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六出飄霙

“選校長?”俯首咬住凌晚鏡遞來的小巧糕點, 入口的軟糯微涼讓擎海潮微微挑了挑眉,手下的動作卻未鬆懈半分。

他向來都不愛吃甜,對於糕點此等甜膩粘牙之物更是素來敬謝不敏。原本只打算硬吞下肚以免照夜生氣, 未曾想這糕點的手藝竟是極好, 連他這般厭惡甜食之人都不禁大爲讚賞了:“這糕點是汝做的?”

“自然不是。真要是我做的, 你當自個兒還有命站在這兒?”趴在牀上支着下巴, 凌晚鏡一邊享受着北冽高人千年難得一試的‘馬殺雞’, 一邊千百般不情願地點指過着面前立體投影中的百來位校長後備役,懶懶答道。

他下廚的時候向來都習慣隨手在裡頭加點‘外料’,一般人(神/魔)享受不了, 也沒那個命享受:“往左邊點,對, 就是那兒。這糕點是我大哥——”

“……唔咳咳咳咳——!”

“…的萬能管家做的。”滿頭黑線地扔了手中控制器起身幫擎海潮拍背順氣, 雖然早就知道擎某人對自家大哥有心理陰影, 但這種十足過激的反應還是讓凌晚鏡忍不住額暴青筋,默默捏緊了發癢的拳頭。

“處理完繼任校長的事, 立刻跟我閉關特訓去!還沒見面就這麼大反應,擎海潮你還跟不跟我回家見哥哥了?!”

“見!”眼見凌晚鏡面露不悅,擎海潮瞬間正色立定,咕咚一聲就把卡在嗓子眼裡的糕點硬生生嚥了下去,標準的筆直站姿就只差揚手來個軍禮, 以此昭告自己堅定的立場, “汝…生氣了?”

“沒有。人選太棘手, 看得我頭疼。”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凌晚鏡拎過一旁大大的莫哥拿靠枕抱在懷中, 仰頭砸回柔軟大牀,“大鯨魚你幫我揉揉, 疼得很。”

“雖說依汝方纔之言,那間學堂是因汝一時興起所創,但能被送報上來的人選,總歸各有幾分所長才是。”沿牀坐下,擎海潮托起凌晚鏡的頭移靠到大腿上,方纔着手輕按,“挑汝喜歡的不好麼?”

“若真有那麼簡單,人選也不會至今都定不下了。簡而言之,就是我和瞬華甩手掌櫃當太久了,學堂一直由我師侄掌管,校長是選來接他班的。”

“汝既放權至今,想必汝師侄該是頗有幾分才能纔是,爲何如今方纔急着換人?”對於凌晚鏡話中那莫名焦躁之感,擎海潮頗有些不解。既然當初照夜能點頭放權,他那師侄的才能總歸不會太糟纔對,至今才換不合常理啊。

“纔不是至今才選,學堂創立之初是我想給手頭那幾個‘重症患者’找點事做做,總好過成天蹲在洞府裡無所事事胡思亂想,神經病一天比一天嚴重。簡而言之,我只是想弄間打着學堂名頭的療養院,而不是現在這間打着天才名號卻是瘋子中二滿地跑的三界最高學府!”

他凌大少爺生平最愛幹放牛吃草,名爲信任實爲懶得管這種事,結果事事順心偏就這間學堂玩脫了,惹上了生平最大麻煩。反正現在後悔拆夥是真心來不及了,真要哪天把南天門給轟了,他也只能自我催眠目空一切洗洗睡了。

“大鯨魚你知不知道,我上次回去無聊閒逛結果發現他們居然連意念控制系機體第七代都已經覈驗完成還把初發炮頭對準‘南!天!門!’開狂歡轟趴的時候心情到底有多苦逼……”

“南天門……”聞言,擎海潮滿頭黑線,無言以對。希望‘這個’南天門不是他認知中的‘那個’南天門纔好。

“這回說什麼我都要找到一個風趣幽默品位超凡眼光獨到意志堅定‘腦子正常’的校長!絕對不能再像前面那107任一樣,三個月不到就被同流合污通通自請降任了啊混蛋——!”遙想起學堂創立至今那些走馬觀花般上任卸任的校長們,凌晚鏡不禁一聲哀嚎,抱枕砸臉死不瞑目。

說起各任‘精英’們的挑選過程,那簡直是一篇可以大書特書的悲慘血淚史。而他這個理事長從頭到尾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不停的挑校長接卸任轉職書,再挑校長再接卸任轉職書,以此循環一百零七次!

