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如龍道:“他說的沒錯,但我即便不能把字跡顯出來,我還不會把字跡毀了嗎?”
許靖雯驚詫半晌,失笑道:“你會,你當然會,我都會,毀掉它還不容易嗎?”
馬如龍故作神秘道:“毀也要毀得有學問,要毀得好,毀得妙,這樣毀掉它就和顯現字跡是一樣的。”
許靖雯側頭想想,爽快道:“少賣關子,我笨,不懂。”
馬如龍笑道:“你不是笨,只是沒想到,那些墓碑,書法碑刻是怎樣刻上字的?再好好想想。”
許靖雯苦思有頃,墓碑,碑刻自然同一道理,都是在紙上先寫的,貼在光滑的石面上,用鑿子、刀之類的工具按字跡刻出來,但和這不搭邊呀?
她握住馬如龍的手,軟語央求道:“好哥哥,你就告訴我吧,我真的想不出碑刻是有字可刻,才能刻在石碑上,可咱們現下的問題是顯不出字來,若是顯出字還刻在碑上作甚?給許士傑立碑坊呀?”
馬如龍呵呵笑道:“說穿了一文不值,可若不說破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我教你這個乖,你怎麼謝我?”
許靖雯一見他壞壞的笑意,已明其意,不禁又喜又怕,呢呢喃喃道:“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嘛。”
馬如龍怪笑道:“真的?”
許靖雯真想知道,胸口一挺,以視死如歸的大無畏氣概道:“真的,我豁出去了,不過你要敢蒙我,嘿嘿,自己先選個死法吧。”
馬如龍笑道:“其實就是刻碑法,你說我們無字可刻,這對,你說若有字就不用刻,這更對。
“但你沒想到我要用刻碑法就是要把看不到的字跡顯現在碑上,這只是個比喻,我不會用石頭也不會用木頭,而是要用一種特製的紙板。”
許靖雯反駁道:“你用什麼都無關緊要,但用什麼也無法把看不到的字刻在別的物事上。”
馬如龍道:“所以我才說毀要毀得有學問。”
他拿起一張白紙解釋道:“這紙雖說也是滲雜藥物制的,但它和寫字的藥物肯定不一樣,否則就寫不上字去。”
許靖雯想想,點頭承認他說的對,她認爲這是件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是以馬如龍說的每個字她都用心琢磨,以防他矇騙她。這個問題很簡單,你絕不能在一張塗滿濃墨的紙上再用墨汁寫出字來。
馬如龍道:“這是最關鍵的一點,想明白了下一步就好辦了。
“我要制一批特殊的紙版,這種紙版的特點就是能最好地吸收各種藥物。
“能製出這種紙版,我自然也能製出讓紙版浸入其中而毫無損壞的藥水。
“我把這張紙粘在紙版上,浸入藥水中,然後會發生什麼?”
許靖雯又苦思有頃,苦笑道:“這張紙毀了,你的紙版好好的,字怎能顯出來?”
馬如龍嘆道:“我把包子都掰開了,你還讓我說餡呀,我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再想不明白就真是笨了。”
他抓起一管筆,飽蘸墨汁,然後拿過一張真正的白紙,用手一擠筆毫,墨汁從筆尖墜落,滲入紙中。
許靖雯看到這個動作,彷彿禪家頓悟一般,腦中靈光突現,恍然大悟,說道:
“我明白了,這紙和寫字用的藥水配料不一樣,浸入你的藥水裡後是都毀了,但藥物都滲進你的紙版裡。
“字既是用藥水寫的,浸入紙版後就顯示出字跡來了,當真和刻碑一樣,只是不用鑿子錘子而是用藥水,不過這不應叫刻碑,而應叫蝕刻。”
馬如龍得意笑道:“終
於想明白了,你還真是冰雪聰明,能舉一反三想到蝕刻上,其實我就是從蝕刻上受到啓發的。
“古有昆吾刀,能在堅硬的玉石上刻字,後來昆吾刀丟了,別的利器對玉石根本刻不進分毫,便想出用腐蝕性極強的藥水在堅硬的玉石上蝕刻出字來。”
許靖雯興奮地道:“這若能行,天底下所有密寫信就均無密可保了,你真是又破了件根本無法做到的事。”
她又捧住馬如龍的腦袋,左右轉轉,上下端詳着,連後腦勺都沒放過。
馬如龍奇道:“喂,你做什麼哪,我這腦袋絕對蝕刻不到任何物事上,你別打歪主意。”
許靖雯笑道:“我不是想蝕刻你的腦袋,而是想把它打開,看看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馬如龍笑道:“不用看,除了錦囊妙計,就是奇思妙想,沒地方裝別的。”
許靖雯在他嘴角輕擰一下:“你識不識羞呀?”
馬如龍正色道:“我都說了,沒地方放這個。”
許靖雯登即爆笑起來,前仰後跌,眼淚都流出來了,若非兩手扳牢馬如龍脖頸,真要仰倒在地上。
許久,她才止住笑,兀自上氣不接下氣道:“我真受不了你,你怎麼一跟我在一起,就沒個正經,平時人前人後那如泰山北斗的樣兒都哪兒去了?”
馬如龍嬉笑道:“那都是沒法子硬裝出來的,咱倆誰跟誰呀,還用裝嗎?”
許靖雯笑道:“很是,很是。”心裡頗感受用,其實馬如龍即便對誰都這樣,也無損他泰山北斗的形象,但她還是喜歡他只對自己這樣。
她摸着馬如龍的面頰,不禁有些動情,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看到這張臉,總有種登上泰山絕頂觀看日出的那種心情。
他體內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朝氣,能源源不斷地釋放出來,而最令他心動的,卻是他看着她時眼中那種壞壞的笑意,總是能把她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慾望點燃,迅即燃遍全身。
馬如龍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怎麼樣,說兌現你的諾言了吧?”
