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現在覺得這份陪護工作似乎比原來預期想象的更難做了,並不是因爲辛苦,而是因爲來自工作以外的無端指責、嘲諷、數落……畢竟他也是血肉感情之軀,感情的傷害往往比身體上的傷害更讓人難受,許多時候,在被指責數落時他基本上都保持克制忍耐而不還口,但並不等於他就是軟弱無反抗之意……他真不知道他還能忍受多久?這份工作還能做多久?往後該怎麼辦?還要不要再做這樣的陪護工作?
今天上午,呂可麗從家裡煮了營養湯帶過來,讓陳龍給呂仁貴餵食,之後對他陪護工作無端端的挑刺數落了一大堆,幾乎把他說得一無是處……也許是她遇到了什麼別的事情不順心不如意,全把氣撒到了陳龍身上來。
陳龍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她頂嘴,始終保持着沉默,任由她怎麼數落怎麼說。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呂可麗突然急匆匆的走進了病房裡,一進來便去拿她上午丟掉下的紅色鱷魚皮手提包翻了個遍,甚至全把包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尋找着什麼……
在反覆翻找了個遍後,呂可麗便急得對陳龍審問:“那個陳……陳龍,你有沒有打開過我的皮包?然後從裡面拿走了我的什麼東西?”
陳龍聽了很是震驚,連忙否認:“沒有,我沒有!我從沒碰過您的皮包,要是您不說,我甚至都沒注意到您把皮包放在這裡呢。”
呂可麗死盯着他的神色變化,不相信他的回答:“你真沒碰過我的皮包?我咋不相信你呢?那麼,這半天裡……有沒有什麼人進來過?或者你什麼時候有離開過這裡?出去有多久?”
陳龍不敢目光對視她的質疑,四下晃動腦袋努力回想了一會後纔回答:“我……我就中午飯的時候,出去了一趟醫院食堂,匆忙打了飯便回來吃,前後離開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吧。怎麼啦,是不是……您丟什麼貴重的東西了?”
而就在時候,方清芳提着她的粉紅色小肩包從門外進來了。當見到媽媽將整包的雜亂東西倒滿了一桌面,立即奇怪的詢問:
“媽,你這是……啥情況啊?怎麼全把包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在這關鍵時刻見到女兒的進來,呂可麗馬上滿臉難過又氣憤的對她說:“清芳啊,大事件啦,我放在這皮包裡的黃金鑽石項鍊不見了!肯定是哪個貪財的王八羔子給偷走了!我的媽媽呀!”
方清芳聽了,頓時無比震驚:“啊——不會吧?媽媽哦,那可是你告訴我……是前段時間你出國旅遊時花好幾萬買到的項鍊啊?誰敢光天化日之下翻你的包偷走啊?”
“是的,正是那條項鍊不見了!那可是一條近十萬元的黃金鑽石項鍊啊!”呂可麗心痛快要嚎啕大哭。
方清芳急得走上前確認問:“媽,你真確定不見了、是被人偷走的嗎?或者……會不會是你放哪裡、或弄錯了?”
呂可麗立即非常肯定:“我不會錯的!今天我的幾個要好同事聚會,早上出門前我還特別對着鏡子試戴了一下,後來我又摘下來放進這皮包裡纔出的門。然後來了這醫院裡探望你外公,想不到我最後竟忘記……就把這皮包拉下在這病房裡,而項鍊就找不到、被偷了……”
隨着呂可麗的回憶訴說,方清芳立即將目光鎖定在陳龍身上,滿目憤怒的緊盯着他。而陳龍碰觸到她如利箭的目光,馬上驚慌的將頭轉向另一邊,生怕被她的目光萬箭穿孔。
“陳龍,你如實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拿——了!”
