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兵用一種疑惑地眼神盯着方婕看。
“看什麼？”方婕被龍兵盯得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問他。
“你不恨我的父親嗎？畢竟是因爲他，你的母親才遭遇不幸的。”
“我不恨龍伯伯，他是個大英雄，而且當時他極力站出來，想要換回媽媽，是那個男人不讓他去的。所以要說恨，我只恨那個沒有情義的男人。”
對於方婕的這種理論，龍兵有些無語。或許她是覺得常寬作爲父親和丈夫，在與兄弟之間的選擇上。他選擇了兄弟。這是方婕最不能接受的地方吧。
“小婕，你就這麼恨你的父親嗎？我想你對你的父親有很深的誤解。他不是不愛你和你的媽媽。他只是無法選擇。如果選擇將我的父親推出去，或許他會背上一個背叛的罪名，他一輩子都會擡不起頭的，說到底，我想他是想得到一個兩全其美的結果，可是……”
“龍兵你不要說了，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的。如果你不想和我翻臉的話，最好以後都不要再提這個事情了。”
龍兵再次無語，方婕既然這麼堅持，他也只能作罷，只是眼看婚期將近。如果不能說服方婕讓常大隊參加婚禮，那將是常大隊一輩子的痛，永恆地遺憾。
“龍兵，你知道嗎？那時候你纔剛剛會走，就被龍伯伯帶走了，從此杳無音信，我再也沒有見過你，只是戰士們擡回了龍伯伯的屍體。我趴在龍伯伯的屍體上大哭，我只想知道你的下落。”
“嘿嘿，不會那個時候你就愛上我了吧？”
“狗屁，那個時候我也只有四五歲，哪裡知道什麼愛不愛的，只是那個時候，大院裡只有我和你兩個孩子。那個時候你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後面叫姐姐。”
“還有這麼回事？那我不是很小的時候就被你看光光了嗎？”
“那是當然，你小的時候，天天光着個屁股，那時候的你好可愛。”
“難道現在我就不可愛了嗎？而且現在也天天讓你看。哈哈……”龍兵臉上現出一股壞笑。
“滾！你個臭不要臉的。那個時候我是你姐姐，所以看一下沒有關係的。哦，對了，你以後不許再叫我小婕了，要叫姐姐，知道嗎？”
“偏不叫，哪有姐姐和弟弟結婚的？”
“我不管，如果你不叫的話，我就不嫁給你，哼。”
方婕故意將臉別到一邊，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我……我叫還不行嗎？嗯……姐。”
“哼，這還差不多，記住了，以後就這樣叫，要不然，哼哼……”
“要不然怎麼樣？”
“自己想。”
方婕剛要離開，一輛車停在了他們的身邊，車窗被搖開，露出了鄭大隊的臉。
“龍兵，趕緊上車，咦，小婕也在，那你也上來吧。”
“大隊長，什麼事情？”方婕看着鄭大隊的臉龐問，鄭大隊今天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比平時更加嚴肅了。
“先別問了，上車再和你說吧。”
這算是命令吧，方婕不敢不遵從，而龍兵則是一臉的詫異，他知道他們現在是去找常寬常大隊，龍兵在想，難道鄭大隊要將方婕騙過去見她的父親嗎？
龍兵以爲鄭大隊會隱瞞下去，誰知道一上車他就對方婕說了實情。
“方婕，現在我們去見你的父親。希……”
“大隊長，你知道我不會去看他的，哪怕就算是違抗命令。司機，停車。”沒有任何意外，方婕還沒等鄭大隊的話說完，就大聲吼了起來，情緒非常激動，她甚至已經拉開車門，準備跳下去了。不過被鄭大隊一把拉住了。
“小婕，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因爲他截肢了，你知道嗎？他被截肢了，你知道這對一個特種戰士，意味着什麼嗎？”鄭大隊的聲音比方婕還大，說到最後，他自己掉下了眼淚。
“什麼？”方婕停止了掙扎，木然地看着前方，此時的她心裡一定很複雜，她沒有再抗拒着要下車，只是疲憊地靠在了椅背上。
龍兵也是剛剛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在剛纔他還滿心歡喜，以爲會看到一個沒有任何傷害的岳父，哪裡會想到，他的常叔會被截肢了。
龍兵想大吼幾聲，消除心中堵得難受的氣流，不過他感覺喉嚨堵得更加厲害，一股來自內心的酸楚涌了上來，龍兵的眼淚無聲地滴落下來。
常寬對他有知遇之恩，而且常叔還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而從剛剛知道的消息，常寬還救過他父親的命。
一個特種戰士餘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這種打擊，他能承受得了嗎？一個女兒失蹤了，另外一個女兒還把他當成了一輩子的仇人，他真的能夠抗住嗎？
