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榣琛頷首,明日的熱鬧大着呢!她自是要去看一看的!老皇帝養了這許多時日,想來是能承受着接二連三的打擊吧?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會偏向哪一方……
顧安廷走後沒多久,梳着雙丫髻的綠衣婢女捧着一壺清茶進了門,小心地斟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送至季榣琛手邊。她低垂的眉眼染上了悵然躊躇,幾欲張口,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做這般樣子!”季榣琛淡淡道。
落月聞言更是蹙緊了一雙細眉,她掙扎了許久才小心的開口道:“公子,明日,明日便要開宴了!我,屬下只是覺得,那姑娘,未免太可憐了些……”本就是一個芊芊弱女子,如今還要捲進朝堂風雲,博弈之間失了清白生母,如今還要……
“公子,您難道不能……”不能救一救那苦命的姑娘嗎?
季榣琛轉頭對上了一雙滿載着期盼的杏目,出口的話確然姿容秀麗的姑娘如墜冰窟:“不能!”
“砰!!!”落月雙膝一軟,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公子恕罪,屬下沒有別的意思!落月自知不該質疑公子的決定,還請責罰!”她的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覺得從身到心,整個人都涼透了!
她實瘋了嗎?怎麼敢出口質問城主!對季榣琛的恐懼早已經根植在她的骨血之中,當年這位是用何等血腥手段鎮壓回荒叛亂!不過才一兩年的光景,便能忘了嗎?
季榣琛收回視線,“你跟在他身邊久了,心思也亂了!怎麼,是他讓你來試探我的?”落月已經撒出去太久,一個年輕的女子,總是不免爲外界所誘惑!
落月再叩首行了一個大禮,她整個人匍匐再地上,顫抖着聲音道:“公子,落月不敢!屬下對回荒,對城主乃是一心一意,絕不會心生不軌叛亂之心!還請大統領明察!”她承認自己是心動了,可那也只是一點點!相較於回荒城,那個男人雖好,卻也終歸不是個可靠的……
“他勾引你了?什麼時候開始的?”落月是三年前放出去的,如今也有十七了,正是女子的大好年華,縱然她成熟穩重,可到底年少懵懂,情竇初開也是在所難免!
只是當年,這個任務是她自己一力擔保接下的,若是不能……
落月的撐着膝蓋微微站起的身子僵在半空,她頓了頓,還是慢慢站直了身子,小聲道:“大概,大概兩年前吧……那段時日,屬下同清月姐姐有所接觸,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暴露了……”細想來,在那之前,自己在那人身邊也不過是個侍奉茶水的二等丫鬟,不上不下的那種!每回相見,也不過是淡淡的。只是自那之後,自己便一路提拔到了貼身婢女的身份,當時不覺得,只是如今看來,這其中的情意有幾分真假?
倒是還挺費心的!季榣琛暗忖道。只是不知道,這份心究竟有幾分真假,那人又是否如眼前的傻姑娘一般陷了進去!“喜歡他?想要嫁給他?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一連串的問題讓落月秀美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她的姿容不是特別出色的,但是五官精緻小巧,搭配起來自有一股柔和溫婉之氣。雖不是國色天香,但也頗具韻味!
更重要的是,那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落月當年是從數十個候選人挑選出來的,她的言行舉止都是經過精心教養的,既不刻意,也不懈怠!
她不過是給了那人一塊未經雕琢的頗合他品味的玉石,只等上手,便再不能輕易放下了!
事實證明,男人這玩意兒有時候的某種情結,還真的很好用!至於那個亂七八糟的長的與衆不同的名字,季榣琛早已經記不清了!
她見落月羞怯的眉眼,便知道這個蠢姑娘已經深陷其中!沉迷於情愛之中的女人,是沒有理智的!縱然她們心知,那只是一個騙局……
“你該知道,以你的身份,不可能成爲他的正妻!他這一生也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所謂的白頭偕老,從來都只是空話!這世間,又有誰不會改變?時間會褪去所有的虛榮僞善,解開那層蜜糖之下的噬心的苦澀!
季榣琛覺得“情愛”這兩個字,只適合落於紙上,而非存於心間!
