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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熱鬧顯然是很叫人矚目的,莊慧不大講究,從小兒就沒把公主的體面當回事兒,就爲着看天寶王子的笑話,把人放進來打滾撒潑,很快就傳遍了帝都,人人都覺得好笑。
當然,也要最爲上層那些人家才能熟知大公主的秉性,知道內裡緣由,笑的打滾,尤其是天寶王子剃了鬍子莊慧公主就啞火了那一節,簡直可以入選當年最佳笑話了。
其他人不過看一點兒便宜熱鬧。
周寶璐當然也很好奇,打發人跟莊慧說:“你要願意,哪天帶他進宮來坐坐。”
這話的意思莊慧公主當然也是明白的,得她願意,可是……對着那樣一張臉,要怎麼不願意?這傢伙簡直臉皮厚到了極點,光明正大進出廳堂也罷了,聽說太子妃娘娘打發人來說話兒,他就敢過來聽。
莊慧公主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來做什麼?”
天寶王子笑道:“太子妃娘娘那等高貴仁慈的人,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娘娘有話吩咐,我自然是要來伺候的。”
莊慧還是不自在:“那是我嫂子,和你什麼相干。”
天寶王子含情脈脈的凝視莊慧公主:“我知道,今後也是我嫂子。”
那張臉走近一步,對莊慧公主的殺傷力就得倍增,莊慧公主被晃了一下神,不由的又啞火了,只得匆匆轉頭不看他,聽了那話,對來人說:“你替我給嫂子請安,請嫂子放心,我會考慮的。”
天寶王子得意一笑。
過了一個多月,莊慧公主終於還是帶着天寶王子進宮了,如今已經進臘月了,宮裡四處都在預備臘月的各種事情,到處都顯得有些忙碌,難得早上沒下雪,出了一點兒太陽,莊慧公主府駛出兩輛馬車,周寶璐就知道了。
兩人出雙入對已經是常事,天寶王子是異族,規矩不同,莊慧公主又是個不在乎的,只要她爹她哥不說她,她哪裡管那些人呢,且也沒有誰敢當面說她。
誰也不說二百五,自己討沒臉麼?
豆蟲兒如今已經是東宮數的着的大太監了,人稱豆爺,這會兒侯在宮門口,見莊慧公主的車駛進來,有車把式掀了簾子,豆蟲兒就雪地裡打了個千兒,笑道:“娘娘打發奴婢來迎公主和王子。”
莊慧公主笑道:“你來做什麼,在東宮門口等着就罷了,我這裡換了轎子就過去。”
豆蟲兒笑道:“原是娘娘的意思,這大冷天的,您難得進宮來,又有王子在一邊,還是先去各宮娘娘處走一走,看看幾位小公主再過去,也是禮數。”
這話透着古怪,莊慧公主便笑道:“怎麼着,娘娘那邊有點兒事?”
豆蟲兒殷勤的伺候莊慧公主上轎,低聲笑回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只是在發落衛側妃娘娘院子裡一個媽媽,想着叫公主瞧了,衛側妃面兒上不好看,才叫公主先去走走。”
莊慧一撇嘴:“衛家人還要什麼臉麼?嫂子也太體貼了,既這樣說,我倒要瞧瞧去。”
就要吩咐直接去東宮,橫地裡卻見一直男人的大手伸過來,握住了轎杆,天寶王子靠的近了,低聲說:“太子妃娘娘何等人物,既然提前打發人來等着,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去了,要是壞了什麼事,就尷尬了。”
莊慧公主聽了笑道:“說的倒也是,那就聽嫂嫂吩咐,咱們先去各處走一走吧。”
天寶王子笑笑,親自遞了一個手爐給她,又給她放下轎簾,才上了自己的轎子。
哎呀媽呀,豆爺在一邊兒張大了嘴一臉蠢相,這、這、這……這是大公主殿下?豆爺都瘋了,大公主在宮裡的時候,他也算是伺候過大公主的,知道大公主那點兒秉性,她要做的事兒,就是太子爺說話攔她,還不會答應的這樣快呢,這會子這樣和氣……簡直像是撞客着了!
