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即便這條路的盡頭,站着那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能……”不能救一救那苦命的姑娘嗎?
季榣琛轉頭對上了一雙滿載着期盼的杏目,出口的話確然姿容秀麗的姑娘如墜冰窟:“不能!”
“砰!!!”落月雙膝一軟,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公子恕罪,屬下沒有別的意思!落月自知不該質疑公子的決定,還請責罰!”她的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覺得從身到心,整個人都涼透了!
她實瘋了嗎?怎麼敢出口質問城主!對季榣琛的恐懼早已經根植在她的骨血之中,當年這位是用何等血腥手段鎮壓回荒叛亂!不過才一兩年的光景,便能忘了嗎?
季榣琛收回視線,“你跟在他身邊久了,心思也亂了!怎麼,是他讓你來試探我的?”落月已經撒出去太久,一個年輕的女子,總是不免爲外界所誘惑!
落月再叩首行了一個大禮,她整個人匍匐再地上,顫抖着聲音道:“公子,落月不敢!屬下對回荒,對城主乃是一心一意,絕不會心生不軌叛亂之心!還請大統領明察!”她承認自己是心動了,可那也只是一點點!相較於回荒城,那個男人雖好,卻也終歸不是個可靠的……
季是您與老主子給了屬下今日,落月不敢忘!屬下可以對天起誓,今生今世,絕不做對不起公子,對不起同袍之事!”她指天立誓,面色堅毅果決,“若違此誓,便讓落月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季榣琛的目光掃過她的臉“起來吧,你知道我不信這些……”所以很不必說這些場面話,誓言這玩意兒,聽着好聽,其實假的很!這世道若論什麼最真,該是遺言吧?
“他勾引你了?什麼時候開始的?”落月是三年前放出去的,如今也有十七了,正是女子的大好年華,縱然她成熟穩重,可到底年少懵懂,情竇初開也是在所難免!
只是當年,這個任務是她自己一力擔保接下的,若是不能……
落月的撐着膝蓋微微站起的身子僵在半空,她頓了頓,還是慢慢站直了身子,小聲道:“大概,大概兩年前吧……那段時日,屬下同清月姐姐有所接觸,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暴露了……”細想來,在那之前,自己在那人身邊也不過是個侍奉茶水的二等丫鬟,不上不下的那種!每回相見,也不過是淡淡的。只是自那之後,自己便一路提拔到了貼身婢女的身份,當時不覺得,只是如今看來,這其中的情意有幾分真假?
倒是還挺費心的!季榣琛暗忖道。只是不知道,這份心究竟有幾分真假,那人又是否如眼前的傻姑娘一般陷了進去!“喜候選人挑選出來的,她的言行舉止都是經過精心教養的,既不刻意,也不懈怠!
她不過是給了那人一塊未經雕琢的頗合他品味的玉石,只等上手,便再不能輕易放下了!
事實證明,男人這玩意兒有時候的某種情結,還真的很好用!至於那個亂七八糟的長的與衆不同的名字,季榣琛早已經記不清了!
她見落月羞怯的眉眼,便知道這個蠢姑娘已經深陷其中!沉迷於情愛之中的女人,是沒有理智的!縱然她們心知,那只是一個騙局……
“你該知道,以你的身份,不可能成爲他的正妻!他這一生也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所謂的白頭偕老,從來都只是空話!這世間,又有誰不會改變?時間會褪去所有的虛榮僞善,解開那層蜜糖之下的噬心的苦澀!
季榣琛覺得“情愛”這兩個字,只適合落於紙上,而非存於心間!
落月臉色的血色霎時間褪去了,她低垂着頭,似乎不願直面殘忍的現實!她自小長在回荒城,縱然在煙花之地活的艱難,但是卻被花月姐姐保護得很好。直到後來公子上位,她跟姐姐也經過層層選拔成爲七月之一!那段時間,雖然艱苦,但是卻也活得輕鬆,後來,後來她被選中派到那位公子身邊……
“公子,落月知道自己該恪守本分,但是……”她咬了咬脣,閉上了眼睛把心一橫道:“但是落月不悔!我自小長在那種地方,見慣了世態炎涼,我只想有一個家!公子,落月、落月……”她其實更喜歡另一個名字。
綠衣。
綠兮衣兮。
她知道那個男人或許不是真心的,但是他給的溫暖實在讓人着迷!她在回荒城見過太多的陰暗了,第一次遇上那樣的謙謙君子,又怎能不心動?