好好的校長不當,偏要跑到下層部門去當混吃等死‘小’職員,你們這羣混蛋到底是想怎樣?!那個部門是興趣所在你個妹妹雞腿兒三叔七舅老爺草泥馬萬般奔騰過境能有點上進心嘛臥槽!再來一次就能湊部水滸了!

“若真要說風趣幽默品位超凡眼光獨到意志堅定,吾倒是知曉一人。”其實他也真的只是知曉而已,雖然傳聞不少,卻從未有幸相識。但就只傳聞而言,那人倒真是極符合照夜口中要求。

“你該不會是想說素還真吧……”無力乾笑了兩聲,凌晚鏡對於擎海潮口中人選其實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就擎某人天天宅在雪崖吹簫的德行,認識的人連一雙手都數的過來,哪有什麼值得信賴的優良人選。

“我敢打包票,他素大閒人要是進去,半個時辰都不用就簽訂苦境互惠協作條約同流合污狼狽爲奸了……”

“吾說的是三先天之中的儒門龍首——疏樓龍宿。”

“………我怎麼就把他給忘了…”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什麼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就是了。

“大鯨魚你好聰明,來親一個,MUA!我這就換衣服出門,你要是在家沒事幹就陪珊瑚姑娘去把爹找出來,辦完事回來好特訓,我走了——!”

“……哦…………”纔回來就走半點不帶拖沓,當真好瀟灑……

如今,他這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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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色

“主人,先生來訪。”笑吟吟的將人引入前庭,穆仙鳳仍舊如當初在三清相處時那般喊着凌晚鏡先生,恭敬態度並未因數月未見而有絲毫懈怠。她是方纔在門前灑掃之時遇上獨身登門的凌晚鏡的,一別數月,再見時他那一頭黑紅長髮卻成了柔軟亞金,笑嘻嘻的現身而至,當真嚇了她好大一跳。

“照夜?”聞聲,疏樓龍宿放下手中茶盞,入目身影卻讓他些微有些詫異。自三清山一別已有數月,其間亦未有過書信往來,如今凌晚鏡卻這般華服束髻正裝而至,若說只是閒來無事上門閒聊,實難讓人信服。畢竟,僅憑那數日所見所據便可得知,照夜,並非一個喜歡如此穿着之人。

那今日……

“既有閒情焚香品茶,想來龍宿你今日該是無事纔對,趁着那白毛老道不在,嚐嚐我帶來的好茶如何?”輕笑着揚揚手中雲木雕琢而成的小巧茶罐,凌晚鏡傾身在龍宿對側坐下,攬袖一拂,一套同由雲木雕琢而成的茶具立時現於桌面。更甚者,竟還備了一隻半臂高低的水甕。

碧波雲煙之沖泡工序雖與普通茶葉並無不同,但所用茶具煮水之要求卻極爲嚴苛,若是一處弄錯一壺香茗便會毀於一旦無法入口。是以,凌晚鏡此番雖是臨時起意前來,但該備之處仍是絲毫無錯全無差池。

無論如何,疏樓龍宿這個校長他凌晚鏡這回是要定了!

“碧波雲煙千年一熟,只採頂端三葉之間半寸嫩牙,萬株茶樹也不過就得了三斤七兩。也虧得我這趟回家趕得巧,否則你今日可就沒這好口福了。”

“照夜,越是好茶,越要喝得謹慎些纔是,否則一時貪嘴燙了舌頭可就得不償失了。”團扇輕搖,眉梢微挑,疏樓龍宿悠然看着凌晚鏡嫺熟煮水洗杯的動作淡淡開口,神色不驚嘴角帶笑,“汝說…是吧?”

“龍宿,謹慎是好事,不過偶爾的冒險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也不一定,不是嗎?”輕笑搖頭,凌晚鏡手下動作並未因此出現半分停頓。對他來說,‘難’這個字從來都不是一個藉口,他想做的事,一定會做到。一定,能做到。

“我…是來請你出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