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劍山莊”三莊主“雷山神拳”陰陽黑,癡癡地望着晚霞,凝視着那被晚霞所籠罩的桃林,似在想着些什麼。
他,雷山神拳,陰陽黑,平素是少有如此靜思的時候。他性子暴躁,很少有安坐的時刻。就是因爲他性子急,所以一天到晚,都不能停下來讓自己歇息片刻。
只是今天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過去:想起“試劍山莊”怎樣在風雨飄搖中成立,莊主司徒十二怎樣栽培自己,使自己專心習武,揚名立萬,更想起自己可憐的身世,幾乎他一生下來,父母便遺棄了他,他自小便在窮巷裡挨,又黑,又瘦,身子又弱,後來卻有一個富家公子看中了他,支助他練武,幫忙他闖蕩江湖,這正是他的老大,也是大家所敬重的莊主,司徒十二。
本來司徒十二、何不樂和他結義爲盟,路英風是後來才加入,馬二及銀絕崖更後。他又憶及這無數年來的江湖風雲,風風雨而,他們六人,臨陣殺敵,幾時膽怯過?幾時分開過?而今卻天大的不幸,一向跟自己十分投契的馬二,也被殺在“長笑幫”中!
想到這裡,他真想不顧一切,闖入“長笑幫”去爲馬二報仇。
他知道這樣做司徒十二及何不樂是不能允許的。多少年來,陰陽黑他自己也知道,他性子太急,口沒遮攔,易傷人心,易壞大事,不知已令大哥二哥等,爲自己所闖的禍子爲難了多少次,可是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三劍客”呵,這些自己的劣跡,也等於在風中忘了。
惟一不能隨風而逝的是什麼呢?陰陽黑看着落日,卻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友情。
友情呵,使他的生命有了意義。他看着睛空萬里,夕陽金碧得令人無法凝視,如厲血一般,滲着晚霞;那邊月兔初升,尚在藍天中,並未成形;長空一雁,大概是失了羣而想回家的雁吧!長鳴一聲,劃過長空,掠過月亮,往夕陽沉落的地方飛去!
就這樣地看着,陰陽黑卻覺得眼梢也有些潮溼起來。別人以爲他拳走剛烈的一面,感情也必如此,想不到他也有如此惆悵的時候,他幾乎要訕笑起自己來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那是一個人倒下地去的聲音,這聲音雖然他有十數丈遠,但他還是聽見了,而且立即衝了過去,恰似一頭豹子。
數十年來,武林中沒有人能夠獵獲的一頭怒豹。
當他撲至那兒時,已經是第六個人倒下去的聲音了。
陰陽黑一看,只看見一個像殭屍一般的藍衣人,十指箕張,血染滿掌,正在嘿嘿陰笑,而地上已倒下了六名“試劍山莊”子弟,致命傷都是五個指孔,鮮血汩汩流出。
這時,七八名“試劍山莊”子弟已了過來,正怒喝、揮刀,其中一名頭目道:“快鳴鐘示警!”
陰陽黑冷冷他說道,“不必了,讓我來!”
那幾個“試劍山莊”弟子一見陰陽黑,立時寬心了起來:他們跟隨陰陽黑鎮守“試劍山莊”以來,從未看過有陰陽黑收拾不了的人。
有三莊主在,一切自然都迎刃而解了!
陰陽黑峻冷地看着倒在地上背部中爪的“試劍山莊”弟子的屍,忽問:“你練的是‘殭屍功’?”
“枯屍”歐立仁嘿嘿一笑,道:“你既知道,自戕算了。”
陰陽黑冷笑一聲,道:“這幾人是給你暗算致死的?”
“枯屍”歐立仁嘿嘿笑道:“不錯,有三人是我狙殺的,其他三人,是不知死活來跟大爺交手的,反正是一樣,交不交手都是死。”
陰陽黑冷笑道,“很好。”
歐立仁倒是一怔:“好什麼?”
陰陽黑二字一句地道,“因爲你可以死了。”忽然出拳。
陰陽黑開歐立仁尚有半丈遠,但一拳遙空擊出,歐立仁立覺勁風撲面,百忙中低頭一滾,“砰”一聲,陰陽黑這一拳,遙擊在丈外的石牆上,石碎牆穿,留下一個大洞!
歐立仁大駭!他平生未遇拳勁如此高強者。他想即刻身退,但已遲了,陰陽黑像一頭怒豹般撲過來!
