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先帝同顧長安!
地位的改變並沒有帶給她更多,相反的,她失去了一些東西!並且,毫不猶豫地讓自己手上染了血……
然後,季朝顏帶走了她……
只是,在回荒城那種地方,她的身份根本見不得光!她不得不作爲一個男兒活着,因爲在那種地方,女子何其艱難!回荒是一座被拋棄的廢城,那裡有所有人性的黑暗!季朝顏是個大夫,而且是個形貌枯朽的大夫!所有那裡的男人對她沒什麼興趣,但是季榣琛不一樣!最可怕的一段時間裡,她曾在一天之內刺傷三個男人!
所以,她須得拼了命地活下去!陰謀詭計,算計籌謀,她什麼都得學,什麼都要會用!更有甚至,因爲她身上另一半的血脈,所以她在季朝顏的心腹面前仿若天生低人一等!
他們用那種看臭蟲一樣的目光掃視自己,執教的鞭子永遠是帶着倒刺的,飯菜永遠是冰冷的!那種發自內心的仇恨和鄙視,似乎只要一句————你身上流着那個男人骯髒的血!
便能輕易將她踩在腳下!!!
他們不敢去恨季朝顏,或許是因爲季朝顏救過他們,又或者因爲季朝顏的毒術很強……
那太難了!
更何況,以她的身份,那就是一條不歸路!一旦敗了,便是萬劫不復!
季榣琛沒想過那樣的結局,就像她從不曾想過爲了季朝顏和景榮天的愛恨將自己的一生搭上一樣!憑什麼,她要爲了那羣蠢貨的錯誤承擔一切代價?這世上沒有那樣的道理!縱使是有,她又爲什麼要認!
所以啊,萬般糾結也不過是一句————我只是個大夫……
這曾經是她最初的願望,能夠離開輔國大將軍府,去當一個衣食無憂不受束縛的大夫,或許外面的世界不會是她想象的那般簡單,但是將來的將來,她應該是快活且自由的!
只可惜,所謂願望,不過是隻能想想罷了……
顧安廷沒再說話,他看的出來,榣琛其實很不高興!她或許並不想要那些東西,可是皇家的爭鬥,一旦入了局,再想要出去……怕是不容易的!東御帝也許不是個蓋世明君,但也不是一個荒唐無度的昏君!這世道,擁有最大權勢的帝王,並不會因爲你的不願而放棄他的執念!
兩人便這麼一路無言地到了西城的藥材街!
“公子,季公子,到了!”千鈞在外面出聲道。
季榣琛便率先下了車,擡眼便是木質大招牌,這條街上來往的都是藥材商,要麼就是來去匆匆的大夫和求醫者!雖說“藥材街”這個名字實在過於普通,但是……
誰讓這是季朝顏當年定下的呢?
東御帝是個情深義重的,自然不會駁了他心愛之人的要求!
所以……
百草堂是晉家的產業,也是這條街上最大的藥堂,擁有十幾位坐堂的大夫醫女和品種最齊全的藥材!那掌櫃的見季榣琛進門便趕忙迎了上去,笑臉盈盈道:“季公子來了!可巧了,今兒個新到了一批好藥,上好的蟲草還有深山裡的老參!知道您是行家,要不小的領您去庫房瞅瞅?”這位大主顧的身份不一般,自是要好好招待的!
季榣琛將目光轉向顧安廷,後者便道:“藥材多了氣味駁雜,怕是會不適,榣琛自己去看看吧,我去二樓的廂房等你!”百草堂往來的客商和求醫者甚多!有談生意的也有講究多的不願再大堂將就的,索性便在二樓和三樓設了專用的包間,二樓專供男客,三樓則是女子的專用!且兩座通往的樓梯是分設的,也解決了男女大防的問題!
顧安廷很知分寸,季榣琛也不過多挽留,她隨着掌櫃進了後院的倉庫在,推開門,便見一高挺的身影背對着自己,那掌櫃的便在榣琛進門後小心地將門合上!
看到眼前的這個人,季榣琛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怎麼泄露出去的!她隨手拿起架子上的一隻藥匣子,打開是一隻品相不錯的老參,看樣子得有五十年了!“你乾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本該南下的人出現在了這裡,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怎麼,你好像並沒有不高興!還是說,你很滿意如今的身份……懷卿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惡意,似乎都在昭示這個男人的不滿。
季榣琛蹙眉,“別提這三個字!你也要來噁心我嗎?你都告訴他什麼了,又打了什麼主意?晉柏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要想報仇你大可以自己上去捅了他,別爲了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扯上我!沒本事又或者不敢去就安生點,說句難聽的,我欠你了嗎?你要真恨大可以同我死鬥,一面想讓我幫你們報仇又一邊心安理得地扯後腿,你很閒嗎?”她是真的生氣了,倘若沒有意外,東御帝未必會給自己封侯,即便是有,那也是有名無實!
