臉上,射進虹膜裡留下一圈圈光暈,姜威不禁搖了搖頭,試圖擺脫掉這種不真切的暈眩感。

已經不停不休的瘋狂修煉了接近半個月,驟然從那種亢奮的精神狀態中恢復正常,姜威還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突然姜威注意到四周的情形,不禁怔住了,他連忙脫下了虛擬頭盔,隨後驚喜出聲:“沫沫,你怎麼來了?”

穿着粉紅色水手服的張沫沫,正盈盈站在姜威牀鋪旁邊,臉上掛着一抹微笑。

“我……我來了有一段時間了,不過當時你都在露營膠囊裡面。”張沫沫望着面前的少年,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姜威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張沫沫肩膀:“沫沫,你是專門來看我的吧?太開心了。”只有在舊友面前,姜威纔會如此放鬆,不禁又顯露出那種靈動跳脫的性格來。

咳咳,一陣壓抑的咳嗽聲音提醒了姜威,他循聲望去,尷尬笑道:“呵呵,趙主任也在啊。”

“嗯。”趙書海含糊應了一聲算是迴應,他枯瘦的臉陰鬱着,不苟言笑。在他身後,同樣站着幾位姜威眼熟的農業部官員,其中一位正是農業三區伐木場的場長秦東林,當時他進行修煉“破穴殺法”神技的前期準備時被小綠要求劈砍木頭時,曾和秦東林打過交道。

看到這些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姜威心裡面有幾分不詳預感。

他詢問的目光望向旁邊的袁軍,後者卻不自覺移過了頭故意不去看他,暗地裡做了個無奈的攤手動作。

“姜威,這個星期來,你一直都沒有去上班吧?”一個官員模樣的人開口問道。

姜威如夢初醒,原來是爲了這檔子子事啊。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刻苦修行,倒沒怎麼把工作放在心上,不過他是有讓袁軍幫忙代勞的啊!難道是袁軍這小子……

想到這裡,姜威狠狠瞪了袁軍一眼,後者臉色微紅,訕訕的道:“別看我,你這個……影響,確實是太壞了一點。”

他頓了頓,打了個哈哈:“就連劉定發那麼老實的人都看不過眼,向在場的各位領導舉報了你。”

在衆多領導面前,袁軍立馬擺明立場,迅速和姜威撇清曖昧關係。

“劉定發?”姜威心裡一陣鬱悶,宿舍那個鬼鬼祟祟的眼鏡男居然向領導打了自己的小報告,心中不由忐忑起來。

姜威想了想,向那位出聲詢問的領導老老實實點頭稱是:“是的,這段時間……我確實是因爲一些事情而對工作上的事情有所疏忽。”

“什麼事情能讓你將工作都疏忽掉了呢?”趙書海突然發話:“我聽人說,你是不是正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是不是?”邊說邊手腳做了幾個奇怪的比劃姿勢,其中一個居然是雙手合什盤膝動作。

姜威臉上升起三道黑線,難道自己修煉的事情也被趙書海主任知道了?

這時候他卻注意到旁邊衆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裡,多了一份異彩。

“我……”姜威看着趙書海主任欲言又止,難道要跟他說自己在修煉神技?笑話,自己只是個廢物神使啊!

也許姜威現在最難面對的心結,就是他自己慘痛的過去了,所以面對趙書海主任的話,他一時間有點無語,一種複雜的情緒鬱結在心裡。

看着欲言又止的姜威,張沫沫心裡面隱隱約約猜測到了什麼,她不禁心中一痛,多年來暗戀着姜威的少女,怎麼會不瞭解少年倔強的面龐下那顆永不屈服的心,現在重新揭開他過去的傷疤,無疑對姜威的自尊是一種殘酷打擊。

不過,稚鷹的成長一定要接受高天上的狂風暴雨洗禮!

