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俊男急匆匆地來到了地牢,進入地牢深處,見到了陳蕭然。他依然被鎖龍釘和困龍鎖緊緊束縛在木樁上。
“師尊!”陳俊男喚了一句,不由得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根本不知該怎麼開口。
“俊男,長公主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陳蕭然輕聲說道,“要是你想哭就哭吧。”
陳俊男眼淚嘩的一下落下來,問道:“師尊,您說,是誰能在南宮十三影衛的監守下,殺掉我娘呢?”
陳蕭然道:“有兩個可能。一是兇手的實力遠遠在十三影衛之上;二便是與你娘極親近的人,出入根本不會引起十三影衛的注意。”
陳俊男將整個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包括審訓官的調查結果、古龍祥生前曾說過的那番話和太后提出的懷疑,都一字不漏地說與陳蕭然。
陳蕭然默然了片刻,道:“你覺得府中那個將長公主推出來做墊背的人是誰?”
陳俊男道:“這……我想不出來,府中恨我孃的人很多。”
陳蕭然道:“恨你孃的人很多,但能動手腳把罪名推到你娘身上的人不多。”
陳俊男皺起了眉頭,道:“難道師尊已經猜到是誰了?”
陳蕭然復又沉默了半晌,道:“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那個推脫罪名的人是誰,但無法確定這個人就是兇手。”話音剛落,他忽地震了震,驚顫地道:“他……他來了,他居然來看我……”
“誰?”陳俊男驚問,但很快就回過神來,沉聲問道:“是二弟?”
陳蕭然沒有回答,因爲他的目光一直緊張地盯着地牢門口,片刻後,視線中出現一道英挺的身影,手裡抱着一隻小黑貓,腕上帶着一把彈弓,面雖年少,步卻沉穩,走入地牢,沉靜地看着陳蕭然。
“二弟,你肯來看師尊,真是太好了。”陳俊男道。
柳飛淡淡地道:“我只是來商量對策,引出那個真正要害我的人。”
陳俊男道:“怎麼,你相信我先前跟你說的那些話?”頓了頓,笑道:“你就是嘴硬。你來得正好,我和師尊正談到這個問題。”一邊說一邊上前拉起柳飛走到陳蕭然跟前。
柳飛盯着陳蕭然看了一會兒,突然冷笑着說道:“你確定要用計引他出來?也許結果會令你很難接受哦。”
陳俊男怔了怔,問道:“怎麼,二弟,你也猜到是誰了?”
柳飛道:“沒猜到,所以纔要引他自己出來。”說着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陳蕭然。
在這大將軍府裡,他不認識任何人,和任何人也都沒有怨仇,誰會想到要割斷他的手筋腳筋?柳飛思前想後,除了古龍祥之外就只有一個人有這種可能。這個人和古龍祥抱着同樣的目的——讓他雖然進府卻永遠也威脅不到陳俊男的家主繼承人的位置。
只不過,這個人不好當着陳俊男的面說出來。
陳蕭然道:“我方纔正跟俊男說,我的方法只能證明他是那個將罪名推到長公主身上之人,但他不一定就是殺害長公主的兇手。”
柳飛的眸中閃過一抹妖異的光芒,臉上掛着邪魅的笑容,說道:“哦,真是不巧,我的方法恰好既能證明他是那個將罪名推到長公主身上之人,又是殺害長公主的兇手。”
陳蕭然盯着自己的兒子看了半晌,感覺這個孩子在這一刻從內到外透出一股奇特的邪氣,終於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俊男,我想和飛兒單獨談一會兒。”
“是,弟子到外面等候。”陳俊男道,轉身出了地牢。
陳蕭然控制着地牢那扇厚重的大門慢慢關緊。
“今天的結果源自於你的姑息養奸。”柳飛邪笑着說道,聲調更是毫不掩飾的透出一股幸災樂禍的邪氣。
陳蕭然無奈道:“你可以不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麼?”
柳飛道:“你想我用哪種口吻跟你說話?”
“我……”陳蕭然無語,唯又一聲長嘆,道:“好吧,咱們不爭論這個問題……”
柳飛哼道:“是你根本沒有資格跟我爭論。”
陳蕭然嘴角抽了抽,愣是把怒氣和一番尊敬長輩的教訓話壓了下去,沒辦法,誰叫他虧欠人家呢?