歐立仁飛身掠起,越過圍牆,陰陽黑一手把他足踝抓住,抽了回來,兜心便是一拳!
這一拳的力道,在“枯屍”歐立仁腹中爆炸,歐立仁立時口、鼻、眼、耳血齊標出,氣絕而亡。
陰陽黑放手,歐立仁的屍首,跌落“試劍山莊”之高牆下。
“試劍山莊”的一個頭目問道:“三莊主,爲何不活捉他來問問,是誰指使他來的?”
陰陽黑冷冷地道:“我管是誰叫他來的!反正誰來的也是一樣,他暗殺莊中子弟,便是該殺,該殺的就殺了算了,還問個什麼鳥?”
夕暉中,高牆上,亂草縱橫,夕照淡淡地抹在古老而莊嚴的“試劍山莊”上,顯得更加神秘、譎詭,以及神聖不可侵犯。
屈雷方中平眼看歐立仁躍上城牆,不消一刻,雙眼看他落了下來。
“枯屍”歐立仁是被摔下來的,像一頭死狗。
屈雷“哼”了一聲:“看來陰陽黑的武功不弱。”
方中平笑道:“他武功再高也沒有用,路先生,這就麻煩你去一趟了。”
路英風道:“好。”
陰陽黑仍凝視夕陽西沉,默然不語,忽聽牆下有人聲,陰陽黑一皺眉,問道,“是方公子回來了?”
那名弟子恭身答道:“不是。是路四莊主及三個來路不明的人上來了。”
陰陽黑道:“哦。”
這時“鐵弓銀彈”路英風已拾級而上,一見陰陽黑便笑道:“三哥。”
陰陽黑道:“老四,什麼事?”
路英風走近來,悄聲道,“這三位是來自‘青城派’的來人,他們有密事要找咱哥倆商議。”
陰陽黑順眼打量那下人,只見爲首一人,十分豪壯,神態沉着;另一人神態舒閒,不過略顯輕浮;還有一人,則似男非女。陰陽黑有點不耐煩地道:“若不是重要的事就少來煩我。”
路英風小聲道,“不是啊,真的是事關重大,說還跟‘血河神劍’有關的呢!”
陰陽黑詫然道:“好,我們就談一談吧!”
路英風陪笑道:“因事關機密,尚請三哥到前面林一趟。”
陰陽黑道:“好!”
“試劍山莊”前一片大好桃花林,遍野水紅,夾着嫩綠,連綿好幾里路;春來時,所有花都盛開,在水邊開,連水也嫣紅了,在山中開,連山也粉紅了起來。
陰陽黑鐵一般的黑衣,正走在嫣紅的桃花林裡。
夕陽西照。
桃花朵朵,靜靜守在夕照裡,像在仔細的品嚐它自己的每一分花開,每一分燦爛。
有些桃花已始飄落了,輕輕地,靜靜地,飄落下來,剛好沾上陰陽黑的肩膀上。
陰陽黑馬上警覺,輕輕用兩隻手指拈起粉紅的桃花,向路英風笑道:“想不到今日的桃花居然也會落在我陰陽黑的身上。”
路英風沒有笑,冷冷地道:“想不到你這個黑鬼也配手拈桃花!”
陰陽黑陡然一怔。背後忽有一陰一陽的兩道勁風,飛襲而至!
紅旗堂主“不男不女”鐵嬌嬌已然發招!
好個陰陽黑,立時警覺,反手“砰”硬接一掌,因事出倉促,陰陽黑運力不及,被震退一步!
陰陽黑轉身,怒道:“好,你也接我一拳瞧瞧!”
踏進一步,“雷山神拳”擊出!
平空兩聲雷響,拳風似在半空爆炸一般,直撞向鐵嬌嬌!
鐵嬌嬌大駭,出掌,全力以赴!
“蓬!”
一聲巨響,鐵嬌嬌被震飛丈遠,跌坐地上!
陰陽黑大笑,向路英風道,“怎麼你也會受騙,帶了這些人回來!”
路英風走近,笑道:“是,我錯了。”
陡然雙手拔出短刃,“噗噗”插入陰陽黑左右雙肋中,刀沒入柄。
陰陽黑慘嚎一聲,他作夢也想不到路英風會出賣了他,踉蹌而退,嘶聲道:“你……你……”背後劍光一門,劍快如電,直刺陰陽黑!
方中平發動了!
陰陽黑在傷痛之餘,居然一個翻身,避過這疾快無倫的劍!