“姜威,你不用怎麼忌諱哩,我把你的過去,在來之前都跟趙書海主任他們說故了。”張沫沫輕聲道,她的話不亞於晴天霹靂,震得姜威臉色陡然蒼白。

他不解的盯着張沫沫,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到答案。

“你不用看沫沫,她是真正的關心你纔會這麼做,年輕人。”身材高大的伐木場場長秦東林走了過來,用力拍拍姜威肩膀:“人如果要成長,總是要面對自己的過去。”

“我們都知道你的事情了,昔日神使學院的希望之星,現在的農業區農民,兩者身份相差十萬八千里,想必對你打擊很大吧。不過也正因爲如此,所以你才這麼廢寢忘食的修煉吧,嘖嘖,聽起來真是勵志啊。”

這番話如果是換做別人來說,無疑讓姜威聽上去十分諷刺,可是由秦東林場長一臉真摯爽朗的講出來,裡面充滿了激賞的味道。

姜威感激的看了一眼秦場長,旁邊的衆位農業區幹部們紛紛開始笑着讚揚姜威,無非是對他堅持不懈的精神感到佩服和鼓勵他之類的話,讓姜威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他已經好久沒被人這麼關注過了。

咳咳,突然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趙書海主任一陣狂咳,立馬吸引了衆人注意,這些直到他性格的屬下們,紛紛住嘴。

直到周圍寂靜之後,趙書海主任才慢吞吞的走到姜威面前:“小姜,你被同事舉報多日沒有上班,然後毆打同室的軍人裘海,這兩條加起來已經足夠讓我開除你。”

姜威聽了心中一沉,難懂自己要失業了?旁邊衆人聽了也都大驚失色,特別是張沫沫,臉色頓時慘白,趙伯伯說的,怎麼跟之前答應過自己的話不一樣了?

正當衆人不解之時,趙書海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只是我接到舉報信時候的想法,後來沫沫得知你被舉報的事情後,跟我談及了你的身份和過去,我仔細想了想啊——”

他拖長了腔調,意味深長的打量了姜威一眼。姜威心頓時懸起,所有人屏住呼吸靜聽下文。

“——我覺得你的事情還是情有可原的嘛,如果換做我是年輕的你,我也會這麼做。”

姜威差一點吐血,心中一下釋然了,好險,原來趙主任是吊我胃口。

“趙伯伯。”張沫沫在旁邊嬌嗔了一下,瞪了趙書海主任一眼。

趙書海樂呵呵的,臉上陰鷙一掃而空,看着姜威:“怎麼你沒有早些告訴我你的真是身份?呵呵,身爲一個神使,在農業區裡擔當一個小員工,確實是委屈你了。”

峰迴路轉,巨大的反差讓姜威恍惚了一下,難道是他聽錯了嗎?然而趙書海臉上的笑容分明告訴他,他沒有聽錯。

“所以,我推薦你進入‘獨立團’。”最後一句話,趙書海一字一頓,說得十分有力。

“獨立團?真的?太好了!”姜威還沒聽明白獨立團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那邊張沫沫已驚喜的笑出聲。

“傻瓜,怎麼還呆着不說話?獨立團是地球農業區自己的武裝力量,是經過太陽系警察總局特批的隊伍,主要任務是對付星際流寇。進入裡面對你來說可是比待在農業區要強多了,裡面表現出衆的,還可以被推薦進入正式軍隊裡面。”袁軍在姜威背後搡了一下子,悄悄提醒道。

姜威身體一震,如夢初醒,再看趙書海主任那張陰鬱的平板臉似乎也沒從前那般討厭了。

趙書海手裡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鮮紅色的文件,鄭重其事遞到姜威面前:“,小姜,拿着。這是推薦進入獨立團的表格,上面的推薦人欄裡我和秦場長他們都已經簽字,現在只剩下你簽字同意了。”

原來從張沫沫口中得知姜威的神使身份後,趙書海主任就特意將農業區的幾個高級幹部召集了起來,開了個簡短的小會後,一致同意推薦姜威進入獨立團,因爲遵循人盡用其能的原則來看,姜威並不適合當一名好的員工,反而進入具有軍隊性質的獨立團更適合他。