“咱們談正題吧。”陳蕭然道。
“很好,先說說你的計策吧。”柳飛淡漠地道。
陳蕭然瞪視着他,嘴角又抽了抽,一口怒氣再度壓下,將自己的方法說了出來。
柳飛沉吟說道:“聽起來跟我的方法也差不多,不過你的這個方法確實只能證明他是那個冒充古龍祥害我的人,而不能證明他是兇手。”
“他不可能是兇手。”陳蕭然道。
“你確定?”柳飛問。
“我相信他。”陳蕭然道。
柳飛眉毛一挑,冷笑道:“一個連自己兄弟都會如此加害的人,你的信任只是在姑息養奸,給他機會害更多的人。”
陳蕭然道:“我是自願留在這裡的。”
柳飛道:“別自做多情,我說得那個‘兄弟’並不是你,而是陳蕭年。”
陳蕭然沉默半晌,反問:“可是,你怎麼能肯定他就是兇手?”坦白說,他很怕柳飛的懷疑是真的,因爲那說明陳蕭隱將會一輩子面臨南宮世家的追殺,再也沒辦法翻身了。但他已經決定,不能再任由陳蕭隱妄爲下去了。
以前,他是以爲陳蕭隱畏懼古龍祥,而任由古龍祥胡作非爲,所以才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可是如果一切事情都是陳蕭隱搞出來的話,那就完全是另一種性質了。
柳飛道:“不能肯定,所以纔要想辦法試他一試。”
陳蕭然道:“說出你的方法。”
柳飛侃侃道來。
幾分鐘後,陳蕭然沉吟道:“你這個方法……如果他不是兇手,就連他是不是那個冒充古龍祥來害你的人,也無法試出來了。”
柳飛道:“你確定要引他上勾?如果他真的上勾的話,你隱藏這麼多年的秘密就要守不住嘍!”
陳蕭然先前就有些猶豫,此時聽柳飛這麼說,就更加猶豫不定了,一時陷入了沉默,幾經思慮,一咬牙說道:“是。我不能任由他繼續下去,否則連俊男都會被他害了。”
柳飛笑道:“呵呵,說到底,你還是怕他連累到你那寶貝徒弟。”
這笑聲中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以陳蕭然的敏銳,自然立即感覺出來,含笑地看着柳飛,一雙深邃的眸中閃着光,道:“因爲我在爲他考慮,所以你不高興了?你在嫉妒他?”
柳飛立即繃起臉,道:“你也太擡舉自己了。”
陳蕭然道:“你非要這麼跟自己的父親說話嗎?”
柳飛反問:“你配做我的父親嗎?”
好吧,我不配!這話陳蕭然自然不敢說出來,只得沉默,臉上神色異常的黯然。
柳飛道:“現在,商量一下,是用你的計策還是用我的。”
陳蕭然道:“你說得那個計策不太可行,還是用我的吧。”
柳飛道:“我的計策哪裡不可行?”
陳蕭然道:“你方纔也說,古龍祥是被兇手用鎖龍釘釘入腦中而死,靈魂必定已經消散,拿什麼來冒充她的靈魂來引對方上勾?”
柳飛道:“隨便找一個靈魂來冒充就是,我可不信兇手曾經看到過古龍祥脫離肉體的靈魂。”
陳蕭然盯着柳飛看了一會兒,奇道:“你小小年紀,從哪兒聽說了關於肉體死後靈魂入冥界的事?居然還知道鎖龍釘釘入腦中可以連靈魂一起殺死。”
柳飛一聲冷笑,道:“你常年關在這裡,又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陳蕭然道:“在進入這裡之前,我曾經閱讀過大量書籍,因爲師尊的身份不同,還有機會收集到許多古代書籍……”說到這裡,他的臉上現出一種神往,似乎想起了那個久遠的他在修煉的年代。
看着他這個表情,柳飛沒來由的鼻子一酸,忍不住道:“你這麼折磨自己,完全不顧我和我娘,到底是何苦?”
陳蕭然看向柳飛,輕聲說道:“我也問過自己很多次,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到底值不值?而且許多年後我知道了你們的境況,也不止一次地想要脫離這裡,去到你和你孃的身邊,可是一看到蕭隱,我的心就軟了,沒有勇氣走了。蕭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是我的錯,是我這個兄長沒有盡到責任。”
柳飛道:“你以爲你這麼做,就是盡到責任了麼?你只是在縱容他,再縱容下去,他會害更多的人。”
陳蕭然望向虛空,目光顯得分外悲慟,說道:“飛兒,我不想他死,真的。有沒有一個好辦法,讓他既無法再繼續錯下去,又可以逃過南宮世家的逼殺?”
柳飛道:“放心吧,魔主燕雲天會來救他的。”
陳蕭然道:“燕雲天只是在利用他,一旦他的身份泄露,他也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未必會來救他。”見柳飛沉默半晌,他忍不住說道:“你覺得,我的想法不對?”
柳飛道:“我在想,燕雲天和他到底是怎樣一個關係?是真的只是在利用他,還是……同志關係?”