路英風目中殺一閃,一咬牙,把雙刃一拔!
血噴出,陰陽黑慘嚎倒退!
屈雷撲近,出拳!
“蓬蓬!”
陰陽黑的背部立刻扁了下去,飛跌而出,撞上了桃花枝葉,嘩啦啦的一陣亂響,陰陽黑的鐵色黑衣染着鮮血的血珠,地上也灑着一列鮮血。陰陽黑飛出丈外,撞在一棵桃花樹幹上,再滑落樹旁;樹幹也留下了一行奪目的鮮血!
陰陽黑全身顫動着,蠢動着掙扎着,然後回過頭來,鮮血串在他的黑衣上,桃花落在他的身上;有些剛被他撞落的桃花,正飄飄自天輕降,如雪如霜。桃花雖好,但落花仍是落花,不久就要凋謝了。
要凋謝的花,正如沉落的夕陽一般,夕陽雖好,但不久便是黑夜的來臨了。暮色輕輕的在四方佈防,又沉沉重重地壓了下來;司徒十二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庭園裡,宛如入定。他思慮越多,多皺紋的額上,更添一些憂慮的摺痕。
司徒十二正想起他的朋友,他的是兄弟,想到這些,他就不禁開懷了起來。他有的是兄弟,有的是朋友,這些人,可以爲他死,他可以爲他們而不顧一切,這了這些人,不管今日夕陽沉不沉落,但這一生,不是燦爛輝煌得很嗎?
暮色四合。四周平靜得出奇,奇怪的是今夜,連蟲鳴的聲音也沒有,整座院子裡,只有花葉間因風徐來而掠起不安的聲音,明月當空,人在院中。
司徒十二的椅子之旁,還有兩名“試劍山莊”的白衣子弟,英武挺拔,丰神俊朗,兩人默坐在這老人的身分,似有一仲說不出的尊敬,說不完的崇拜。
而這眉須皆白的老人,還是在想着,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像“涵碧樓”樓主歐陽掃月、“青雲鏢局”局主呼延一定、“含鷹堡”堡主郭天定、“雪花神劍”蔣清風、“飛雲十八掌”薛正音、“飛天蜈蚣”崔一智、“過江龍”楊苦威、“飛絮”沈非非等,這些都是他昔日龍城飛將生死同心的患難之交,只可惜,他的結義兄弟馬二先生,卻爲自己而喪命在“長笑幫”中。
司徒十二念及此,都悲痛莫名。夜色已成形了,周圍的黑影都像是個陷餅,紛紛向人埋伏,但這個孤傲的老人,是絕不屈服的。況且他還有知交如方振眉者,年少英俠如郭傲白者……忽然有腳步聲傳來,只聽一青年的語音朗笑道:“世伯,請恕小侄打擾──”司徒十二不用回首便笑道:“郭賢侄,你太客了,來來來,坐坐坐。”
郭傲白一面笑一面道:“剛纔我和何大俠談過。才知道何大俠實是身懷絕技的前輩。他才露了一刀,我才明白什麼是‘一刀斷魂’。說起來,我自己的‘七重天劍法’,就太自慚不如了……”司徒十二笑截道,“郭賢侄何來這般謙虛。何二弟此刻的武功,當然已進化境,但他當年輕時,雖已叱一時.惟當時的武功和賢侄一比,卻尚遜一大截……”郭傲白也笑道:“記得家父向我提過,何大俠在出道三年後,就徒手決戰昔年罪惡昭彰的黑道第一刀手‘絕心天魔刀’洪碧明,結果打了三百回合,何大俠只反攻了一招──只一招,就把對方重創,實在是了不起,了不得。”
司徒十二撫髯道:“說起來也是,老夫初見他的時候。正是在那邯鄲道上,那時候‘長山三惡’──大惡餘雨天,二惡餘飛天,三惡餘觀天──正橫行江湖,無人敢惹,他卻去惹了,雖然以一敵三,寡不敵衆,但仍然憑了他的智,大戰三百回合而不敗──那時老夫恰巧趕至,才終止了這場苦鬥。”
郭傲白笑道:“何大俠足智多謀,我早有所聞。哦,對了,家父所說,陰陽三俠亦是武林中頂尖兒高手,但小侄和他,總是無法談得來,不知他──”司徒十二大笑道:“陰陽三弟脾氣不好,賢侄想必知曉,他就是個火爆性子──不過他仗以成名的“雷山神拳”,可真的不是好惹的──”“哦,真的嗎?”天地昏晴、月色黯淡,一片枯寂的庭園中,圍牆外,忽然傳來這一個冷冷的聲音。
沒有風,樹未動,草不動。
寂靜。
郭傲白望了司徒十二一眼,司徒十二長聲朗道:“何方高人,已入敝莊,有失遠迎,恕罪則個。”
沒有迴應。
陡地在圍牆外飛起兩件黑黝黝的長形物件,夾着尖銳的呼嘯,直襲司徒十二。
司徒十二星目一閃,白袍一揚,兩件物件已盡被他捲入袖中。
月色下,司徒十二翻袖一看,只見這兩件黑色物,竟是兩條手臂,手臂貼着鐵一般的黑衣,又黑又瘦,但骨節畢露,鮮血淋淋,似剛給砍了下來。
這不是陰陽黑的手是誰的手?