方清芳非常怒火,咬着牙、斬釘截鐵的一字一句質問着他。
“我,我……我沒拿到!我壓根連她的包都沒注意到、更碰過一下!”陳龍吞吞吐吐的否認着,並鼓足勇氣轉頭,將目光堅定的投向她。
方清芳很蔑視的目光質疑他:“哼哼,你自己瞧瞧,就這丁點兒的地方……這病房裡除了我外公就是你,難不成會是我外公拿走了的?”
“陳龍,如果真是你拿了的,你就還回我吧。我可以當你什麼也沒有做過,不追究你任何責任,好嗎?”呂可麗幾乎是哭喪着臉懇求着道。
陳龍對她很爲難又無奈的攤開雙手回答:“呂阿姨,我……我真沒拿您任何東西!我……我真的是,連您的包都沒有碰過一下,您讓我還回您什麼呢?”
方清芳則不買他的帳:“是嗎陳龍,你真敢否認你沒拿到?但我告訴你,就算你真沒拿到,但你也要對這項鍊丟失負全責!畢竟,這病房裡就你一個人負責看守!誰讓你沒看好這裡的東西?你擅自離開幹嘛去了?”
“這個,我……你們怎能賴上我了啊?我真是啥也不知道、啥也沒做啊,你們要相信我!”
陳龍頓覺自己一時間很難否認、解釋清楚,滿心有口難辯、啞巴吃黃連的感覺。
“陳龍,你就還回我吧,這條黃金鑽石項鍊不僅很值錢,對我更是太重要了!好嗎?只要你還回我,我,我……真的可以不追究你任何責任,求你了!”最後,焦急的呂可麗涌出了淚水向他請求着。
陳龍更是急得很無奈:“呂阿姨,我真沒有拿啊,您,您……叫我如何還給您呢?”
方清芳則上前對媽媽說:“媽,你用得着這般口氣求他嗎?我壓根就別指望他能還回你啦!這麼值錢的一條項鍊,他隨便轉手也能賣個兩三萬的。這對一個見錢眼開、想錢想到快發瘋的窮鄉巴佬來說,這不義之財來得太容易啊!”
“誰敢拿我的項鍊去賣了,我詛咒他一輩子不得好死、生兒子沒屁.眼、死了下十八層地獄!”呂可麗氣得大聲詛咒。
“媽,你詛咒這些有什麼用?當初沒聽我的勸阻,現在你終於是自食其果了吧?我都說這個人腦子不正常、手腳不乾淨什麼的,你偏不信,呵呵……今天你算是領教了吧!”
呂可麗聽了女兒這番挖苦話,立即臉色大變,朝陳龍怒吼、威脅:“陳龍,你個缺德的……你別不承認了,我敢肯定一定就是你偷的!識相的,你就趕緊給我拿出來!要不然,我馬上報警抓你,沒你好果子吃!”
“我,我……”
就在陳龍不知如何應對之時,從門外傳來恥笑聲:
“呵呵,真是無賴加可恥之人!竟要以勢欺人!”
隨着幾聲冷笑謾罵,打斷了呂可麗的發狂。此刻在門外偷聽了一會的陸婷婷,突然走了進來,幫着陳龍回懟道:
“你這老婆子,是不是覺得這個陳龍太好欺負了?爲何每天每一次都要對他百般刁難?挺好玩的嗎?如果是爲了趕他走、卻又想不付他工錢,而想出如此下三爛的鬼把戲方式來對付他,不覺得太過分、可恥、可笑了嗎?”
“你這個女人……你咋這樣的走進來?還說如此難聽的話呢?我的事,跟你有何關係了?犯着你了嗎?”呂可麗很是不滿的對她道。
“你這瘋婆子,進來要幹什麼?立即給我滾出去!”
方清芳更是憤怒朝她喝了一聲,箭步迫上前去要趕她出去。
陸婷婷穩站着不動,絲毫不畏懼她的言語威脅,霸氣回懟道:“我幹嘛要聽你的滾出去?老孃我今天就是來打抱不平的,我就站在這裡呢,有種你就來打我啊!誰怕你了?”
