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領隊的身份在羣裡面說話,似乎嗓門都大了點,徐浩有點享受這種感覺。
十個羣特很快就招滿了,但是,眼看着就到了五點鐘,五十個羣衆,還是差了十多人。這又讓徐浩有點煩惱,第一次發通告,就沒辦法把人給招滿。
他起身練了一趟拳,熱出一身汗,然後衝了個澡。
時間到了五點半,人數還是沒招滿。
想了想,只能打給張政,問問辦法了。還沒等他打過去,張政的電話就來了:“喂,小徐,來岔路口,有車的話騎車來。”
徐浩趕過去時,張政的電瓶車靠在電線杆上,然後張政正在跟一個女的,有說有笑。
“老大。”徐浩遠遠就打了招呼。
張政招招手:“小徐,認識一下,這位是蔣桂芸,你叫她桂姐就好,她也是羣頭。”
“桂姐好。”徐浩給蔣桂芸打招呼。
蔣桂芸笑容滿面:“小徐是吧,長得挺俊,跑特約的架子。”她大約有三十多歲年紀,姿色平平,有點矮胖,笑起來的時候很有鄰家大媽的和藹。說話聲音很尖,但是並不刺耳,總體上來說,十分普通。
“今晚上請楊善軍吃飯,桂姐幫我撐臺,你記一下桂姐的號碼,以後有什麼事情,人不夠啊之類,可以請桂姐幫個忙,桂姐人很好,對我很照顧。”張政說。
徐浩記下了桂姐的號碼之後,說:“老大,人還真不夠,五十個羣衆,只來了三十九個,還缺十一個怎麼辦?”
“這個簡單。”桂姐直接拿手機登錄微信,然後在羣裡發了消息。
不出三分鐘,就招了十一個羣衆,讓他們都加徐浩的微信羣報名。徐浩是個有心人,他把演員輸送名單和筆,都隨身帶在身上。所以當場就把報名的人給記下來,然後拍圖片傳到羣裡面,完成流程。
“人滿了。”徐浩把單子遞給張政。
張政沒接:“你今晚吃過飯,早點休息,明天儘量五點就趕去全興賓館,然後跟楊善軍打個報告,劇組車也停在全興賓館門口,你帶車去老工會,然後把羣演都帶去劇組,知道嗎?”
“好。”
“那行,桂姐,你帶小徐先去飯店,我去把楊善軍接來。”
張政騎車去接人,蔣桂芸就帶着徐浩去了玉翠軒,萬.盛街上的一家不算多麼高檔、但也不算是小飯店的酒店。在玉翠軒定了一個小包廂,蔣桂芸就開始點菜,她似乎對這些都非常熟悉,隨口就點了七個菜。
一盤雞一盤魚一份排骨,花生米、皮蛋豆腐,剩下的兩個一個是小炒,一個是蠶豆米。
“桂姐,喝什麼酒?”老闆親自過來寫菜單,他是認識蔣桂芸的。
“照舊,118的西鳳嗎。”
“好嘞。”
等點好菜,蔣桂芸就開始跟徐浩聊天,她是大媽,話很多,問徐浩問個不停。從哪裡人開始問,多大了,父母做什麼工作的,念大學沒有,談過對象了嗎,在橫店住哪,生活習不習慣,怎麼跟張政認識的,小領隊適應嗎。
一直問個不停。
徐浩從一開始的不熟悉,到後來,隨着回答的問題多了,竟然能夠跟上蔣桂芸的節奏了。不僅僅回答問題,還會偶爾反問一下蔣桂芸,請教一下小領隊要怎麼做,特約又要怎麼跑。
蔣桂芸人不錯,很細緻的回答徐浩,讓徐浩獲益匪淺。
……
六點一刻,張政帶着楊善軍進了包廂。
一番恭維自然不可少,請楊善軍坐了上座,所謂上座,就是掛着字畫的牆壁位置。在傳統習俗中,一般室內桌子的上座,都是以掛壁畫、中堂的位置爲尊。
落座之後,飯店老闆也把花生米和皮蛋豆腐給端上來了,以及一瓶紅色瓶裝西鳳酒。118元的價格,在徐浩看來,屬於低檔酒了,他們家那邊請客,特別是求人辦事,沒有兩三百的酒都拿不出手。
不過,蔣桂芸是羣頭,肯定對橫店這邊的習慣很清楚,多大身份的人,請他喝什麼酒,都心裡有數。
118的西鳳,或者就對應楊善軍現在的副導演身份。
“小徐,給楊導倒酒。”馬政把酒瓶推給了徐浩。
酒桌上身份最低的倒酒,這也是約定成俗的規矩了。徐浩拆開酒瓶,先給楊善軍滿上,接着是蔣桂芸,然後是張政,最後纔給自己倒了半杯。
“楊導,承蒙關照,我張政先乾爲敬。”張政端起酒杯,就開始給楊善軍敬酒。
“哎呀,喝白酒啊,喝啤酒多好呢。”楊善軍發了一句感慨。
“喝啤酒哪能盡興。”蔣桂芸笑說。
楊善軍喝了白酒,齜了齜牙:“明天還一大堆事情等着處理,不能喝醉了,耽誤事。”
“放心吧楊導,肯定不敢耽誤你的事。”
場面話,說得自然漂亮。
張政敬完酒,沒等楊善軍吃上幾口菜,蔣桂芸就端起酒杯,也開始給楊善軍敬酒。徐浩在桌子上默默地數着,他很清楚,今晚這頓飯,他來也是有任務的,除了當服務員,還要幫着合力灌楊善軍酒。