只聽牆外那冷酷的聲音嘿嘿笑道:“雷山神拳,不過如此,血河神劍,又何足畏!”
司徒十二淚光涌動。呆視袖中雙臂、竟似癡了。
郭傲白一看手臂,心中激憤,叱道:“何方鼠輩,快滾出來。”
但聽牆外另一個聲音冷笑道,“手下敗將,也逞英雄?”
Wшw▪ttκΛ n▪co 郭傲白一聽這個聲音,正是他恨得咬牙切齒而寢食難忘的敵手,不禁失聲道:“方中平!”
他明知方中平武遠在自己之上,但依然鬥志昂盛。只冷笑道:“方中平,我曾敗於你手上,心服口服,絕無怨言;但今日你有膽闖入‘試劍山莊’,我郭傲白,照樣奉陪,不死不休。”
他果然是人中英傑,敢於坦白承認自己敗過,但卻凜然不屈,知敗猶戰。司徒十二強嚥悲痛,但手一攔,乾咳一聲,道:“牆外朋友:我陰陽三弟,一身武功,一雙鐵拳,而今已被你們所廢,只怪他技不如人,而今他人在哪裡?盼請諸位能饒他一命,傷者不殺,交給老夫,則感激不盡矣。”言及止,司徒十二幾乎語不成聲。
只聽牆外那威嚴的聲音冷冷地道,“他麼?可以,給你,”“蓬”一聲,一黑衣人飛入,撲倒地上。司徒十二大驚而起,只見那黑衣人背部已被打爛,全身浴血。司徒十二顫手把那人轉了過來,只見那人死狀甚慘,死不瞑目,胸腹之間,被刀刃刺穿兩個大侗,雙臂齊被削去,早已氣絕。
司徒十二站在月色下,月亮把他的影子縮短,覆蓋在陰陽黑的屍身上:只有司徒十二俯低的頭可以看見,陰陽黑那充滿痛苦被騙、驚奇與不信的凸眼。
司徒十二似乎全身在抖。
牆外的聲音在大笑,狂妄至極。
郭傲白長身而起,怒喝道:“無恥奸徒,害死陰陽大俠,有種的就出來,跟你少爺比劃比劃!”
另外一個聲音又爆笑了起來,與第一個聲音,笑在一起,猶如夜梟,震得了院中草木皆動,那聲音一面笑一面道:“你瞧你瞧,那還不知死活,在那兒大嚷大叫,來來,給他看看他爹爹的頭顱。”
“霍”地一聲,一物飛來,郭傲白一手接住,登時目盡裂:那正是郭天定的人頭。
郭傲白雙手一抖,竟拿不住人頭,人頭“噗”地跌落地上,郭傲白痛苦地用雙手抓着頭髮,痙攣起來。
那兩個聲音得意至極,大笑不止。司徒十二看郭天定的人頭,心如刀割.沉聲喝問:“你們把‘含鷹堡’怎麼了?”