見陸婷婷面不改色不受威嚇,方清芳也就不敢再上前驅趕她,語氣稍有了緩和:“我家的事用不着你來管!你是吃飽了撐着啦?你算什麼東西啊?”
“是的,我就是吃飽了撐得難受,特麼來管閒事的!你又能對我咋樣?”
陸婷婷鄙視的眼神回懟着她,然後轉過臉對陳龍鼓勵道:“陳龍,我說你咋就這麼軟弱無能呢?你還算個男人嗎?咋就任由這對惡狠母女輪翻着欺負你?你能不能拿出點男人的本性、氣慨出來怒罵回她倆?依我看,這工作還做個毛啊?整天要受這樣的窩囊氣,你就算做得最好,別人也不會拿你當人看!馬上要她們結工錢走人了吧!”
“呵呵,還想結工錢?門都沒有!”方清芳聽了很是氣憤,把矛頭指向陸婷婷說,“依我看……我媽這貴重的項鍊,說不定就是你這瘋婆子、貪心的女人,裡應外合給偷走呢!我看你們倆纔是蛇鼠一窩、都不像什麼好東西的!”
“你跟你媽纔是蛇鼠一窩、不是東西!”陸婷婷用蔑視的目光看着她回懟,然後冷笑着激將:“嘿嘿……讓你說中了,沒錯,這麼值錢的項鍊正是我偷的呢!那來啊,快來搜我的身啊!正放在我身上,快報警來抓我啊!你個無恥、無賴的潑婦!”
“你……!”方清芳頓時被她激氣得直咬牙切齒,差點要衝上前去狠狠抽她嘴巴。但最後她還是努力控制住了快爆炸的情緒。於是她連忙從肩包裡掏出手機,怒火迴應道:“好,你說的,我就報警滿足你的要求!今天警察不把你倆這賊男女抓走,我不姓方!”
“呵呵,那就快報警啊,我好怕怕啊!我呸,我看你啥也不是!”
陸婷婷不屑一顧的應着、看着她衆人撥打110報警……
病房裡的激烈爭吵,很快引來了門外許多人圍觀。聞訊的醫生和護士,也迅速趕進來了解情況、勸阻。不然,眼看就要發生肢體衝突了……
因爲涉及到丟失物品的價值重大,所以接到報警後的警察,和醫院裡的保安,很快便都趕到現場展開了解、查問……
雖然呂可麗和方清芳一口咬定所不見的項鍊,就是陳龍偷的,或者要求他負全部責任,但是因爲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就是陳龍所爲。所以,最終警察做完了現場查問、記錄,在對現場人員教育、調解後便離開了。
在警察走後,呂可麗很是不解氣、不甘心,對女兒要求道:“清芳,你那個男朋友黃林峰,不也是當警察的嗎?你現在撥通他的電話,馬上讓他帶警察過來一趟!我要求他把這兩個人帶回他警局審問,我非常肯定就是這對貪財男女偷我的項鍊的!不把項鍊找回來,我誓不罷休!”
方清芳聽後,趕緊勸阻:“媽媽,這事情……我看就算了吧!剛纔的警察才離開,拿不上證據控告賊人,咱很無奈。只怪你當初瞎了眼聘用這樣手腳不乾淨的人,咱們自認倒黴啦。”
“不行!我纔不會甘心的!你聽我的,快撥通他的電話吧,你不好意思說就讓我來說!我非要叫他來,將這兩個盜賊抓去坐牢!我就不信這回他倆不承認!”