他沒怎麼在這種請客的酒席上吃過飯,很多事情並不是太懂,但是細心一點就能明白規矩。儘量多吃菜少說話,然後等別人都敬過酒了,他再端起杯子敬酒就好了。
於是乎,蔣桂芸敬了酒,楊善軍吃了兩口菜,徐浩端起杯子,站起來了:“楊導,晚輩徐浩,敬你。”
楊善軍說:“坐下來,不要客氣。”
張政就在旁邊插話說:“楊導,徐浩,十八歲,別看他年紀小,人很機靈,劇組有什麼事情,就交給他,你能放心。他也是剛剛來橫店,沒學會橫店這邊的一套風氣,楊導你多指導指導他。”
楊導話說的也很漂亮:“我虛長几歲,也勉強在劇組能說上話,指導什麼不敢誇海口,教他一點爲人處事啊、怎麼跟劇組打交道啊,這個還是可以的。”
徐浩打蛇隨棍上,厚着臉皮說:“那以後請楊導多多指導,交代我做事,吩咐一聲。我先喝乾了,楊導隨意。”
西鳳酒挺辣的,徐浩喝了一口,頓時從喉嚨辣到肚子,趕緊夾了好幾顆花生米,咀嚼開,抵消白酒的辣氣。他的酒量可能是遺傳自他爸爸,半斤沒問題,但是徐浩卻不喜歡喝白酒,他受不了那個辣味,也受不了喝過酒之後頭暈的狀態。
相對於白酒,他更願意去喝啤酒,啤酒就是水,喝多了撒點尿就沒事了。
隨着一輪酒下肚,酒桌上的話題漸漸熱絡起來。
張政和蔣桂芸都是很能活躍氣氛的人,徐浩今晚表現的有點悶葫蘆,但是他後勤做得好,誰的酒不夠了他倒,誰的桌邊沒紙巾了他拿,然後就是默默地吃菜,觀看張政和蔣桂芸,如何從楊善軍身上拿好處。
……
“我跟你們講,我們這部戲《最後的戰士》,武打動作非常多。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們導演是誰,是譚悄,我哥們,拜把子的好哥們。譚悄是哪個,袁和平知道嗎,袁仁祥知道嗎,袁家班在國際上誰不知道,哪部動作大片不請袁家班當動作導演。”
正所謂,喝酒前一個人,喝酒後又是一個人。
沒喝酒之前,徐浩覺得楊善軍是個精明的人,而且說話水平也高,四平八穩,水潑不進。誰知道喝多了點酒,楊善軍立刻就變了一個人,滔滔不絕的吹牛比。
“這個,《黑客帝國》、《臥虎藏龍》、《黃飛鴻》、《霹靂嬌娃》,哪一部不是袁家班導出來的動作。八爺的名字在好萊塢都是這個。”楊善軍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他說的八爺,就是袁和平,因爲袁和平兄弟八個他排老八。
聽着楊善軍一個勁的吹噓袁和平,徐浩當然知道袁和平,以及袁家班。
“但是這跟譚悄有什麼關係呢?”
徐浩暗自吐槽。
不過他知道,一個人使勁的吹噓另一個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就聽楊善軍說:“袁家班這麼大名氣,譚悄,譚導,就是袁和平的徒弟,早年就是跟着袁和平跑劇組,什麼大小劇組都去過,好萊塢,香港,內地……現在譚導已經出師了,來內地拍片子,《抗日奇俠》知道嗎,就是譚導做的動作指導。”
抗日奇俠!
“手撕鬼子的那部麼。”徐浩恍然大悟,敢情這位譚悄譚導,袁八爺的徒弟,還真是一位“名導”啊。
《抗日奇俠》可是一部堪稱紅極一時的抗戰劇,又名《我爺爺九歲的時候就被日本鬼子殺害了》、《手撕鬼子》,連廣電總局都要親自點名批評。沒想到《最後的戰士》導演,竟然是《抗日奇俠》的武術指導。
面對如此“大名氣”的導演,張政和蔣桂芸自然點頭不已,彷彿對方真的很有名。
徐浩也跟着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詫,一副小弟佩服五體投地的樣子。
在暗暗鄙視自己虛僞的同時,徐浩也會覺得,隨着認識的人多了,他的演技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一種質的飛躍。
以前他根本做不好,也不屑於做這些賠笑臉的事情。
現在,從張政身上,從蔣桂芸身上,很自然的就學會了。
藝術來源於生活。
生活何嘗又不是在演戲。
“但願我不要入戲太深。”
徐浩在心裡給自己一個驚醒,又一次端起杯子,忍着微微的頭暈:“楊導,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