豆爺當然也是耳聰目明的人物,聽到點兒風聲,知道些首尾,確實聽說莊慧公主府上有位貌美如花的王子,不過這位能叫公主這樣好說話,那也真是嚇掉人下巴了。
豆爺一邊想着,一邊跟着大公主的轎子,一路奉承,往各宮裡去。
東宮太子妃娘娘起居的甘德宮院子裡,跪着一個三四十的媽媽子,正在被一五一十的掌嘴,打的涕淚橫飛,頭髮散亂,旁邊跪着兩個已經捱了打的丫鬟,裡頭屋子裡,衛側妃大聲哀求:“求娘娘饒了林嬤嬤吧,今後妾身一定嚴加管教,再不敢這樣了。”
片刻後,其實已經打了二十幾下了,裡頭才傳出來太子妃娘娘的聲氣吩咐:“罷了。”
行刑的人一放開,林嬤嬤頓時癱軟在地。
周寶璐淡淡的對衛側妃道:“今後你們院子裡再有這樣的事,這臉面就顧不得了,不拘是誰,我就交給慎刑司發落了。”
衛側妃連忙應了,又謝了恩,走出來吩咐自己宮裡的人:“都站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把人拖回咱們宮裡去,在這裡一徑打擾娘娘,可如何使得。”
衆人才鬆了一口氣,知道這件事算是暫時放過了,才連推帶拖的拉着三個被行刑的人回了自己宮裡。
進門兒的時候,衛側妃吩咐:“娘娘大度,把這事兒掩過了,我也不能不懂事,再說了,既然娘娘都罰過了,我沒個動靜怎麼好呢,倒說咱們狂妄,林嬤嬤和綠水陶燕在院子裡跪着吧,到……今兒晚飯時分,大約就能交代過去了。”
那林嬤嬤一臉又紫又腫,嘴角也打破了,聽到這話,眼中便說不出的怨毒來,嘶聲道:“娘娘何必在意太子妃娘娘怎麼想,既然沒吩咐,何必還做這樣給她看!”
她自忖在自己的院子裡,早就收拾的鐵桶一般了,說話越發肆無忌憚:“奴婢覺得,娘娘也未免思慮過多,娘娘雖說是東宮側妃,可到底姓衛,便是再討好太子妃,她難道就不防着你了?倒不如擺明了車馬不給她臉面,她能如何?娘娘到底是皇上聖旨賜婚的側妃,便是太子妃娘娘也不敢輕易動你。”
總之就是不用叫她跪給太子妃娘娘看。
衛側妃脾氣好,在家裡做小姐的時候,對着這位老太太跟前的紅人兒就十分敬重,媽媽前媽媽後的,如今進了宮,也不敢怠慢:“媽媽說的在理,只是我想着,這事兒鬧成這樣,娘娘生了氣,罰了媽媽,這個我沒敢多說什麼,可媽媽不知道,娘娘在屋裡,摒退了伺候的姐姐們,也是教訓了我的,說我不懂事,性子太軟,不會約束底下人,東宮這幾個院子,就屬咱們院子最不成體統,還說叫我多跟吳家姐姐學學,要是今後還是這樣立不起來,娘娘就要親自來打發人了,我……我……”
衛側妃就露出一臉猶豫的手足無措的樣子來,爲難極了,顯然又怕太子妃,又怕這林嬤嬤。
林嬤嬤聽到這個話,也是心中一跳,手足發涼。
衛側妃又嘆氣道:“嬤嬤也太不謹慎了,當初進宮的時候,太子妃娘娘就打發人來訓過話,說東宮裡頭的說話做事,不管大小,不管要緊不要緊,都不能傳到外頭去,如今別的事沒有,偏又落了這樣把柄在娘娘手裡,叫我也無話可說,也不敢求情,如今……嬤嬤自己斟酌吧,嬤嬤不跪也罷,太子妃娘娘若是不追究,大家便宜,若是追究起來,我能替嬤嬤掩蓋的自然也會掩蓋,掩蓋不了的,我也就沒辦法了。”
說的一臉難過的就進門去了。