於是,拗不過媽媽的極力要求,方清芳只好撥通了黃林峰的電話。並在電話裡簡單的跟他說了一下情況後,便把手機遞給她媽媽。
“喂,是黃林峰嗎,你能不能馬上到市二醫院裡來,將這兩個偷我貴重項鍊的盜賊抓回去審問,讓他們蹲大牢!”呂可麗當着衆人的面,既氣憤又大聲的對着手機說。
而在電話另一邊黃林峰則迴應說:“呂阿姨,您平靜一下情緒、別那麼激動好嗎?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其實剛纔電話裡,方清芳已經跟我大概的說了一下,我基本知道情況了。這個案件……剛纔不是有警察到現場去處理了嗎?具體的,就只能按現場警察處理所定的結果了……而我現在正被派往外地辦案的途中。如果真有需要,那只有等我回去了,才能幫你再瞭解、調查一下,好嗎?”
“……哦。”聽着電話裡的黃林峰如是說,呂可麗只好無奈的把電話掛了,把手機交還方清芳。
“清芳,你那個黃林峰也不怎麼樣呢,這麼重大的案件他咋就不重視不安排人來幫一下咱們呢?”
“媽,我都說了,咱們現在只有自認倒黴了吧!”
“什麼自認倒黴?人家警察都說了,沒有證據不能亂巫賴別人!”陸婷婷站出來說,“就你們這樣的陪護工作,我看以後誰也不願意來幫做了呢!現在我要求你們,把這些日子、該是陳龍應得的工錢,馬上給他結了!”
“呵呵,還想要我們給他結工錢?你憑啥、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們?我們不要求他賠償項鍊的錢,就算便宜他了呢!”
方清芳氣憤回懟陸婷婷,並再次朝陳龍辱罵:“真是沒見過世面、沒見過錢的窮鄉巴佬!人家本想好意給你份護工做、要幫幫你,想不到你竟然手腳不乾淨、再次偷我媽的項鍊!真是好心沒好報,你快滾蛋吧,滾回你鄉下去!”
面對指責,陳龍像沒聽見一樣,如木頭一般站着將頭轉向一邊。
而陸婷婷則反脣相譏回懟“嘿嘿……真是厚顏無恥兼無賴啊!如此口無遮攔、惡毒欺負一個老實人,你很快會遭報應的!”
……
最後,陳龍再也聽不下去如此喋喋不休的爭吵了。於是他迅速轉身打開存放衣物的櫃子,從裡面抱出自己的一堆衣服物品,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病房離去……
見狀,陸婷婷立即追趕出去,在身後朝他喝令:
“陳龍,你站住!你咋不吭一聲就走了呢?你難道……就不想跟他們要這工錢了嗎?或者,難道……你真拿了人家的東西?”
陳龍站住了腳,轉頭對追上來的陸婷婷說:
“陸婷婷,連你也懷疑我了嗎?這事情……你不覺得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嗎?我怎麼還指望能要工錢?人家不要我賠償鉅額已經不錯啦!我還不走,難道還真傻傻的等人家迫我賠錢嗎?”
“我當然相信你不會偷拿別人的東西。但是……你爲啥就不能極力跟他們爭辯呢?憑啥就這樣的被她母女騎在頭上欺負你?難道……這些日子的辛苦工作,你就甘心的自認倒黴、白做了嗎?”
“要不然,我那還能怎樣呢?”陳龍無奈的反問。
陸婷婷非常氣憤:“不行!我不同意!絕對不能輕易的便宜了這對無賴母女!如果你不敢跟他們爭辯要,那麼……我來出面幫你要!我不信她們敢不給!”
“算了吧,陸婷婷!我非常感謝你能一次次站出來幫助我,真的,我從心底心感謝你了!但是今天這事情……就先到此吧,我真不想解釋和爭辯啦。你……你還是快離開、去忙你的事情吧。再鬧,對誰都沒好下場的!而我……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好好的靜一靜心、休息一下。我……真的好累、好累了。再次謝謝你了,你聽我的,回去吧!”
陳龍對她懇求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看着他極度委屈的走離開,陸婷婷直搖頭感嘆、輕聲罵道:“唉……這真是個窩囊廢、賤骨頭,竟然吞聲忍氣接受別人的欺負,還放棄自己該得的酬勞。難不成……真是做賊心虛了?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