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沒有拒絕，他已經確定對方對自己應該是無害，能夠在剛剛那種環境中爲自己仗義執言那已經說明了一切。
先前走了不遠，陳家駒一行進入租界，找到一家生意看上去不錯的咖啡廳走了進去。
悠揚的音樂，和緩的燈光，這種寧靜的氛圍讓古風的情緒得到充分的釋放，坐在小桌旁輕啜着香氣撲鼻的咖啡，頓時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遞給古風一支香菸，自己也點上一根，陳家駒也放鬆了自己，斜靠在長椅的椅靠之上愜意的享受着吞雲吐霧的樂趣。
半晌之後，古風意猶未盡的嘆息道：“哎，已經有些日子沒有這般瀟灑了，想想都覺得這個世界變化的真是出乎意料的快！”
古風雙眼悽迷的喃喃道：“就在不久之前，偌大的上海灘還是沉浸在一片的革命口號之中，到處都是充滿着革命的激情，那種讓人亢奮的環境真是讓人想想都是渾身顫抖不已。”
“誰能想到這大好局面怎麼就突然直轉直下，那些昔日的軍閥軍隊突然就搖身一變成爲了革命軍，而那些爲革命付出一切的工人階級弟兄怎麼就成爲了革命軍的打擊對象？這實在是讓人想不通啊！”古風低頭悶聲的大口抽着香菸，似乎只有那辛辣刺鼻的捲菸味道才能緩解他心中抑鬱多日的苦惱和煩悶。
又是遞上一支香菸，陳家駒沒有打斷對方的思路，他知道或許這是對方減壓的最好方式，自己只需做一個合格的聽客就是。況且自己也的確想了解有關這段時間上海這座城市所發生的足以名垂史冊的大事件，而這一切似乎都發生在昨天。
陳家駒暗歎，這就是那些所謂先知們慣有的痛苦吧，明知道事情的發展軌跡，卻偏偏無力改變。
“嗯，你是在報社工作，聽說這個地方也是被嚴厲監管和打擊的地方。”陳家駒淡淡道。
“是，我所供職的那間報社平日裡就以偏左的思想聞名上海，就在前幾天，報社突然被查封，社長被一幫子軍警給強行帶走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估計是凶多吉少了！”古風將手中菸蒂按滅，牙咬切齒道。
“我也只是走運，那天正好去安排採訪，躲過這一劫，但是聽說我的大名也上了黑名單，這些天是東躲西藏。今天也是倒黴，剛剛走出臨時的居所就被這幾個黑制服給盯上了，如果不是遇上陳先生您，我估計就真的要栽在這些狗崽子手裡了。”古風滿臉唏噓道。
陳家駒揮手招來服務員，重新要了一壺咖啡和一些點心，他看得出來，古風這些日子過的的確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狼狽。
“依照老兄來看，現在的這種局面究竟是如何出現？我可是聽說這都是上面一心要搞的什麼清黨行動哦！”陳家駒掂着咖啡壺邊給古風倒滿邊問道。
古風輕皺眉頭，苦思冥想道：“這個什麼清黨據說早就在坊間風傳，但是大家，哦，就是那些在上海站穩腳跟的工人武裝力量們都沒有在意。他們都覺得大家都是革命的隊伍，似乎對此嚴重準備不足，當然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覺得是不可能。”
“只是當那天真的發生令人不敢回憶的一切之後，大家醒悟過來，只可惜面對早就準備好一切的屠刀，已然是大勢已去！”古風表情複雜的沉聲道。
陳家駒沉吟道：“清黨，清黨，這個名稱就讓人有種冷酷的感覺，黨同伐異也不過如此了！”
古風心有慼慼焉道：“不錯，其實我們報社嚴格來說只是思想偏左，但還絕對不是那種又紅又專的左翼報刊，我們對於這些有關革命的話題並沒有特別的深入和展開。現在就連我們這樣的中間力量都被當局給嚴厲打壓，可見這種所謂的清黨是多麼的矯枉過正！”
古風握緊拳頭，一字一句的說道：“僅僅是看到上海灘如今的慘狀就可以想象其他地方的情況會是怎樣！大量無辜的熱血青年被以清黨的名義給抓捕和殺害，如此這般的濫殺無辜，我敢斷言，這個新近獲得江南大片領地的什麼國民政府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
“哦，”陳家駒眼睛一亮，心中來了興趣，他倒是有心想知道這古風憑什麼敢如此斷言。
壓抑已久的古風難得找到如此一個好聽衆，談性正濃，哪裡還顧得上忌諱太多，揉了揉太陽穴，緩緩道：“這次廣州的國民政府北伐成功幾乎是發動了幾乎各階層所有的社會力量，北伐的一路勢如破竹與其說是軍事上的勝利，還不如說是他們政治上的勝利。”
“當大家都在爲中國革命出現難得的團結和大一統的局面，國民政府卻突然將屠刀揮向自己曾經的革命夥伴，這種做法無論如何不能讓一心求變求統一的廣大國民所理解。”
“更何況，陳先生你也看到了上海目前的這種局面，已經有人用白色恐怖來形容這裡發生的一切。這就是昔日那個曾經爲廣大國人所信賴和嚮往的南方國民政府的所作所爲嗎？”
“濫殺無辜！已經成爲上海過去這大半個月來最被人詬病的地方，這哪裡是在清黨啊，這分明是衆多的財狼在打着清黨的招牌在那裡進行罪惡的犯罪勾當。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市民被栽贓陷害，被人打着莫須有的名義給搶奪財產，更有人因此被整的是家破人亡！”
說到興起，古風是滿目都散發着憤怒的光芒。
陳家駒也是一陣暗歎，他自然不會認爲對方會在這些輕易被證實的地方跟一個陌生人說謊。
大口的將杯中咖啡給一口喝下，古風憤憤不平道：“正是由於這些原因，過去還對國民黨具有強烈冀意和希望的廣大社會中間力量，尤其是那些在此次聲勢浩大的清黨過程中受到嚴重傷害的社會階層，他們對於國民黨可以說是已經是喪失信心。”
“哼哼……我敢斷言，只要中國真的出現另一個和國民黨相抗衡的先進政治勢力，這些中間力量真的會果斷放棄，儼然同那些時常被人詬病的反動軍閥沒什麼區別的國民政府！”說到最後，古風明顯有些意興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