可是如今呢?
她難道真要捲入東御的朝堂爭鬥嗎?
嗬!鬥來鬥去的,有意思嗎?
那人轉過身來,是一張清秀的臉,只是眉宇間的煞氣讓他的面貌多了幾分兇惡之氣,連帶整個人看起來都是凶煞的!
晉柏川出口仍是那副惡意滿滿的調調:“怎麼,你如今是心軟了?覺的自己親爹更好了?榣琛,我的好妹妹,你爹對你可真是大方,憑你的本事,縱使是東御皇位也唾手可得!既如此,那麼又何必手軟!我一直都覺得,姑姑那個計劃可笑!你知道,她那個人,活了那麼多年本就是一樁笑話!以爲那樣便能讓景榮天后悔嗎?不!!!那還不夠,他須得跌下皇座,須得留下青史罵名!須得讓這天下人知道他東御帝是個何等喪心病狂人面獸心的畜生!!!”過於激動的情緒讓他整張臉顯得更加兇惡!那麼多年對我的欺壓和虐打嗎?晉柏川,季朝顏的報仇計劃你既然不滿意那當初爲什麼不提出來?合着季朝顏死了,那羣蠢貨也一一被我趕下臺,這會子你倒是有意見了?你要搞清楚,當初救我的是季朝顏,我來這裡不過是爲了完成她的遺願!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是對你們的憐憫!如果景榮天不出問題,我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報仇這件事,一開始就不是她的主場!她該是留在暗處掌控全局的那個,而不會如現在這般成了明面上的靶子!
上前幾步取過高處的藥匣子,季榣琛無視晉柏川憤怒的目光繼續道:“你要是管不住這張嘴,大可以不要!別以爲我不知道,季朝顏留了暗處的人手,她的計劃還在實行!不過是你想着未必穩妥,所以想做兩路打算罷了!”其實她也一直覺得那個計劃荒唐的可笑,除非能結下不可分割的利益關係,不然那個男人憑什麼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給景榮天立罪?就憑這些年的苦心教養嗎?
簡直笑話!
季朝顏是天真,連帶她的手下也沒一個看的通透的!
他們不切實際地指望問鼎天下,似乎那樣便能將成爲過去的東御帝景榮天踩在腳下!
呵呵,也不看看他們選中的那個蠢貨有沒有那個本事!
即便
時至今日,依舊有人吹捧他的功績!這皇城中的人,上達皇族權貴,下至販夫走卒!誰還會想起當年的邊境死了多少人?誰還會記得那座已經被捨棄的“鬼城”?
晉柏川被踩中了痛腳,他不自覺後退了半步,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道:“那你又能怎麼做!季榣琛,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你幫景榮天解了毒,甚至跟一個男人談情說愛,這就是你的行動嗎?你很享受這樣安閒的生活是嗎?要知道,這是你……”
“這是你欠我們的!”季榣琛幫他把後半句補上,隨後漫不經心的地將手裡看中的藥材也放到一邊,對上晉柏川僵住的臉,她面色平靜地道:“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十年了,不膩嗎?不過細算起來,還活着的敢在我面前這麼叫囂的,也只有你一個了吧?晉柏川,晉家主,你要是真的不想活了,大可以直接說出來!好歹相熟一場,我會給你一個了斷!放心,不會太痛,你會死的很安詳的!”她上前一把推開那個錯愕的男人,擋路了!那邊好像有更好的藥!
晉柏川僵硬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猙獰着面容反應過來,他怒瞪季榣琛,“季榣琛,你憑什麼這樣理直氣壯!你以爲你處理了那些人,便能改變這一切嗎?景榮天是個罪人!你流着他的血便該爲他犯下的錯彌補,爲當年的血債付出代價!”他嘶吼着,因爲過於激動而是脖子上的經脈顯現!他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女人可以這樣心平氣和,這樣理直氣壯!她難道還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嗎?她是個罪人,流着那骯髒血液的罪孽之人!
季榣琛:“哦!”這些臺詞也已經說了十多年了,她耳朵都聽着起了繭子!有時候她真的覺得晉柏川的堅持很可笑!因爲那羣所謂的復仇者,除了季朝顏和他之外,又有幾個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