落月臉色的血色霎時間褪去了,她低垂着頭,似乎不願直面殘忍的現實!她自小長在回荒城,縱然在煙花之地活的艱難,但是卻被花月姐姐保護得很好。直到後來公子上位,她跟姐姐也經過層層選拔成爲七月之一!那段時間,雖然艱苦,但是卻也活得輕鬆,後來,後來她被選中派到那位公子身邊……
“公子,落月知道自己該恪守本分,但是……”她咬了咬脣,閉上了眼睛把心一橫道:“但是落月不悔!我自小長在那種地方,見慣了世態炎涼,我只想有一個家!公子,落月、落月……”她其實更喜歡另一個名字。
綠衣。
綠兮衣兮。
她知道那個男人或許不是真心的,但是他給的溫暖實在讓人着迷!她在回荒城見過太多的陰暗了,第一次遇上那樣的謙謙君子,又怎能不心動?
他教她執筆寫字,繪畫彈琴!帶她看湖上風光,四時風景!一舉一動,一心一意,縱然的假的,她也願意醉在這場虛幻的夢境之中!
“即便是爲奴爲妾,落月也願意!!!”她鏗鏘有力地大聲道,對上季榣琛冰冷的面色也毫不懼怕,“公子,屬下只想爭取一次,只這一次!!!我不想半生飄零,最後無所歸處!”
季榣琛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她還是低估了一個男人對懷春少女的吸引,雖然這也在自己的預料之內,但是怎麼就覺得那麼不爽呢!
落月當年也是精挑細選出的可用之才,不過短短三年便被一個男人俘虜了去!這簡直是笑話,她回荒城的諜者都是這般經不起誘惑的蠢貨嗎?
還是說,顧暄霖,他的段位太高了?
拼死生下了孩子卻無力撫養,只能輾轉回到那風流的地兒,繼續幹老行當!只是到底不年輕了,而且養活一個孩子何其艱難,不過幾年便撒手而去!
她同一衆姐妹們接管了這個孩子,許是已經深陷泥沼,所以心中存着最後的善,想要保住這最後一絲乾淨!她們將她保護
花月卻是不敢地,她爬行至季榣琛的腳邊,俯身哀求道:“公子,這丫頭只是一時糊塗!念在她尚年幼不知事份兒上!公子便饒了她這一回吧!年少不知‘情’字,屬下會教好她的!公子若是要責罰,所有罪責由花月一人承擔,還請公子開恩!”說着便用力地口頭,那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落月心頭直顫!
她一臉帶着地看向面前不斷口頭的女子,歲月不曾優待這個曾經的美人頭牌,她如今已經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風霜的痕跡!她記憶中的花姨,永遠都是挺直了要腰背的,縱使身處泥潭,她也要驕傲地站在衆人面前!也正是因着這一份傲然,纔會被上任主人一眼相中!從而帶着她們離開了那個地方……
季榣琛沒去理會花月的哀求,她將目光轉向呆滯的落月,冷聲道:“把她帶下去!未經允許,不許出門!”便有黑衣的影衛從房樑上翻下身,一個手刀擊昏了落月,將她軟倒的身子扛起,直迅速離開了藥房!
待到人影無蹤,季榣琛纔將視線轉回到桌上的醫書,“戲演夠了,就起來吧。”跪着也不覺得累嗎?
聽得這話,花月這才擡起一張不失風情的美人面,那臉上哪還有半分哀切!她故作矜持地抽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泛紅的眼角,哀怨道:“公子可真是冷血心腸,奴家哭的那般傷心,您好歹給個準話兒啊!”說着還不忘拋一個勾人的媚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撒出去便覺得天高海闊了!那些個不懷好意的男人隨意哄騙幾句便當了真!哎呀呀,公子啊,奴家覺得咱們城中那羣小崽子還得好生教養一番!不若將他們送到樓子裡去幹上一段時日,也算是對這人間風韻事知個一二?不然這一個兩個的,轉頭被騙的團團轉,還不知道會不會將自家給賣個精光呢!”她一臉憤恨的模樣,顯然是對哄騙自家崽子的男人極爲不滿的,只季榣琛覺得話裡有話。
“屬下明白,還請公子放心!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有什麼打算?”私心裡,她還是希望能夠對那個蠢孩子慈悲一些!
“你不是很清楚這種事情該這麼做嗎?怎麼,心軟了?”所以季榣琛纔不喜歡處理這種情感問題,自古癡情女子薄情郎,顧暄霖他親爹就不是什麼癡情種子,兒子又是自小嬌慣着長大的,縱然歷經波折,但是本性難測!他或許真的會遇上鍾情想要相守一世之人,只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便該早早明白該如何選擇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