車子是開往第九大隊自己的醫院，這裡有着最好的醫療設備和醫術最高明的醫生，可是這些都還不回來常叔的腿。
龍兵下車後，步子有點邁不開，他不想這麼早看見常叔了，他怕自己看到一條腿的常叔，他會受不了。
“走吧，該要面對的總要面對。我們是特種戰士，我們不相信眼淚。”
鄭大隊的這句話像是在和龍兵說的，又像是對方婕說的。
方婕一直躲在後面，遲疑着，不肯邁步，龍兵只能堅強着自己，拉着方婕朝前面走。
到了房間門口，方婕拉住了牆邊的扶手，死活不走了，而此時的龍兵也是雙腳打顫，心裡發慌，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不過他現在不能懦弱，他必須要和方婕一起來面對這個事實。
“方婕，如果……如果你真的不願意進去，那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我絕不攔你。”
龍兵放開了方婕的手，甚至憤怒地將她向外面推。
方婕也是第一次看到龍兵對她發這麼大的火，雖然聲音不大，不過卻刺在了她的心裡。
“龍兵，你讓我平息一下，我還沒有準備好怎麼去面對。”
等了有幾分鐘，方婕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跟在龍兵後面進了病房。
病房裡因爲他們的到來，突然安靜了，常寬躺在牀上，情緒看起來非常低落，他的病牀四周，圍了五六個和常寬年齡相仿的軍人，而且肩上都扛着將星，這應該就是龍兵父親那幾個最好的戰友吧。
有三個龍兵是不認識的，還有兩個，一個是老歪，另外一個竟然是何大隊。難道他也是父親的戰友？
而六個人首先看到的是鄭大隊，趕緊站起來給他敬禮，就連病牀上的常寬，也尊重地敬了一個禮。
而龍兵的出現也讓他們眼前一亮，或許他們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各位叔叔們好。”龍兵沒有叫他們首長，因爲他們首先應該是父親的戰友，這一聲是爲了父親而叫的。
大家聽到這聲叔叔心裡一緊。
“叔叔，伯伯，你們好。”方婕顯然認識他們所有人，她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
常寬張大了自己的眼睛，其他人同樣感到驚訝，驚訝於方婕的到來，對於他們父女的矛盾，對於那段歷史，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熟悉。
“小……小……”常寬張了幾次嘴巴，也沒能將方婕的名字叫出來，他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爸……爸爸。”方婕一步一步走向常寬，當她掀開常寬的被子，看到一條打了結的褲管，再也忍不住了，一聲爸爸後，趴在常寬的身上痛哭起來。
等了二十幾年了，終於等到了這一聲“爸爸”，常寬的淚水噴涌而出，沒有人能夠理解他這二十幾年的苦，也沒有人知道他一直倍受煎熬。妻子的離世，大哥的犧牲，女兒的怨恨，小女兒的失蹤。什麼樣的鋼鐵漢子也經受不住如此打擊。
今天女兒叫他“爸爸”了，即使是用失去雙腿這個代價換來的，不過也值。常寬將女兒摟在懷裡，一起痛哭，他們似乎要將這二十年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來。
過了很長時間，方婕才擡起頭，她的眼淚還掛在眼角，她看着自己的父親，那鬢角的白髮，眼角的皺紋，都在說明她的父親老了。
方婕輕輕地拭去常寬眼角的淚，手摸在了那截空蕩蕩的褲管上。
“爸爸，疼嗎？”
“不疼，有我的女兒在，一點都不疼。”
此時，大家看着這對父女和好，爆發出熱烈地掌聲。
“爸爸，以後我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還有他，他現在是……”方婕一臉嬌羞地指着龍兵。
“哇，真是太好了，常寬，今天算是你的雙喜臨門了。”
說話的是何大隊，他說完帶頭再次鼓起了掌。
“你別光顧着笑，還是想想怎麼出重禮吧，而且還要是雙份的。”
鄭大隊看着何大隊笑呵呵地說。
“哎，我說鄭老頭，看在你是我上級份上，我尊重你，不過你也不用太過分吧，我侄女結婚，備份厚禮，無可厚非，但是也不用出兩份厚禮吧，雖然這個後生是你最得意的手下，而我也比較喜歡他。不過這禮嗎？就……”
“哈哈……我隨便你，不過等我宣佈完第三個好消息的時候，估計你就會求着送禮給他了。”
“還有第三個好消息？不會是你鄭老頭要退下來吧，那真是一件好事，你一把年級了，也應該退了。嘿嘿。不過，你不會是想把位置傳給這個後生吧，他行嗎？”
“傳位置？那是一定的事情，不過今天宣佈的第三個好消息，比這還要重要。你們面前的這位後生，他是龍魂的兒子，你說你何大隊要不要送他一份大禮呀？”
“什麼？”
安靜，房間裡似乎連空氣都被冰凍了，絕對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