天降餡兒餅。

袁軍寥寥幾句話裡,姜威大致上明白獨立團是個什麼樣的組織了,如果真進去了,那自己的刻苦修煉可是名正言順啊,而且自己也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趙主任,以前我心裡面對你很有成見,以爲你是馬屁精,現在我發現,是我錯了。”接過面前的紅色文件,姜威撓了撓頭,聲音裡透出一絲感動。

聽到“馬屁精”三字,趙書海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只是轉瞬就恢復了正常,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別客氣,扶持像你這樣的有志少年,是我們作爲長輩應該做的事。”私底下,他將姜威的感動之色一絲不漏看在眼裡,心中暗道:“感動吧?就是要這樣,以後發達了,一定會記得我吧。”

其實趙書海這番作爲,小部分是應張沫沫所求,最大程度上還是爲了他自己。趙書海是個小人物,不過卻是個善於鑽營的小人物,縱觀目前這個時代,不管是政界還是軍界,活躍着的大人物裡神使這個階層比例高得出奇,趙書海來到地球農業區任職後,一直試圖攀附上地球邊防署裡軍界的幾個高層神使,可惜人家看都不看他一眼,熱臉貼着冷屁股的次數多了,趙書海只能悻悻放棄。

所以當張沫沫因害怕姜威被解僱而告知他姜威的真是身份,當下趙書海就認爲奇貨可居,說不定在今天種下的一棵種子,日後會給他帶來無限的機會……

落日熔金,遠山在蒼茫的暮色中披上了一層金黃的外衣,農業三區南邊的一處山坡上,姜威嘴裡哼着輕鬆的小曲,享受着難得的靜謐。

在他的身邊坐着一位美麗的少女,少女身上的青春氣息絲絲縷縷的飄進姜威鼻翼裡,他的心沉浸在一種美好的情緒中。

“沫沫,今天的事情,實在謝謝你了。”

“嗯。”

“你在總部氣象局裡面過的怎麼樣?有麼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嗯。”

“沫沫,你能不能說一句話?”

“……嗯。”

……

姜威突然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神秘的逼近張沫沫:“沫沫,我給你分享一點我的秘密。你難道不想知道,爲什麼我消失已久的神紋力量又回來了,是什麼原因麼?”

“什……什麼原因?”張沫沫聲音帶了一絲顫抖,她臉頰已經紅彤彤的,如火燒雲般,她的鼻尖在顫抖,如此的近距離裡,她甚至可以看到面前少年脣上的細小絨毛。她其實根本就聽不到少年在說些什麼,心裡面只是慌亂,一味的慌亂,慌亂中又帶了一絲絲的甜蜜和期待。

“小綠!”姜威在心裡面無聲息的大聲叫了一聲,他和小綠間的神秘感應距離隨着他神紋力量的增強,開始越來越遠,他能感應到小東西就在附近。

阿爾卑斯山脈連綿不絕,草木蔥鬱,時常有猛獸出沒。看着滿眼綠茫茫一片,而腦海中自己的呼喚聲小綠一直沒有迴應,姜威心裡面有點急了。

“跟我來!”姜威突然牽起張沫沫的手道,張沫沫臉上更紅了。

終於,十幾分鍾後,姜威走到一個山包上時,突然心中有了一陣悸動。

那是一種害怕夾雜着興奮的感覺,好像是一個孩子去鬼屋冒險歸來的那種心情。

“小綠!你在哪裡?快出來!”感應到小綠傳遞過來的情緒後,姜威心中大喜,連忙在荒野中放聲呼喊。還沒喊幾聲,只見草叢裡鬼鬼祟祟鑽出一個碧綠色的稚影。

小綠全身被包圍在一堆奇花異草當中,身體裡面鑽出了許多蔓藤緊緊抓住花草。小東西全身上下都蹭滿了泥巴,臉上還有一絲驚恐而又興奮的複雜表情。

當看到姜威的時候,小東西仰起髒兮兮的小臉,咧嘴甜笑。

看到小東西這副模樣,不知道怎麼搞的,姜威心中一酸,只覺得有些對不起小東西。他急忙上前,一把將小綠抱了起來。

“小綠,你跑哪裡去了啊?害我急死了。”姜威抱着小東西,手用力擰了下小綠的小屁股。

小東西咧嘴一笑:“不痛,呵呵,不痛哩。”似乎知道姜威不是真心打他,只是恐嚇他的而已。

張沫沫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她只知道姜威在以擁抱的姿勢,不停的對着空氣說着什麼,表情豐富,似乎真的是有着東西存在一樣。

