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應着聲,扶起一旁乳白色的單衣披在身上,筆直的胸膛看不出任何的起伏與跳躍,動人的眼魅微微地合張,細細地向着這個小侍衛口中說出來的話。
此刻,我沒有任何的驚奇之感,而是繼續保持着那樣的溫和,看着眼前的躬着身子的小侍衛,“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你是誰?這個東西爲什麼會在你的手上?”
我緊緊攥着手中的東西,看着那樣的紋路,一點一滴,都是熟悉得讓人想起許多,又忘記許多。
邪月鑑。
五耳,七星,六銜環,圓圓的腹部,而底部卻是四四方方的麒麟角。寓意天圓地方,包羅萬物。
那一年,我五歲,父親說是要獎勵我終於看完了水蘭閣中的書籍,所以他看上去比平時要開心許多,連一向耷拉着的濃密的細細鬍子也一併清理了一番。
香燭之上,緲緲白煙,升騰着。
這大抵是唯一一天他的身上沒有酒氣,儘管他總是答應我說,以後再也不會喝酒了。
“爹,你今天有沒有喝酒?”我依偎在他的懷裡,使勁地望着他寬厚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後我看到了他難得的笑靨,溫婉安靜地宛若是花苑之中的青藍色的星繁若花。
堅毅之中是柔和,柔和之後是掩藏的哀傷。不知道爲什麼,我想用力地抱緊這個男人,儘管這個男人每天都會出現在我的身邊,然後在我背不出文章的時候甚至會出手打我。
“今天……一滴酒都沒有沾。”他溫和的笑容之下,總是有着難掩的皺紋,討厭那樣的東西,這讓這個看上去還算英俊的男人少了幾分俏俊之味。
儘管他說的很真,但是我還是知道,他一定喝了酒,他忘了他讓我學習的這些書裡,有了太多關於真相的東西。我知道他在騙我,甚至知道他在見到我之前,特地洗了澡,換了身衣服,爲了不讓我聞到那樣的酒味。
可是,我還是知道了,儘管露出了純白的牙齒,在他的面前笑得甜如棉花糖。
我看着室內不斷瀰漫着的煙燭,厚厚地一層香灰就撲打在純白色的精緻案几之前,一點一點的類聚着。我不喜歡來這個房間,因爲,這個地方每次來的時候總要經過長長的甬道,然後悶熱的空氣蕭索的一塵不變的擺設總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之感。
我如父親所說的一般害怕眼前的這個地方。
父親讓我對着一面像是鏡子的東西上了三柱香,然後又對着恭恭敬敬地嗑了三個響頭。
只是一面鏡子而已,我不知道,我一個大活人爲什麼要還要對着一面青銅的鏡子磕頭。而不單是我,父親每次也會對着它磕頭,只是我是跪在墊子上的,而父親,則是跪在一塊帶着刺的木板之上的。
房間裡有着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看上去是怎麼都摔不壞的。父親說,那些都是稀世珍寶,不管是哪一樣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的。
“流天,爲了獎勵你,所以,這屋子裡面的東西,你喜歡哪一個就隨便拿吧。”父親看着我,眼神之中的一種希翼。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在考驗我呢。
“屋裡任何一樣東西都可以嗎?”我重複着這樣一句話,要要的話,我就要特別的東西,價值連城對我來說沒有用。
父親有些許好奇地看着我,然後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仰着頭,看着父親高大的身子,五歲的時候,覺得父親的身材真的很高大,高得我望不到邊。
我指着最正中的純白色的案几香臺,然後很嚴肅地說,“我要這個!”
“邪月鑑?你要邪月鑑?”父親的神色之中閃着激動,迷惑,還有點點的複雜,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個邪月鑑意味着什麼。只是,如果我早點知道邪月鑑所代表的意義,那麼,我想,我不會在那時要了邪月鑑,更不會在那以後直接扔了它,而是把它毀掉,徹底的毀掉,不留任何的痕跡,連父親也不要告訴。
原來這個像是鏡子一樣的東西,叫做邪月鑑。
我看着父親面容間的難色,有些慘白。
“怎麼?不能給我嗎?”
父親慘淡地一笑,然後從案臺之上直接把邪月鑑放在我的手中,很小心很小心,有如呵護自己的性命一般沒有半點的馬虎。
我捧着邪月鑑,這麼一個小小的東西,居然也可以這麼重。
五歲,我已經懂得了一些基本的武功,這樣的邪月鑑,我要用兩隻手纔可以把它完全的捧在手中。
我有些後悔,我不該要這個東西,因爲這樣的東西太重了,捧着它了,那我就不可以拿其他東西了。
“爺……爺……”
飄碧小聲地隔着帳子叫着我的名字,我如恍然隔世一般,越過了幾千年的漫長。五歲的記憶,的確已經遺忘太久了。似乎,那樣的位置已經覆上了厚厚的灰,讓我看不到任何鮮活的色彩。
“嗯?”我清了清嗓子,“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你是誰?這個東西爲什麼會在你的手上?”我的笑顏重新地盛開,恢復了平靜。
身前的小侍衛沒有說話,而是有幾許差異的看着我。
飄碧學着我的樣子清了清嗓子,然後隔着紗帳,很輕地對上我的耳畔,“爺,他剛剛已經回答過了,你難道沒有聽到嗎?”