那第一個威峻的聲音止住大笑,冷冷地道:“其實又豈‘含鷹堡’,還有‘涵碧樓’,更有‘青雲鏢局’,他們今日,都不能來救你這條老命了。你的朋友,‘含鷹堡’郭天定、‘涵碧樓’歐陽掃月、‘琴劍姊妹花’公孫月蘭及公孫幽蘭、‘青雲鏢局’‘金鞭無敵’呼延一定、‘飛雲鏢局’‘飛雲十八掌’薛正音、‘馳雲鏢局’‘雪花神劍’蔣清風。‘丹鳳幫’‘飛絮’沈非非、“崆峒派’‘飛天蜈蚣’崔一智,‘風雲鏢局’‘過江龍’楊苦威,還有他們的全家老幼,都在黃泉上路上候着您了。”
這聲音說完又大笑起來,且越笑越大聲,而且笑的人也越來越多,在圍牆之外的四面八方傳來,像洪水猛獸一般,鋪天蓋地地擁了過來。
司徒十二的身子似乎抖得更厲害了,但仔細聽去,才知道他全身骨頭都在“格格”作響,正是蓄盡內力,一觸即發,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萬鈞莫挽之際。
方振眉到了山下,立即遇到正在張望中的司徒輕燕。這時天已全黑了,晚風徐來,司徒輕燕真像一隻白色的燕子一般,在風中飛飄飛飄的。司徒輕燕一見着方振眉,即如放下心頭大石般笑了出來。
“你……你果然回來了,我是誰大俠說得不錯,那傢伙果然不是你的敵手……害得我好擔心呵──哦──對了,你把那人怎麼了?”
方振眉看着司徒輕燕,看她如黑夜晚風一般溫柔,目光不禁有了笑意,卻輕嘆道:“不要再提了,我是誰呢?令弟怎麼了?”
司徒輕燕眼圈紅了:“我是誰說他內功不深,捱了那叫“陳棺材”的一掌,幾乎要送了小命。不過多虧我是誰大俠立刻替心弟療傷,也幸好‘陳棺材’早已被我是誰毆了一頓,穴道又給封堵太久,而且他一心只是想對付我是誰大俠,沒用上全力,心弟總算沒有大礙……只怪他太大意了,隨便就放人走,也不告訴我一聲……”方振眉安慰道,“既然沒有丟了命。那就好了,我是誰他們呢?”
司徒輕燕揩了揩眼淚,道:“在山腳那兒,‘我’大俠已替心弟逼出體內潛入毒力,‘我’大俠說,至少還要替他運功多幾個時辰纔可以復原。”
方振眉笑道:“既然已開始了,就要繼續下去,他累了,就讓我來,彼此輪流護法好了。”
司徒輕燕幽幽地道:“不知莊裡怎麼了?”
方振眉喟道:“一待令弟較爲好轉。我即送你們先回莊去,還有‘血河神劍’……此刻‘長笑幫’虎視眈眈,任何時候,都會發生血戰的;如果沒有‘血河神劍’,那對老莊主,就十分不利了……”
司徒十二全身骨頭都在“格格”作響,隨着旱雷一般的大笑裡,至少有三、四百個人,穿紅、青、藍、黑及白五色衣服,站在牆頭,揮動着兵器,十分囂張。
司徒十二一擡頭,只見一名長相十分威武的漢子,站在牆上,急風起,衣袂飄,果真如魔神一樣,令人生畏;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個錦衣少年,神態閒定,相貌俊秀,眉字間咯爲輕浮,正率領衆徒,意態張狂。
屈雷盯住司徒十二,大笑道:“怎樣,你莊內的四十一名守莊子弟都到哪裡去了?來人呀,還給可憐的老莊主吧!”
只聽一陣“砰砰膨膨”之聲,四十多具屍被拋了進院,倒在一團,都已慘遭毒手,死狀皆慘不忍睹。司徒十二雙拳緊握,一陣骨骼響聲裂帛似的響了起來。
方中平恣意狂笑道:“把守莊內的人,而今都死光了。我們已無聲無息地把你的山莊佔了,而你這老糊塗,還不知道哩。
現在你別想莊內另外五十二名子弟來救你了,他們此刻已被我們派出三百多名子弟分頭去截殺了,哈哈哈哈……”屈雷笑得更猖狂:“你奇怪我們以能無聲無息的進來是不是?你安息吧!這個你永遠也不會想得出竅門來的,現在,這牆裡牆外有四百六十三個人,看你怎樣殺出去!”
方中平怪笑道:“我們還知道你的最得力助手,‘一刀斷魂’何不樂,已到外地去調訓你們‘試劍山莊”的‘鷹’組子弟,絕不會在近日內回莊。得他回莊之時,替你收了屍後,他也不必急了,我們自然會候在這裡,下一個就輪到他啦。”
屈雷臉色一斂道:“司徒十二,你別妄想衝出去了,除了這四百六十四人外,還有七十四名弓箭手,在等着你呢!”