許靖雯卻耍賴道:“不行,你只是用嘴說說,誰知能否成真,到你把紙上的字都蝕刻到紙版上,我惟你所欲。”
馬如龍登即意興索然,哼道:“又耍賴皮,我是說過女孩子有耍賴的特權,卻也不能總用啊。”
許靖雯笑眯眯道:“不是耍賴,而是沒到時候,不過今天我太高興了,所以得委屈委屈你,我想怎麼樣便怎麼樣,不許說一不字。”
馬如龍聞言,故作癱軟狀,有氣無力地道:“謝謝,這肯定是我最好的死法。”
雷霆在屋中踱來踱去,體內火氣鬱積,如欲噴發的火山,只是不知該向誰發泄。
那場激戰也驚動了他,他們也認爲一定是馬如龍與人激戰,準備選個最好的時機加入戰團,隨後卻發現兩方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顯然是大水在衝龍王廟,他也樂得袖手作壁上觀。
不久他又發現四周似乎有監視的人,他害怕是陷阱,便撤了回來,過後才知道那正是馬如龍和雲行無影門的人在大鬧許士傑總舵,他悔怒交加,心中無明火幾欲擊穿頂門,他派出人找遍了全城,也未能發現馬如龍和雲行無影門的下落。
“堂主,您也彆着急上火。”雷錘在旁勸道:“雲行無影門能露把臉,咱們今晚也做上一次,保管比他們的動靜還大。”
雷霆抿着嘴道:“若恁地簡單,還用你說,咱們這次出來並非爲了揚名立萬,咱們的名和萬兒都夠響了,咱們是要確保馬公子的
安全。
“現今雙方針尖對上了麥芒,隨時都有可能出情況,咱們卻又找不到馬公子,如何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上力?我急的是這個。”
雷電笑道:“堂主,您光急也沒用,只是派人查找是沒用的,您再想想您和馬公子有沒有特殊的聯絡方式?”
雷霆哼道:“馬公子和我又沒組建秘密幫會,哪兒來的特殊聯絡方式。”
正說着,出去探查的雷雨回來了,沉聲道:“堂主,我偷聽到朱三手下幾個分堂主在小聲議論,說是後天凌晨就要撤走了,看來他們是覺得吃不掉馬公子,知難而退了。”
雷錘長嘆一聲:“咱們這次是白來了,只能是何所爲而來,又何所爲而去了。”
雷電佯怒道:“錘子,你就甭火上澆油了,咱們不就是爲了保護馬公子來的嘛,
“馬公子沒事一切都好,咱們悄悄的來又悄悄地去,這有什麼不好?
“朱三已夠可惡了,他後面那些人就是可怕,依我說咱們不露臉倒是好事,若是樹上這等強敵,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雷霆沉吟許久,若非爲了馬如龍,他還真不願和朱三這等強敵結上樑子,進城後才發現朱三真正的力量比平時所知的強上百倍,霹靂堂欲挑廣生堂,真有以卵擊石之感。
他揮手道:“繼續留意城中動向,不管朱三他們是走是留,咱們初衷不改,只爲保護馬公子的安全。”
樑子都陪公孫儒在外面廳堂中飲酒,樑子都鬚眉如畫,談鋒甚健,公孫儒雖貌似老儒,說起話來卻是妙趣橫生,他更熟諳武林掌故,樑子都先前有許多不明白的事,和他一席長談後,豁然明白,心下好生敬重。
公孫儒屈指算道:“還有三天,少林的人馬就到了,這城裡更熱鬧了。”
樑子都悄然道:“未必,馬大俠當初力阻他們來此,我還不明白,現今才明白,他們一來就沒熱鬧了。”
公孫儒道:“怎麼講?”
樑子都笑道:“他們一來可能就把這些花兒嚇跑了。”
公孫儒沉思須臾,笑道:“他們對馬大俠都敢趕盡殺絕,還會畏憚少林。”
樑子都道:“他們不是怕,而是不想與少林峨眉這些大派做正面交鋒。
“馬大俠在金陵時,他們也沒有動手,只等馬大俠落了單,他們在撲了上來。
“用心夠險惡的,不過他們把馬大俠當作目標,真是立錯了靶子。”
公孫儒也笑了:“馬大俠也是忒過自謙了,他若把各門派聚集在自己的麾下,許士傑、朱三之流焉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他動爪子。”
樑子都喝了杯酒,若有所思,許久方道:“馬大俠並無這心思,他也不會這樣做,他若真想這樣做,也未必就做得到。
“你也知道,去年峨眉與丐幫還曾聯手對付他呢,只是沒找到他。
“三大門派一向執武林牛耳,他們可不希望死了凌峰,再來一個什麼人高踞自己頭上。
“現今的局面,倒真是拜許士傑之賜,天底下事往往如此,你愈想反而愈得不到,愈躲反而會被人硬塞在手裡,許士傑現在是幫馬大俠打天下呢。”
正說得熱鬧,一名弟子進來,呈給樑子都一張紙,上面畫的是些稀奇古怪的符號,樑子都大驚道:“不好,這些花兒真要逃了,他們已定下後天凌晨撤走。”
公孫儒不知他的情報從何而來,卻相信他的情報不會有誤,也一驚道:“怎會這樣?少林最快還得三天才能到,這還是傳言,不知是真是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