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這一天,於大多數人而言是平淡無奇的一天,對於這位身着白色長裙的女子來說,卻是最難捱的一天,她的面容清麗,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非但沒有讓她多幾分嫵媚,反而平添了幾分慘烈,她雙膝跪在這處舊宅子前面,身子已經在微微發抖,此時,已經六個小時了,烈焰之下,汗珠從額頭掉落,撲噠一聲落到地上,她擡眼看一下緊閉的木門,任由汗珠落下,並不去擦拭。
擺在女子前方約一米處的襁褓裡,一名嬰兒緊閉雙眼,面色乃至全身都呈現青色,原本應該細嫩的肌膚下滲透着無數黑絲,還在隱隱動着,那些黑絲每動一下,嬰兒就哼出一聲來,手腳蜷縮,鼻子和嘴像被什麼給堵住了,氣都要喘不過來了,每每聽到這動靜,女子的面色就越發沉下去……
那女子擡頭望了一眼天空中的烈焰,突然將頭磕向地面,發出“砰”地一聲來,她知道,屋子裡的人一定聽得到,所以擡頭,再嗑下去,如此反覆,她每磕一下,就用盡自己的全力,重複十多次以後,她的額頭已經滲出血來了,她並不打算停,一直重複……
那緊閉的門終於打開了,走出一個身着青衣的道士,年約四十五六歲,他生得極其瘦削,嘴脣單薄,眼皮下面有些發青,雖然瘦,身材卻還是挺拔的,可惜是獨臂,左臂管裡空蕩蕩地,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看到她額頭上的傷,心裡顫抖了一下,聲音還是冷洌:“他出生在一年之中陽氣最盛時,就算我今天救得了他,終有一日,他還是要離你而去,又何必多此一舉!”
“十月懷胎,不管他如何,都是我心頭的一塊肉,做母親的怎麼可能捨棄他?”那女子低着頭說道:“就算看在我母親的份上,也不行嗎?”
那道士聞言身子晃動了一下,顯得相當無力,他微閉眼睛,眼前浮現一個妙齡女子的身影,影影綽綽,卻看不真切,他悽然一笑:“她永遠是我的命門,好,我就幫你這一把,不過你要知道,二十年爲期,二十年後,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至陽之日出生,這一救,他的命數將要徹底改變了!”
道士蹲下身去,咬破食指,將血滴到嬰孩子的額頭上,右手食指放上去,左右各畫一下,又在中間點上一點,原本凌亂的血迅速歸位,血八卦赫然出現在嬰孩的額頭上,道士又伸出右手,掌心一收,食指與中指並在一起,點在血八卦的中央,口中唸唸有詞:“天地同生,掃穢除愆,煉化九道,還形太真!”
一道紅光從他指尖射到血八卦之中,又透進嬰童的身體裡,原本還在緩緩動着的黑絲,瞬間被紅光包裹,兩者互相擠壓,碰撞,頗有膠着之勢,道士提了一口氣,雙指向下一壓,那些黑絲化爲黑煙,從嬰孩的身體裡飄出來,化作煙塵,緩緩釋去,終不見蹤影,女子見狀,雙手放在胸口,道長也睜開了眼睛,後背與腦門上都是汗,身子也變得搖晃起來,女子上前扶住他,還未開口,道長說道:“我救了他一命,就讓我給他取個名。”
“好,當然好。”女子說道:“我媽要是知道,一定也會同意的。”
道長的眼睛耷拉下去:“他至陽時出生,火盛,原本名字中要帶水,可是,這孩子的身世又與常人不同,不能一般,單字一個柏吧!”
女子還想說什麼,那道長揮了揮手,轉身就走了進去,只餘聲音縈繞在耳邊:“他的命數如何,二十年後見分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