林嬤嬤呆立在院子裡,猶豫不決,在衛府的時候,老祖宗就吩咐過行事,進宮之後,這位小姐的性子她也清楚,十分綿軟,沒有決斷,又怕事的很,自己仗着老祖宗的臉面,拿捏起她來真是不費多少事兒,可是這樣的主子,你指望她替你撐腰,顯然是指望不上的。
林嬤嬤思前想後,也確實怕太子妃娘娘翻臉,太子妃娘娘真要下令打殺了她,衛側妃顯然是攔不住的,甚至攔都不敢攔,只會哭。林嬤嬤只得一臉不情願的在院子裡跪下了。
旁邊耳房裡收拾冬天火盆的許媽媽隔着窗戶瞧見,頗爲稱願,小聲的‘呸!’了一聲,一臉的笑。
而裡頭正房裡,衛側妃已經卸了釵環,脫了外頭的大衣服,坐到了炕上,桃葉躬身送上新燒的手爐,倒了茶來,一轉眼就小聲笑道:“哎呀,娘娘快瞧,林媽媽還是跪下了。”
衛側妃輕輕笑道:“她自以爲自個兒會得決斷,哪裡敢不跪呢?她還指望拿捏我,當然不指望我替她撐腰,我要有那麼厲害,她在咱們院子裡怎麼當祖宗呢。”
桃葉捂着嘴笑。
衛側妃又笑道:“還是娘娘有智謀,既替我出了氣,又給咱們能得消息的機會,你打聽確實了,平日裡府裡有消息,都是雙喜遞進來的?”
“確確實實。”桃葉道:“也是借的靜嬪娘娘安排的人的路子。”
衛側妃道:“娘娘的意思,這條路子不要叫她們斷了,反要叫她們當心大膽的遞消息,這會子她們跪了那陣子,到晚間定然爬不起來,你去幫雙喜,送她回去,給她上藥,然後替她不平,把許媽媽告發林嬤嬤的事說與她知道……小心一點兒,漏個角給她們就行,她們只要去查,肯定查得到。”
桃葉也是個伶俐的,否則衛側妃千難萬難爭取到的唯一一個名額也不會選她,聽了這話,就心領神會的笑道:“奴婢知道,娘娘放心,奴婢怎麼着也要跟她好的。”
衛側妃道:“阿彌陀佛,咱們若是能探聽到一兩件要緊的事兒稟了太子妃娘娘,今後咱們在東宮也就能立足了。”她握着桃葉的說:“好妹妹,你跟着我進宮,是委屈你了,今後我若是在太子妃娘娘跟前有點兒臉面了,定然求了娘娘恩典,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就像吳側妃宮裡的香蘭。”
吳側妃宮裡的大宮女香蘭,前兒得了恩旨出宮嫁人了,出宮前,香蘭雖只是側妃的宮女,可太子妃娘娘做主,封了個七品的女官,出去就嫁了個六品武官兒,又有一兩千銀子的嫁妝,風風光光,多少丫鬟眼熱呢。
桃葉道:“奴婢不求那個,奴婢只要能安安生生的伺候側妃娘娘,在這宮裡一輩子平安就足夠了。”
一輩子平安喜樂,於宮中女子來說,實在也是奢望。
莊慧公主老老實實的往各宮裡走了一圈,不過如今皇上後宮空虛,只有謹妃榮妃寧妃三人,且寧妃臥病,概不見人,也就兩處走一走,又去見了幾位妹妹。
幾位妹妹已經賜婚,明後年都要出嫁了,因年齡差的大了,莊慧公主與她們也沒什麼特別深厚的感情,不過是姐妹名分在那裡罷了。
倒不如和周寶璐這個嫂子的感情好,出入都隨意,進門兒就笑道:“我知道嫂子要看西洋景兒,只是身子不便,出門兒怕勞動着了,就把西洋景兒帶了來,給嫂子看。”
怎麼越發不着調了?周寶璐都納罕,這樣子看起來,哪裡有二十五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過這語氣裡頭的輕鬆寫意,這一種輕快,倒叫周寶璐很歡喜。