“哦,對了,小綠,你現在暫時不用隱形。”姜威猛的想起身邊還跟着張沫沫,心中大窘,連忙向小綠招呼道。

綠光一閃過後,姜威懷中的小綠慢慢現出了胖乎乎的小身體,烏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盯着姜威旁邊的張沫沫,眼神裡透着一絲好奇,明明姜威告訴他在任何外人面前都不能顯露真身的,爲什麼現在要爲面前的人破例呢?小綠有點不明白。

張沫沫瞅着小綠,大爲驚異:“元……元嬰!”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恩,算是元嬰吧,一時間跟你解釋不清楚,不過就是他教會了我一些神秘的方法,開始恢復了神紋力量。”姜威鄭重其事的舉起小綠,交給張沫沫。

出乎姜威的意料之外,一向調皮的小綠居然對張沫沫伸出的手沒有任何抗拒,歡騰無比的抱住了張沫沫,小嘴巴在少女臉上親了一口:“香哩。”

小東西的憨態樣子,一時間讓少女樂不可支,興奮極了。

“她很香嗎?我也來聞聞。”姜威假意跟小綠開玩笑。

不料話音剛落,小傢伙斜視了姜威一眼:“臭傢伙不要過來哩。”小東西對氣味什麼的天生敏感,姜威修煉的時候經常多日沒空洗澡,自然身上汗臭味道濃厚。

姜威聳聳肩膀,對小綠徹底無語,小傢伙翻臉真比翻書快啊。

張沫沫腦海裡一時間有點混亂,跟小綠鬧了一會兒後,心裡滿懷高興,只有結嬰期的高手才能擁有元嬰,呵呵,如果姜威背後有這種級別的高手相助,無疑是天大的喜訊,擁有一位結嬰期的老師,可是許多少年神使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情。

姜威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幾乎將小綠的來龍去脈全都告知給了張沫沫。

“這麼說來,這元嬰的來歷真是玄奇奧妙,你有沒有具體查找過小綠的來歷?”張沫沫思慮一番,好奇問道。

“我想,應該跟我父親有關,也許是他在參加神人文明考古裡面發現的小綠,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將這東西放在了家裡。”姜威並沒有明確告知張沫沫,小綠其實是父親特意留給他的禮物,因爲這畢竟涉及到父親研究的神秘領域……

“好,那你要好好努力了!呂楚狂他還在關神學院等着你呢。”張沫沫一邊舉起小綠,一邊握着小拳頭,向姜威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夕陽的餘暉,揮灑在少女柔美的臉頰上。這一瞬間,在姜威眼睛裡面,面前的少女美麗得驚心動魄,他心裡面有暖暖的感動,加上他和張沫沫分享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秘密,無形之中,兩人的關係親近了許多。

“沫沫,謝謝你!”這是姜威第二次向面前的女孩兒說謝謝。這一次,語氣鄭重無比,同時帶了些許的溫柔。

姜威嘴角逸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你等着瞧吧,我會做到的,我一定會通過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大大的天地!”

“……說話可要算數。”張沫沫低下了頭,輕輕點了點。

面前少年那火辣辣的目光,讓張沫沫只覺得臉上發燙,心中暗自高興。這纔是自己欣賞的少年啊,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的堅強,那麼的陽光自信。

“拉勾!”姜威伸出小手指頭。

張沫沫低着頭,略帶慌亂的伸出無名指,碰了一下姜威的手指頭後飛快的縮了回去:“我……就這麼說定了。”

甜蜜的聊天持續了幾個小時,直到月上中天,姜威纔將張沫沫親自送上了離去的飛船。

“不會讓你失望的,沫沫,一定。”遙望着消失在天際的飛船,清幽的月光下,少年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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