有嗎?爲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呢。爺,是真的太出神了吧。我不由地再次攥緊了邪月鑑,也許,從我五歲那次第一次提出想要這個東西開始,這個東西,註定要決定我的命運,註定要跟我有着不斷地牽絆。
“那就再說一遍吧!”
我笑着,不知道是因爲心裡的那陣落寞還是自嘲剛纔的幾許失態。
“小的只是驚仙居里的一個小侍衛而已。小名小姓,恐怕蘇雲公子也不會關係這個吧。那個人說,只要把這個給你,蘇雲公子就什麼都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但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一股眉頭爬上了我的額尖,然後慢慢地又舒緩開來,也許,事情並沒有我想象地那麼糟糕。
“那這個人現在在哪裡?快點帶我去見他!”
小侍衛笑了笑,嘴角里喃喃自語着,“果然,我在這裡碰了兩天的壁,沒想到還沒有那個人的一個小錦盒有作用。”
是啊,人與人總是有差別的。
“快說,他人到底在哪裡?”
“如果蘇雲公子不介意的話,可以再賞在下一百兩嗎?”小侍衛擡起半個頭,然後眼睛咕嚕咕嚕的往上翻動着,得意之感,似乎已經完全的相信,又是一百兩銀子到手了,這可比在驚仙居拼死拼活的當一個小侍衛來得強得多了。一個月才幾兩的銀子,現在一次便可以賺上好好幾百倍。
我向着飄碧使了一個顏色,飄碧心領神會,然後從袖口之中掏出一疊銀票,從中抽取了三張,剛剛好三百兩,遞到了他的手中。
小侍衛的眼中閃着驚喜之色,然後興奮地接過了銀票,迫不及待的樣子,像是餓了好幾十天的一條貪婪的狐狸一般,讓人生厭。
“這一次應該不是那個人要你這麼做的吧?”我看着眼前的小侍衛,他的眼睛裡除了白花花的銀票已經印不出其他了。
小侍衛有幾許靦腆地笑着,然後還是很開心地看着我,“只要蘇雲公子覺得這樣的錢花得值得不就好了嘛。像您這樣的公子,這一點的小錢怎麼會放在眼裡呢,你說,是嗎,蘇雲公子?”
我笑開了,也不能說眼前的小侍衛一無是處,只是像他這般的人容易早死。因爲,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不喜歡被威脅着做着某一些事情,若是威脅了,那麼這個人多半會得到一個下場,那就是被滅口,比如此刻在我面前淫笑的小侍衛。
“那個人在北廂的地下暗房之中!”小侍衛大概覺得這樣的銀子已經足夠他花了,便終於鬆了口,很開心地又掏出先前的幾張銀票,數了再數。
“哦……”我再一次舒展開有些許緊湊繃緊的肌肉,匆匆地裹了貼身的青衣,然後緩緩地撩開帳子。
“請問蘇雲公子,小的還有公務在身,要回去守着了,小的是不是可以走了呢?”他依舊看上去是那樣的恭敬。
是有公務在身呢,還是要回去再數一遍銀票呢,還是要急急地把銀票兌換成現銀呢?
我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等下”我突然地叫住了他,然後攤着扇子,掃着自己一頭披着的鬆散的髮絲。“那個叫你來送東西的人,叫做什麼?”
小侍衛搖着頭,搖着頭,然後表示他也不曾知道。“那個人沒有告訴我。”他頓了頓,“不過讓我帶東西給你的那個人,蘇雲公子也是見過的?”
“哦,那是誰呢?”我的好奇心又泛了起來,原本已經明朗的心,突然又籠上了一層迷霧。
“就是那個先前被蘇雲公子抓住的那個大盜,聽說,他真的是盜了很多東西呢!”
大盜?怎麼會是那個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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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愛,太過於完美,所以,我們纔會躲閃不及,纔會進而遠之。
因爲那就像是一朵太過於完美的白紙,不忍用任何的方式在它的上面用鞋踩上一腳。
所以,那樣聖潔的東西,用來觀賞用來緬懷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儘管那些純白的愛着的人的心,會因爲我們的冷漠而受傷,但是他們卻不曾知道,因爲太過於神聖,所以纔不想觸碰。
這是朝聖者的心,而我們的每一個人都是在朝聖的路途,一直仰望不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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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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