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精神爲之崩潰,就好像心中豎立數十年的道德準則、理想信念一朝傾覆,這種來自於心靈上的衝擊力是無窮無盡的,足以讓本心迷失其中,懷疑自己、乃至於否定自己,往昔種種皆生罪孽。
這一瞬間,林德縱然身體髮膚沒有遭到楊玄力量上的侵損。
但是心浮意亂,以至於體內精氣失控,竟然將自己手掌趾骨生生震碎,這種狀態尚能餘留幾分實力,可想而知,無需楊玄動手,便是他自己走火入魔就能將自己殺死,扭曲的手掌一瞬間崩成鷹爪的模樣,擡手一揮間,便將身前的沙潮撕得粉碎,露出一張鐵青的面孔來,臉上青筋糾纏如若惡魔一般,讓人生畏。
林德心中道理本就偏激,以私慾做綱常,以綱常爲囚籠。
這種念頭本就偏離了正道,是徹頭徹尾的魔道,只不過披着一層僞善的外衣罷了,被楊玄碾碎之後乾脆拋卻了僞善,徹頭徹尾充滿了魔性,整個人貪婪、嗜殺,一抓之間,只見遊離的精氣凝聚成型,帶着一種掠奪、篡取的味道,而他皮膚毛孔崩裂,整隻手好像用沸油烹過一般,無比的恐怖,好像地府中的惡鬼。
楊玄身前盤旋流轉的精氣霎時間便被撕掉一塊,因果形成的輪迴竟然被生生攪亂了。
“人不能代天施道,這種狂妄的念頭只會促生本心的物慾,因此綱常近乎於魔。”這一瞬間楊玄心頭毫不驚慌。反而證實了自己心中長此存在的一種信念。也就是對綱常、天道的駁斥,堅定了自己的道理,若是今後在遇見此類之人,亦不怕對方以天道綱常予以覆壓,也算是完善了自己的心境。
楊玄雙手再度一撥,以體內精氣源源不斷流入身前那個大的輪迴之中,形成了一個吞噬一切,包容一切的漩渦,所有東西流入其中都會變得面目全非,成爲未來或者過去。不再受自己控制。
林德一手長探,直入其中,頓時只聽得一陣嘩嘩的聲響。
似大浪淘沙一般,竟然將他手間繚繞的霧狀精氣全部洗掉。失去了先天精氣的護持。他整條手臂便與敗絮腐物無異,又如凝脂入沸油,被那精氣組成的漩渦生生吞噬,血肉連帶白骨都化作了粉塵。
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嚎自林德喉嚨中爆發出來,雙眼之中密佈恐怖之色。
他完全不明白楊玄的武道精神是何種真意,不僅碾碎了自己信奉五十餘年的綱常理念,更使得自己精氣如煙的境界在他面前完全喪失了優勢,一切都似顛倒了一般,然而先天精氣仍在源源不斷的流失,根本不會因爲他的震驚而減緩絲毫。體內的精血隨之失去活性,在體內有氣無力的流淌,整個人元氣大傷。
那一陣慘嚎憋悶在喉嚨之中,好似有氣無力一般,怎麼也迸發不出來。
“少陰式”楊玄趁此機會果斷收手,這般無休止的使用因果輪迴來消磨林德的實力,對他的消耗也是無比的巨大,縱然能將這人一身精氣全部散去,可是自己也有不少力量迷失於因果輪迴之中。
將精氣如長鯨吸水一般全部收入體內,而後沉肩坐跨。重心微微起伏,地殼深處的寒意似乎被調動起來,融入他一手之中,豁然一掌探出,五根指頭都好像凝成了極寒的玄冰。銳利無可阻攔,所過之處先是僵化而後碎裂成齏粉。只聽得嗤嗤的聲音,林德身前僅剩一層薄薄的精氣也被完全刺穿,如銀瓶乍裂。
只是這瓶中好似裝的硃砂染料,破損之後,便見漫天鮮紅亂舞,血液如若結冰,顆顆圓潤。
若是林德武道精神未被碾碎,心志不會動盪,亦可用綱常化解寒意,即便身前只剩薄薄一層先天精氣,亦不會因此而殞命,楊玄若想殺他到還需一番功夫才行,此時他眼中自然是濃重的不甘,似乎不願相信這個現實,僅存的一條胳膊死死的抓着楊玄的手腕,似乎期待楊玄能告訴他:“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楊玄終究沒有開口,只是將手抽了出來,而後幫他合上了雙眼。
天地之間再度恢復寧靜,卻是留下了一片狼藉,先前林德以沙潮迷惑視線,暗藏殺招於其中,將上萬斤的沙石全部捲到了空中,先前他落地的那出山頭就好像用刨子刨過一遍,比別處生生矮了兩尺。
