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天高雲淡,這是人們對秋季的普遍評價,然而這種評價放在吐蕃卻並不完全合適。雲淡倒真是雲淡,但天並不高。藍得不像話、純淨得不像話的天空似乎就在那座座高山的山頂上,似乎只要攀上山頂就能用手觸摸到天。此時的神洲各地包括西蜀已進入了三伏天,正是秋老虎猖狂的時候,氣溫高得連狗都不願意多動一下。而吐蕃的氣溫卻提前進入了深秋,涼中透寒的輕風充滿着天地之間。
在吐蕃這麼一個廣闊而景色壯美絢麗的高原,在這麼一個涼爽的好天氣,如果能騎馬奔馳在草原戈壁之上,那絕對是一件暢快的事。一條寬廣的大河在緩緩地流動着,秋陽在它身上灑下千千萬萬道的金光,而秋風將它身上的金光吹揉成千千萬萬片金鱗。河兩岸連片的草甸子上半人高的草微微泛出金黃色,風一吹就像金色的稻Lang一般起伏,但卻露出裡面正在吃草的牛、羊。
兩位騎士縱馬奔跑在河邊遠遠的草地上,河太長了馬跑了好一會兒。而馬上之人放眼所望還是河、草、牛、羊。終於他們拉住了繮繩,停了下來。
一匹白色駿馬上的是一位穿着水藍色勁裝(練武之人一般練武及騎馬時都穿窄袖段袍的貼身或緊身衣服,稱爲勁裝)的騎士,儘管她梳着男子的頭飾,但精緻柔美的相貌和少女的身材仍出賣了她,她是個女的,她正是阮蘭珠。
另一匹棕紅色馬上的騎士眉宇之間殺氣隱約露出,雙眼如一潭秋水一樣深,貼身的獵裝顯露出他如虎豹一樣的健碩體型。他整個人既像塊冰又像塊鋼也像頭猛獸,可當他嘴角輕輕一撇微微一笑,只是那麼輕微的一抹微笑就如春風一般能將冰雪融化。這位霸氣十足已很少大笑的騎士便是東方天賜。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牛羊。’這詩寫的是神洲北方草原的風物呀,怎麼在吐蕃竟然也會有?”阮蘭珠用馬鞭指着草叢裡的牛羊向天賜問道。
“不僅吐蕃也有,西域的盆地中、山脈下,東北部的白山黑水之間,那都是牛羊遍地、風光絢麗的。神洲人一直認爲神洲以外其它地方都是荒蕪貧瘠之地,這種想法和青蛙坐井觀天沒有區別。天大地大,好地方多着呢,吐蕃只是個開始,西域、北方草原還有那白山黑水,終有一天都將是西域的,到那時百姓們說不定每天都有肉吃,千年北患也將成爲歷史”天賜說到興起一時忍不住指點江山起來,但卻突然發現阮蘭珠變得很緊張。
阮蘭珠被從阮府接出來後,就一路上坐馬車、乘轎子,實在得騎馬或行走時也是蒙着面紗的。到了吐蕃後纔在東方天賜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苦口婆心地勸說下摘了面紗,到那一刻天賜這麼些年來覺得自己是包辦婚姻受害者的受害者心理才消失得乾乾淨淨。包辦得好啊,超模的相貌和身材,不包辦的話這超模老婆就是別人的了,可見我們對待傳統習俗不能一棍子打死,存在就必然有其合理性嘛。
東方天賜是高興了,阮蘭珠可沒見怎麼高興。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女遠離父母親朋和熟悉的生活環境,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一羣陌生人(儘管帶着阮府的丫鬟和僕人)生活在一起,能高興得了嗎。天賜在他們到達吐蕃的第一天就向阮蘭珠保證,她明年可以回家探親,以後每年都可以,少則住一個月多則三個月隨她便,然後安頓好後就帶着她四處見識見識。美麗的吐蕃的異鄉風情很快吸引了阮蘭珠,她就像一個剛考上大學擺脫了單調乏味的高中生活,既然了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的女大學生一樣,很快就開心起來,整天騎馬和天賜四處逛。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新鮮,而身邊的這個未婚夫也不是像人說的那麼長得嚇人、滿身殺氣,雖然有上位者的威嚴但總得來說很和善很儒雅。特別是他講的故事,什麼《西遊記》之類的,太有意思了,讓阮二小姐聽得如癡如醉。
在開心和新鮮的感覺中,幾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阮蘭珠就只覺得天賜是個見多識廣、極其聰明且隨和的人。此時一聽天賜指點江山激昂文字起來,立刻意識到自己身邊的這位還是國家最高領導人之一,馬上從少女情懷中清醒過來換而代之的是老百姓對最高當權者的緊張和恐懼。哪怕到了現代,在一國最高當權者面前又有幾個老百姓會不緊張呢,更何況是古代。
“怎麼了?不舒服嗎?”天賜問道。
“沒,只是只是從沒聽過這種國朝大事,有點緊張。”阮蘭珠聲音有些發顫。
“緊張什麼,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遲早要發生。小國的命運無外乎兩種,一是成爲大國,二是被大國吞併。西蜀既然已得吐蕃一舉而成爲大國,就再沒有走回頭路的道理,就必然會擴張算了,不說這些,前面河彎子處扎着一個軍營,我們去那吃午飯吧,讓他們烤只全羊。”天賜說完就要打馬奔行。
“王爺!請等一下。”阮蘭珠突然大聲說道,聲音之大、說的之突然讓天賜嚇了一跳。
“怎麼了?”天賜好奇地問。
阮蘭珠這時臉已紅得像關公(或者說紅得像林之然),再沒了剛纔的大聲而是期期艾艾地細聲問道:“王爺,我個子這麼高,別人都在背地裡笑我人高馬大,您您不會嫌棄吧?”