這至少不是南安侯留下的痕跡。
西洋景兒脾氣很好的上前請安,一點兒也不生氣,特別能讓人的感覺,笑道:“能得娘娘召見,實在是歡喜的了不得,今兒一早我就挑了兩罈子好酒,孝敬娘娘。”
他打了個千兒站起來,連周寶璐也呆了呆。
哎呀,怪不得蕭大福是這樣心情這副形容,這張臉實在太有說服力了!貌美如花……
周寶璐回過神來,莊慧公主已經笑嘻嘻的坐到了炕上,挽着周寶璐的手臂,笑道:“他也沒別的拿得出手的,就是酒不錯,那邊兒很有些好酒,還有些藥材,他已經打發人回苗疆去了,過年再來孝敬嫂子。”
他?周寶璐聽的真,心裡好笑,一邊請王子坐了,一邊笑道:“一瞧你就是欺負了王子了。”
“纔沒有!”莊慧公主撒嬌,又揚起下巴對天寶王子道:“你自個兒跟嫂子說,我有沒有欺負你!”
這副小兒女的嬌態,真是多年未見了。
天寶王子笑道:“娘娘放心,我生的粗糙,公主殿下那點兒花拳繡腿,招呼到我身上,跟貓兒抓差不多,倒不疼。”
“哼!”莊慧公主道:“誰打你了,誰打你了,要不是你不規矩,動手動腳的,我還懶得揍你呢!”
真是聽的周寶璐都差點兒嗆着,這兩個不要臉都不要到一處了……
不過也是,都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孩子了,兩個都是大人了,這把年紀,雖不敢說閱人無數,但風月是知道的,在至親之人跟前略爲肆無忌憚一下,其實也沒什麼要緊。
只是這會子,最不自在的,反而變成了周寶璐。
她忙拿話打岔掉兩人的打情罵俏,只說些家常,藉着家常,很含蓄的問:“今年除夕,你進宮來給父皇磕頭麼?”
公主雖尊貴,嫁了人也是夫家的人了,自然是在夫家過除夕,如今莊慧公主既然是一個人,當然是進宮來過除夕的,周寶璐問的意思,昭然若揭。
莊慧公主居然不由的轉頭看一眼天寶王子,才說:“自然是進宮來。”
天寶王子笑道:“咱們苗疆規矩,男人都要上女人家的,只是不知道皇上許不許我來。”
莊慧公主便道:“你有種問父皇去呀!看父皇會不會打死你!”
天寶王子絲毫不以爲忤,居然一副靦腆狀的問周寶璐:“聽說漢人都含蓄,您瞧瞧,外頭人還說公主殿下大方呢,也這樣口是心非的,是以我想着,我真去問皇上,怕嚇着皇上了,倒是罪過,漢人有句話,是‘長嫂如母’,公主殿下生母沒了,幸而還有嫂嫂疼她,如今還求嫂嫂替我問一問皇上,除夕的時候,也叫我進宮來,給皇上磕個頭罷。”
這人!
周寶璐這樣的人都給他驚呆了,這話還真說的出口啊,而且,說着說着他就開始喊嫂嫂了,這臉皮這水平……嗯,還真是適合做大駙馬呢!
莊慧公主雖然在一邊嚷嚷‘不要臉’,可俏臉上笑容卻哄不了人,簡直是從心底開出的花,印在了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肥肥的一章,開始和結尾都是天寶,你們要滿滿一章的,這就是了!還不滿足就只能番外了。接下來是除夕夜的大喜事了!沒空寫天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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