司徒十二呆立在偌大的庭院裡,月光照着他縮短的身影,寒風不斷地侵襲着他,顯得這孤寂的老人,無限彷徨,無限哀愁。在這情形下,司徒十二幾乎是不用打便毀了。
司徒十二如果落敗了,“試劍山莊”豈非完了。
司徒十二沒有移動,垂着頭,像在等候,──他在等候死亡的降臨?
在寒風中,屈雷似皺了一皺眉頭,叱道:“弓箭手,出來!”
在黑夜裡,沒有半絲聲響,只把屈雷的語音,迴盪在大風裡。
屈雷望了方中平一眼,方中平目光殺機閃動,叱道:“七十四弓箭手還不現身聽令?”
還是沒有迴應。屈雷方中平對視了一眼,不禁有些色變,忽然一陣騷動,果然在牆上四處出現了六、七十名弓箭手,彎弓搭箭,對準司徒十二、郭傲白及兩名“試劍山莊”子弟。
如此弓弩集中發射,就算司徒十二有天大的本領,也萬萬躲不開去的,司徒十二全神戒備,但又似萬分絕望,只救速死。
方中平大笑道:“司徒十二,這是‘長笑幫’青旗座下七十四名弓箭手,百發百中,絕不空回,而今你插翅難飛了。”
屈雷冷冷地下令道:“放箭。”
眼看司徒十二就要死在亂箭之下了。
曾白水擡頭望望天色,對手下僅留在幫裡的紅旗香主“黑砂”穆山魯道:“只怕此刻屈雷等已跟司徒十二交上手吧?”
穆山魯阿諛地附和道:“正是,正是,‘長笑幫’威震天下,司徒老兒若敢副幫主交手,只不過枉送性命而已──”曾白水怒叱道:“胡說,‘試劍山莊’司徒十二是何許人,若他是易與之輩,我就不必盜去其‘血河神劍’,先滅‘涵碧樓’、‘含鷹堡’、‘青雲鏢局’後再來攻打,這麼費事了。司徒十二縱手中沒有了‘血河神劍’,屈雷也未必是其所敵──”穆山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嚇得連忙說,“是的,是的,司徒十二不可輕視,不過除屈副幫主外,還有方總堂主,大概──”曾白水揚眉道:“晤,不錯,屈雷及方中平聯手,或可司徒十二一戰。而‘試劍山莊’尚有‘一刀斷魂’何不樂,鐵嬌嬌或可勉強應付得來──還有那“刀劍雙絕”銀絕崖,‘雷山神拳”陰陽黑,大致陳冠採、趙寮分二人便可遊刃有餘,何況我們還有那神不知鬼不的一道棋,路英風──哼哼,‘試劍山莊’的人,又怎會是歐立仁、尚步雲等的對手呢!”
“黑砂”穆山魯卑微地笑道:“對對對,有他們幾位在,幫主你根本不心出手,‘試劍山莊’即可垂手而得了。”
曾白水冷冷地道:“誰說我不去?”
穆山魯吃了一大驚,吃吃地道:“你……你……那爲什麼……”曾白水冷笑道:“‘長笑幫’不打無把握的仗──屈雷,方中平他們雖然佔了優勢,但還不是必勝。我不去,是讓他們感覺到生死榮辱繫於一身,必全力以赴,萬一他們失了手,還有支援──我會親自出馬。這就是我兵分兩路的目的。”
穆山魯恍然諛笑道:“幫主高明,幫主智略無雙,那麼……幫主,這兒還有八十餘名子弟,要不要弟子一齊帶去?”
曾白水擡首道:“不必了。連你也不必去。你留守‘長笑幫’。”
穆山魯愕然道:“但……幫主,你一個人……”曾白水仰天大笑,道:“對,就是我一個人。”
猛地歇聲,穆山魯竟被震得恍惚不已。只聽“長笑幫”幫主曾白水傲然道:“放眼天下,能我一戰三百回合的人,至今餘幾?我焉能不去!”
穆山魯恭身垂首,唯唯諾諾道,“是,是。”
方中平狂笑,屈雷冷冷下令道,“放箭!”
司徒十二武功再高,又怎能擋得住那六十四張強穹?
眼看司徒十二就要喪生亂箭之下。
可是?
沒有箭,連一根箭也沒放出來。
就連屁也沒放一個。
屈雷臉色大變,忽然司徒十二輕輕地道:“放箭!”
屈雷如冷水澆臉,勃然一驚!
方中平嘶聲道:“小心!”
一時滿空破風之聲,七十四根箭,竟不是射向司徒十二而是射向屈雷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