關於阮蘭珠個子這麼高的事,東方天賜必須負完全責任。這小子八歲時一次和他老子東方剛的談話中提到了這門婚事,表示很反感這門包辦的婚姻,想悔婚。東方剛自然是大怒並堅決反對悔婚,無奈之下東方天賜做出妥協:他的未婚妻不得纏足,得有文化,得會武術,因爲身子弱的他不喜歡。這些條件具備了才能和他結婚,否則他寧願出家做和尚。東方剛把這些條件告訴了阮家,阮家就忙開了,又是爲阮蘭珠請大學者做老師,又是聘請劍術名家教劍術,還讓阮蘭珠學樂器和舞蹈。一個小孩自小就吃得飽吃得好,加上自小就堅持不懈地大量運動,到了十七、八歲那個頭不高才怪。
阮蘭珠模特般的身高就是這麼練成的。難怪這丫頭自卑,古代就是北方也極少見這樣的高個女,普遍比同時代的女孩高一個頭甚至更多,許許多多的男人和她比身高都自卑,這麼一個女孩子她的心理壓力該多大呀。這事東方剛在益州已和天賜說過,天賜也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會給她帶來這麼大影響。
“第一,以後別叫我王爺了,叫我天賜也行,提前叫我相公也可以;第二,不要用‘您’這樣的字來稱呼我,太生分,要用‘你’;第三,你這麼高很好呀,說你人高馬大的人都是嫉妒你。再說你再高也沒我高呀,只要男比女高就行,所以我當然不會嫌棄你。”天賜懷着一顆有些內疚的心說道。
此時在吐蕃的邊境接近西域的地帶,一個山谷內正在進行熱鬧的招親。招親的女子是吐蕃王柴贊珠丹的女兒柴贊卓瑪。柴贊珠丹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二兒子早年染病死了,大兒子陪他老子出征結果被天賜弄的雪崩給活埋了,小兒子坐鎮邏些城當城破時就自盡了。二兒子和小兒子沒有後代,只有大兒子有一個八歲的男孩。但八歲實在太小了,擔不了復國的大任,於是柴贊卓瑪就按照古老的傳統擔負起了監國公主的大任,主管軍權政權和財權,一直到幼皇長到16歲成親親政爲止,但監國公主也是女人也要成親呀,她的丈夫將幫她打理軍政各事務。破船也有三斤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吐蕃雖亡了但監國公主手上可是有兩千精銳禁衛軍和三千僱傭軍呀,還有好幾大箱子的金銀珠寶。娶得監國公主就等於得到了五千士兵和一大筆財富,就算復不了國也可以靠着這些在遠方找處水草肥美之地逍遙快活過一輩子了。因此監國公主的丈夫——監國輔政大臣的位子是吐蕃所有流亡的青年貴族們的夢想。
這個夢想在今天在這個山谷內總會有一人實現,只是那個人會是誰呢?
東方耀武?對!沒錯,就是東方耀武,鎮西王東方秋池的獨子,兩年前和東方天賜在太學院單挑的那個小子。如今,他已長大了,近一米九的大黑個子像座鐵塔一樣壯實,臉上已無稚氣,有的是痛苦憤怒和不甘,滿臉的絡腮鬍雖還不粗長但卻已很有股大將的風采了。他也在山谷內,他也來競爭監國公主的丈夫這一“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