“此人境界雖然不俗,但是武道卻算不上大成就者,若他一心堅守心中綱常之道,即便是錯誤的,又何須以這種小術惑人眼球,同樣是化氣境巔峰,林洪先可能比他難纏數倍。”楊玄心中暗自想着,一手貼着林德的頭顱,將他神魂從識海中抽取出來,動用地藏之念加以渡化,便有無數記憶化作鏡像在他識海中不斷上演,如萬花筒一般,不過他本心堅固、清明,自然不會受其擾動,靜坐一個時辰便已完成。
因爲武道精神被因果輪迴碾碎,林德神魂念頭消沉、碎裂者無數,精神十分頹靡,所化聲聞之能力極爲不堪,大致與化氣境初期者相當,誦經禮佛所能產生的功德之力也是極爲有限,然而各種亂七八糟的往事所帶來業力卻是極爲深重,可以說楊玄渡化這廝算是虧了老本,所幸獲得的消息確實極爲有用。
首先,楊玄對林家也有了大致的瞭解,這個龐然大物總體而言是要遜色於楊家的。
雖然都是百年世家,但是格局卻要小上許多,縱然楊家經十幾年前那場動盪而沒落,但論底蘊林家仍舊相去甚遠,而且發展趨勢也呈衰敗之象,近兩代以來,林家已無出色子弟,族中高手全在三代以上。林洪先算是這近六七十年來,林家惟一一個能夠改變局面的關鍵人物,因此在林家之中,地位極高。
“此人武道精神竟不是天地綱常那一套,而是元德真意,元即爲萬物始祖之意,元德……元德……德之始祖,這種精神當真是通天徹地,只是此人氣量狹小,恐怕很難符合元德之意,不過今日卻是突破了,莫非經我那日一刺激,竟然是幡然悔悟了?”楊玄心頭一片通透,雖然從這林德記憶之中得之林洪先近日已經突破倒了御氣境,而且連通四條經脈,卻並沒有產生那種畏之如虎的情緒,只有一種不屈的精神在支撐着他。
楊玄如今信念無可動搖,也不算是盲目自信,如今他半隻腳跨入精氣如煙之境,而且武道精神大成,一路坦途,只要獲取足夠的物質積累,便能扶搖直上,身體也錘鍊到了極致,可免去御氣境二次淬體,縱然貫通經脈上有所阻礙,但亦不算大坎坷,機緣一到自然可以成事,就算不行,亦可從別處謀取。
御氣境武者必然熟知貫通經脈的方法,就算他日後悟不透,斬殺一兩個御氣境的跳梁者,抽取記憶亦能得到法門。如今他神魂六種本性念頭凝聚,力量強大至極,斬殺尋常御氣境武者不在話下,甚至等他武道進入化氣境巔峰,依仗諸天生死輪這浩大至高的武道精神,尋常御氣境武者也都未必是他對手。
將這林德屍身就地掩埋,之前他自個已經在山頭之上挖了個大坑,也算是省卻了許多功夫。
將地面夯實,直到看不出破綻之後,楊玄這才走到遠處,將之前二人拼殺中震飛的戰馬尋了回來,這匹血統純正的雍州馬經過這般摧殘,早已死透,渾身筋骨盡斷全然了整樣,看起來十分悽慘,楊玄依照林德的記憶直接取下了馬背後面的牛皮箱子,而後用袖子一裹,藏入衣內,直奔營地而去。
奔走過程中,筋骨又不斷髮生變化,又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入營的公文也提前準備好了,卻是另外一個理由,跟之前出營的身份完全不同,不會引起旁人懷疑。
一路回到鷹眼衛中,越牆而入,閻江衆人仍在飲酒作樂,聲音傳遍營部裡裡外外,隔壁院中劉全坐在檐下乘涼,面色一片陰沉,聽着一牆之隔的歡聲笑語,心如火燎一般,今日非喜慶之節,楊玄飲酒作樂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慶祝自己奪權成功,同樣也似譏諷着他的失敗,這完全是一種裸的嘲諷。
“今日你切傲慢、囂張,等幾日之後我讓你哭都哭不出來。”劉全心頭一片陰寒,同樣對於楊玄的畏懼也就淡了許多,之前來看,楊玄像是一個沒有破綻的對手,無法應付,然而今日所流露出來的一切,都太過驕狂,驕傲會矇蔽人的理智,而切從林燕那裡也傳來了答覆,似已成事,讓他這幾日安心等待便可。
楊玄跳牆而入,院中飲酒衆人因爲他這個不速之客而出現了剎那的停頓。
而後他一打手勢,示意衆人不要聲張,提着牛皮箱子直接回到了屋內,用元屠劍斬斷鎖具,將其中銀錢取出清點一番,足足有五十萬兩之多,其中二百兩沉銀,三十萬兩的大乾銀莊本票,楊玄如今財政吃緊,這五十萬兩當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身上銀錢又達到了一百萬兩之巨,足以支撐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