他教她執筆寫字,繪畫彈琴!帶她看湖上風光,四時風景!一舉一動,一心一意,縱然的假的,她也願意醉在這場虛幻的夢境之中!
“即便是爲奴爲妾,落月也願意!!!”她鏗鏘有力地大聲道,對上季榣琛冰冷的面色也毫不懼怕,“公子,屬下只想爭取一次,只這一次!!!我不想半生飄零,最後無所歸處!”
季榣琛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她還是低估了一個男人對懷春少女的吸引,雖然這也在自己的預料之內,但是怎麼就覺得那麼不爽呢!
落月當年也是精挑細選出的可用之才,不過短短三年便被一個男人俘虜了去!這簡直是笑話,她回荒城的諜者都是這般經不起誘惑的蠢貨嗎?
還是說,顧暄霖,他的段位太高了?
第一百零六章 心甘情願
季榣琛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雖說她預料到了落月的淪陷,但是卻沒想到居然會這般徹底!
爲奴爲妾?心甘情願?
簡直笑話!!!
“放肆!”未等季榣琛開口,一聲嬌斥傳來,身着水藍色衣衫的女子匆匆進門,顧不得凌亂的妝發,衝到落月跟前便是一個耳光甩過去————“啪”地一聲,重重地砸在落月的心頭!
花月打完便拉着那還兀自神遊的蠢貨跪下,“公子恕罪,落月的妄自尊大,心生叛逆!屬下必定會好生教導,還望公子開恩,莫要同這心野了的蠢貨一般計較!”她壓着落月的腦袋一同叩首,冰冷的溫度從額頭蔓延,讓她整個人都陷入恐慌之中!
生在回荒城那種地方,想要尊嚴是不可能的!她年少流落風月之地,在混沌的泥潭之中掙扎求生,什麼樣的男人不曾見過!落月是當年一個頗爲照顧她的姐姐留下的孩子,那可憐的姑娘信了薄情寡信的男人的誓言,輾轉偷渡的暗商怎會真的帶一個女人離開!她原以爲的新生活終成了一場幻影,最後拼死生下了孩子卻無力撫養,只能輾轉回到那風流的地兒,繼續幹老行當!只是到底不年輕了,而且養活一個孩子何其艱難,不過幾年便撒手而去!
她同一衆姐妹們接管了這個孩子,許是已經深陷泥沼,所以心中存着最後的善,想要保住這最後一絲乾淨!她們將她保護的很好,但或許就是太好了!倒是讓這個丫頭養成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單純性子!不過放出去三年,便爲了一個男人要生要死的,簡直丟人現眼!!!
季榣琛煩躁地按了按眉心,她實在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感官司!“起來吧,你知道我不喜歡看人跪着!”季朝顏曾教導她————人生而平等!她自是認同這種觀念,只是身處亂世,要想平等何其艱難?憑她一己之力想要打破陳規?呵,季榣琛還沒有那般天真!
花月卻是不敢地,她爬行至季榣琛的腳邊,俯身哀求道:“公子,這丫頭只是一時糊塗!念在她尚年幼不知事份兒上!公子便饒了她這一回吧!年少不知‘情’字,屬下會教好她的!公子若是要責罰,所有罪責由花月一人承擔,還請公子開恩!”說着便用力地口頭,那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落月心頭直顫!
她一臉帶着地看向面前不斷口頭的女子,歲月不曾優待這個曾經的美人頭牌,她如今已經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風霜的痕跡!她記憶中的花姨,永遠都是挺直了要腰背的,縱使身處泥潭,她也要驕傲地站在衆人面前!也正是因着這一份傲然,纔會被上任主人一眼相中!從而帶着她們離開了那個地方……
可是如今,那個永遠挺直的身影,就那樣匍匐在另一個人的腳下,哀求寬恕她……
落月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被公子悉心教導的這段時間讓她逐漸沉迷,讓她忘卻了自己的身份,她甚至發自內心地期望,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鬟!她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啊!只是一個不小心得了公子的青眼,能夠伴在他身側,陪他讀書寫字,歲月靜好……
季榣琛沒去理會花月的哀求,她將目光轉向呆滯的落月,冷聲道:“把她帶下去!未經允許,不許出門!”便有黑衣的影衛從房樑上翻下身,一個手刀擊昏了落月,將她軟倒的身子扛起,直迅速離開了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